第125章 表姐×世子
硯鹿灣,因河灘形似硯台、且山崖上常有野鹿行走而得名。謝弘瑜一行人乘船過去時,用了將近一個時辰。
今日雨勢依舊很大,傘檐下不斷飄進雨絲,吹得人濕冷難受。
肖梓晴站在船頭,用力攥緊傘柄,因身子虛弱,這會兒臉色些許蒼白。
突然,手上一松,有人握住她的傘。
“讓你待在船艙別出來,你偏不聽勸。”謝弘瑜道:“你個姑娘家怎麼這麼喜歡折騰?”
肖梓晴索性把傘給他:“我得親眼見了才放心,剿匪在即,不能掉以輕心。”
聞言,謝弘瑜輕笑:“我看朝廷應該派你當這個欽差。”
“哦,還是說.....”他傾身湊近,低聲道:“你這麼用心良苦,是因為太愛我了?”
“......”
肖梓晴懶得理他。
兩人共撐一把傘,這會兒躲在傘下頭挨着頭低語,看起來十分親密。
站在一旁的穆將軍咳了聲:“謝大人,我觀這硯鹿灣地形成圍攏狀,尋常難以找到入口。”
肖梓晴也道:“確實如此,這就是水匪狡猾的地方。”
謝弘瑜隔着雨幕望過去,硯鹿灣像在水上架起一座天然石橋,石橋下只有矮小.穴口進入,平時船舶經過此地,不仔細看根本不知道裏頭別有洞天。
“可要進去看看?”謝弘瑜問。
“自然要進去,只不過官船太大恐怕入不了,得換漁船。”
隨後,官兵尋來了一隻漁船,加上撐船的漁夫和官兵,挨挨擠擠也只夠坐六人。
謝弘瑜和肖梓晴坐在船篷里,雖隔了雨,但船篷兩頭透風。這麼坐了會,謝弘瑜突然解外袍。
肖梓晴瞥過去:“你做什麼?”
“怕你冷,把衣裳給你穿。”
“我不要。”
“你不是生病了?還倔什麼?”謝弘瑜沒聽,三兩下解了外袍罩在她身上。
頓時,一股暖烘烘的熱氣透進皮膚里,肖梓晴低低喟嘆了下。
余光中瞧見謝弘瑜笑她。
“你把衣裳給我了,你不冷嗎?”肖梓晴問。
“冷啊。”謝弘瑜說:“但誰讓我喜歡你呢。”
“......”
謝弘瑜這人天生臉皮厚,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說這種話。
肖梓晴沒法子,不想被人笑話,便也只好故作鎮定當無事發生。
卻漸漸地,心裏某塊地方發熱,有種東西悄然堅定地生長。
不論如何,她都要努力嘗試。這輩子她們佔盡先機,若是防禦得當定然能躲過厄運。
倘若謝弘瑜真躲過了......
她轉頭去看謝弘瑜:“你上次說的話別忘了。”
謝弘瑜正在查看船篷外的情況,冷不丁聽她說這麼句,茫然問:“什麼?”
“你說回京后就娶我。”肖梓晴用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那你得好好的,好好活着。”
謝弘瑜笑:“無須你囑咐,本世子好不容易要娶媳婦自然不捨得死,若是閻王親自來,我就把他宰了。”
肖梓晴也笑。
漁船漸漸靠近硯鹿灣,緩緩從天石橋下經過,這會兒已經是傍晚,天色將黑欲黑,且又下大雨,目及之處皆朦朧看不清。肖梓晴只知道裏頭是一個很大的水灣,聽穆將軍說可容納十數艘戰船。
而且這裏隱秘,進可攻,退可守。
穆將軍疑惑:“這樣一個地方,為何輿圖上沒標註?”
肖梓晴眸子一動,問:“敢問穆將軍的水系輿圖從何而得?”
“襄州河運使呈上來的。”
“這麼個大水灣,尋常船夫都知曉常有水匪出沒,河運使大人沒道理不清楚。有沒有可能.....”肖梓晴點到即止,又道:“並非小女子挑撥,而是剿匪在即,輿圖漏了這麼個地方實在不惹人懷疑。”
聞言,穆將軍蹙起眉頭。
肖梓晴清楚,這話穆將軍聽進去了。
果然,一行人從硯鹿灣回來后,穆將軍拉着謝弘瑜去了府衙,大概是要商討今日之事。
臨走前,肖梓晴把衣裳還給了謝弘瑜,自己坐馬車回了梧桐院。
到梧桐院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婢女春蓉等在門口,焦急道:“小姐怎麼才回來?”
