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新來的孩子叫潭道。

個子很高，骨架蠻大，頭小臉小，肩寬腿長。他五官生得俊朗濃烈，推開店門抬頭望過來的那一瞬間劉海掃過眉間，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冽得像酒，只一眼就讓人不可控的心跳加速。

李靜娜懂了店長那所謂的“帥”究竟是個什麼程度的，直到他走到他們面前都有些回不過神。

店長讓潭道去換制服，看着身穿白襯衫的新店員笑得愈發燦爛，交代幾句后就愉快地拎起包走了，讓他們好好值班。

這個點的咖啡廳很少有人光顧，潭道和李靜娜互通姓名后就沉默了下來，一時間只能聽到店內的音樂聲。

李靜娜有些尷尬，但她確實沒在現實中遇到過這種類型的大帥哥，加上是外國人，不太敢和人搭話，就見潭道無聊得拿出本書看。

她站在他的左邊，側過臉偷看了一眼，封面感覺像是教科書，內頁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潭道xi，要不我教你調咖啡吧？”她小心翼翼問，也不確定對方聽不聽得懂。

“潭道。”潭道聽懂了“教”和“咖啡”，猜着應該是要教他調咖啡，因為店長之前也跟他提過，合上沒看兩眼的書和她對視，“喊我潭道就可以，姐姐。”

“……潭道。”李靜娜愣愣跟着喊了一遍，耳根不受控制地發熱，僵硬地移開視線，“好。”

她是大學生，英語交流沒什麼問題。見潭道讀英文書，教他調咖啡時就用最精簡的詞去描述，韓語英語一起，最後還讓潭道學會了一些新詞。

中途來了幾個顧客要外帶，她負責接待和製作，潭道收銀找零。

兩個小時過得快，潭道跟着她學會了一些基本款的要怎麼調，李靜娜覺得他學得還挺快的，可能用不了兩天就能自己看店了。

零點一到要打烊，他們收拾完，拿起各自的東西準備關門，李靜娜在門口朝他笑笑，“那就明天見啦，我走了。”

“我送你吧。”潭道看了一眼天，轉頭看她，“店長說姐姐家住得遠，讓我把你送到車站。”

……店長說的啊。好在最近的公交車站離這裏不算遠，她無奈地笑笑，“好，謝謝你了。”

“沒事，我還要謝謝姐姐教我調咖啡和韓語。”他慢慢回答完，和她並肩走去公交車站的位置。

過程中兩人沒再說什麼，潭道把人送到后雙手插兜往宿舍的方向走，上樓開門后和趴在床上的夫勝寬對上眼神。

“你去哪裏了？”夫勝寬見他回來，鬆了口氣，接着抱怨道，“都十二點多了，你再不回來我們都要去報警了！”

潭道聽得半懂，但也看得出來他在擔心自己，“沒事，不用擔心我。”

“哎呀潭道你……！”夫勝寬還想說什麼，被他伸手揉了一把頭髮，話頓時被堵在喉嚨里。他睜大眼睛看他，配上嬰兒肥未消的臉頰看上去好像什麼小動物，潭道沒忍住笑了一聲。

“沒事的，勝寬，”他故意頓了頓，“哥。”

“……你小子是不想喊我哥是吧！”夫勝寬反應過來，漲紅着一張臉嚷嚷起來，崔韓率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笑。

潭道假裝聽不懂，把包和外套放下。夫勝寬見他有些疲倦的樣子，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說“去洗漱吧，現在洗手間沒人”。

“謝謝哥。”他嘴角彎了彎，往洗手間走。

洗漱回來，潭道也沒給他們問什麼的機會，倒頭就睡。

隔天他被徐明浩喊醒，兩人啟程去語學堂。

地鐵上分享的藍牙耳機，徐明浩意外聽到了另外一首歌，不是粵語，王菲的《百年孤寂》。

聽着女聲在唱“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沒什麼執着，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他低下頭，莫名的感到了難過。