“快端盆熱水來,我洗洗臉。”肖梓晴跨進門。
她頭髮被雨打濕,碎發貼在臉頰邊不舒服,徑直走進裏間換了身乾淨衣裳。
春蓉在一旁擰帕子給她擦臉:“小姐去哪了?怎麼這時候才回?”
“出去辦了點事,怎麼,有急事?”
“急事倒是沒有,就是有怪事。”
“什麼怪事?”
話才問出,門口出現個身影,主僕倆望過去,就見柴淑靈站在那裏。她身後跟着兩個婢女,婢女手上捧着東西,也不知是什麼。
柴淑靈溫溫柔柔地笑道:“我聽說肖姑娘身子不適,特地送些藥材過來。”
肖梓晴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靜靜看她。
“肖姑娘莫誤會,”柴淑靈道:“我聽說肖姑娘昨日生病,借住在世子哥哥這休養,既然是世子哥哥的客人,我自該是要好生照看。”
“這些是對風寒極有用的藥材,”她轉身從婢女手上接過匣子,打開來放在桌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對了,”她繼續道:“我已吩咐廚房給肖姑娘做些葯膳,葯膳細緻,入口易克化,對身子好。”
“我此前瞧你屋子裏焚的香過燥,不利於你的病情,便讓人換成溫和些的,也不知肖姑娘喜不喜歡。”
“肖姑娘暫且先這麼用着,若是還有需要,只管說出來,我派人去準備。”
肖梓晴淡淡笑着,但笑意不達眼底。
這位柴淑靈可真有意思,上輩子她未曾跟她有什麼交集,竟不想是這麼個淺陋心機之人。
適才那些話雖句句透着關心,可字字無不在說她才是這梧桐院的主人,而她只是個借住的客人。
如此一來,肖梓晴更加好奇了,上輩子謝弘瑜和柴淑靈到底在襄州發生過什麼,以至於柴淑靈回京后非他不嫁。
淡笑須臾,肖梓晴直接開口道:“誰讓你動我屋子裏的東西了?”
她語氣微冷,柴淑靈臉上的笑僵了僵。
她並不清楚謝弘瑜跟肖梓晴是何關係,聽婢女說是謝弘瑜在京城的同鄉,暫時借住在這裏養病。既如此,不是客人又是什麼?
況且,她爹爹說,此去京城會跟衛國公府結親,她早晚要嫁給謝弘瑜做妻子,此時當半個主人照顧她也算合理。
原以為,她做得這般體貼,這位肖姑娘該是感恩戴德才是,殊料卻毫不留情地冷了臉。
柴淑靈臉色僵了片刻后,開口道:“肖姑娘莫不是對我的安排不滿意?無礙,若是有哪裏不滿,且說出來,你是世子哥哥的客人,我定會好生......”
“出去!”肖梓晴不悅道。
她今天忙了一下午,有些精神不濟,這會兒又累又餓,實在不想跟這位虛與委蛇。
柴淑靈咬了咬唇,面色難堪地出門了。
“小姐,”春蓉悄悄道:“奴婢說的怪事就是這個,也不知這位柴姑娘抽什麼風,又是換香,又是做葯膳的,聽說還給謝世子也備了飯菜。”
肖梓晴沒心情理這事,許是下午吹了風,這會兒頭又有點昏沉起來。
“去端晚飯過來,我餓了。”
春蓉問:“那柴姑娘準備的葯膳,要吃嗎?”
“你若想旁人隨意毒死你家小姐,就去端。”肖梓晴沒好氣道。
“是是是,奴婢去端其他的來。”春蓉放下東西趕緊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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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梓晴吃完晚飯又喝了碗葯,正準備沐浴歇息,那廂就聽說謝弘瑜回來了。
很快,她又聽說柴淑靈端着飯菜去了外院書房。
婢女說了這消息后,肖梓晴只淡淡嗤了聲。
想了想,她囑咐春蓉:“這幾日多盯着那位柴姑娘,有任何消息都要稟報給我。”
她倒想看看,上輩子,謝弘瑜和柴淑靈在襄州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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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過後,雨勢小了些,但屋檐滴滴答答地格外惹人煩躁,肖梓晴靠在床頭看了會書,倏地將書卷合上。
聽見動靜,春蓉抬頭:“小姐困了?”
“柴淑靈那邊有什麼動靜?”
“小姐,柴姑娘還在書房呢。”
肖梓晴看了看天色,蹙眉:“兩人單獨在書房?”
“也不是,還有柴大人,也就是柴姑娘的父親。”春蓉說:“三人吃了晚飯後,柴大人就開始考校兩人學問。”
“小姐可是困了?”
“嗯,”肖梓晴興味寥寥:“我乏了,你也去歇息吧。”
聞言,春蓉整理好東西,起身去外間收拾小床。
沒過多久,聽見“砰”的一聲,她趕緊掀帘子進來:“小姐......”
才開口,看見站在窗邊的人時,她又默默退了出去。
謝弘瑜是爬窗進來的,進來后他轉身把窗子關嚴實。
肖梓晴問:“窗子分明閂上了,你怎麼弄開的?”
謝弘瑜神秘地笑了笑,朝她走過來:“怎麼還沒睡?”
“我若睡了,你還能進來?”
“身子好些了嗎?”謝弘瑜抬手要去探她額頭。
肖梓晴偏過頭,不給他摸。
謝弘瑜一頓,蹙眉打量了她會:“怎麼了?生氣了?”
“你大晚上爬窗做什麼?”
“不爬窗難道光明正大地走正門?”謝弘瑜道:“我倒是無所謂,就怕你不樂意。”
兩人男未婚女未嫁的,以前倒沒什麼,現在梧桐院還住着旁人,謝弘瑜怕傳出點什麼對肖梓晴名聲不好,才不得不偷偷爬窗。
“你找我做什麼?”
謝弘瑜強行箍住她腦袋,探了探額頭,見沒發熱這才放心。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問:“你怎麼知道硯鹿灣的?”
“我已說過,來襄州途中無意得知。”
謝弘瑜胳膊撐在扶手上,這麼捧着半邊臉盯着她,慢悠悠道:“肖梓晴,你知不知道你撒謊的時候有個毛病。”
肖梓晴盱他。
“你撒謊的時候,不敢看我。”他說。
“就像以前,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你也總是不敢看我。”
“......”
“所以......”謝弘瑜繼續問:“你如何得知硯鹿灣的?”
他緊緊盯着她的神色,一絲一毫的變化都瞞不過他的眼。其實肖梓晴也沒想能瞞得過他,清楚他必定會來問。
斟酌了下,她道:“謝弘瑜,你信鬼神嗎?”
“嗯?”謝弘瑜眉梢微挑。
“我時常做一個夢,反覆看見個場景,夢見你死於水匪手中,硯鹿灣也是夢裏所知。”為了讓他更加確信,她半真半假道:“我原本以為只是個夢,後來問過船夫,才知道,真的有硯鹿灣這麼個地方。”
她笑笑:“你說神不神奇?”
謝弘瑜聽了這話,卻想到了別處。
少頃,他認真問:“所以,你以前一直不肯嫁我,就是因為夢見我死了?在你的夢裏,我們是什麼關係?”
肖梓晴心猛地一跳。
謝弘瑜這人太聰明,稍微一點破綻就會露馬腳。
可上輩子的事要說給他聽嗎?說兩人八字不合,說她剋死了他,說她寫了封信是他的催命符。
肖梓晴心頭有些亂,掩下眼睫逃避他的目光。
謝弘瑜靜靜看了片刻,突然坐過來,捧起肖梓晴的臉。
“你看着我,”他說:“你之前說要嫁給我的那番話,是哄我的對不對?”
“你是怕我死在水匪手中,所以拿這個甜頭誆我。其實在你心裏,根本沒想嫁我,對不對?”
肖梓晴的喉嚨乾澀,竟不想被他猜到了。
她別過眼,不敢看他。
“為什麼?”謝弘瑜問。
“嗯?為什麼要誆我?”
過了會,也不知是他手勁大捏疼了她還是怎麼的,肖梓晴突然落下淚來。
晶瑩的淚水劃過臉龐,浸在他指間。
謝弘瑜慌了,趕緊幫她擦,聲音也變得溫柔。
“你別哭,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他眼尾微紅,悶悶道:“就是我心裏難受,想知道答案。”
肖梓晴無聲流淚,愧疚、惋惜、遺憾、愛而不能等各樣的情緒交織,使得她喉嚨彷彿被堵了團棉花,想說卻說不出口。
過了許久,她低聲道:“謝弘瑜,我信鬼神,也信命。我們命中無緣、八字相剋,我不能嫁你。”
謝弘瑜聽后,匪夷所思片刻,笑了。
他指腹輕柔地幫她揩眼淚:“就因為這個你才不嫁我?”
肖梓晴點頭:“我不能嫁你,否則你會死。”
“肖梓晴,”謝弘瑜笑着捏她臉頰:“你傻不傻,這種事也值得你哭?”
“你聽好了,”他說:“我謝弘瑜不信鬼神不信命,若是你夢裏有什麼預示,那我就逆天改命。總之,不論是生是死,我都會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