昨晚潭道從練習室離開后他覺得好奇，又不好問，回到宿舍后在陽台呆了一會兒，意外看見了角落裏那枝插在可樂罐子裏的玫瑰花。花瓣顏色發暗，邊緣發皺，已經沒那麼鮮活。

他懷着某種直覺猜這枝玫瑰的主人是潭道，繼而想起那首《北京道落雪了》，拿出手機搜索。

首爾二月的夜晚泛着寒意，他聽着自己聽不懂的語言，突然在想北京道會不會下雪。

“到了。”

被潭道喊醒，徐明浩才發現自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兩人去語學堂上課，完后回練習室練習，晚上潭道照舊踩點離開，讓給他加大了訓練量但好像沒什麼用的權順榮很生氣。

“他不會累的嗎？”權順榮氣得嗷嗷叫，“正常人難道不應該累得不想動彈嗎？”

“就是說啊，”尹凈漢躺在地上附和他，隨口道，“這孩子已經不是正常人的範疇了，不是運動員就是特種兵。”

“啊，”說起這個，崔韓率想起了什麼，“前兩天晚上潭道說夢話我聽到了。”

“是嗎？”尹凈漢有點興趣，“他說什麼了？”

“LaSalleSpirit：neversaydie.”他回想，“喇沙精神：永不言敗。我搜了一下，是香港一所學校的口號，比賽時候用來打氣的。”

“喇沙書院嗎？”文俊輝聽到，愣了愣。

“俊哥你知道？”

“很有名嘛，我之前在深圳，家附近有家留學機構，經常看到香港和歐美的一些名校宣傳。”文俊輝撓撓頭，也有些意外，“潭道居然是喇沙的學生嗎？”

“這個學校很厲害嗎？”洪知秀看了過來。

“超級！”文俊輝語氣誇張，“頂尖男校！DSE成績和體育項目都特別厲害，拿過很多很多獎項。”

“啊我也看到了，排球、足球什麼的獲得過大滿貫耶！”崔韓率想起，不過這方面的獲獎記錄實在是多，他只有個大概印象。

“那搜搜他的名字也許會看到什麼獲獎記錄呢。”尹凈漢換了個姿勢，手撐着下巴看過去，看樣子是篤定了對方接受過什麼專業訓練。

“有道理。”說干就干，文俊輝打開百度搜索，居然真讓他看到了相關成績記錄。

“……他小學也是喇沙的，從09年到13年，蟬聯了五年校際游泳競賽的50米自由泳冠軍。”他默默咽下口口水，“11歲的時候就達到國家二級游泳運動員的標準了。”

“那就是運動員出身啊，”夫勝寬目瞪口呆，“怪不得體力那麼好……”

“他跑步也挺厲害的，拿過名次，只不過不是冠軍。”文俊輝翻了翻，太詳細的就搜不出來了，卻眼尖看到個視頻，“哇，我剛剛看到有他去年游泳比賽的視頻！”

“看看看看。”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很感興趣，湊了過來圍在他身邊，權順榮也站在他身後看。

視頻不是官方放出來的，拍攝者的持鏡卻意外的挺穩，像素也清晰，可以清楚看到穿着泳褲的潭道正赤腳走向準備台。

雖說選手們都戴着泳帽，但潭道憑藉優越的身材比例和臉依舊能讓人一眼看到。

鏡頭裏的少年肩寬窄腰，手臂和腿都生得修長，膚色是健康的蜜色，肌肉線條緊實漂亮。過程中拍攝者放大了鏡頭，焦距模糊，特寫的臉像是蒙上了一層霧，卻也能從中感受到他五官的突出。

背景音喧鬧，粵語和英語混在一起，偶爾摻雜着幾句法語，文俊輝也不能完全聽懂。鏡頭上移拍到對面看台上大部分都是身穿制服的學生，分為不同的陣營，掛着各自學校的橫幅。

“比現在要黑誒。”金珉奎感慨，視頻里的潭道和他現在的膚色差不多，但如今的潭道的膚色要比他白上不少。

“黑的時候也很帥啊。”李碩珉誇讚，“是很野生的帥氣！”

“平常不見你這樣誇我！”金珉奎不高興了，被崔勝澈摁了下腦袋，“別吵。”

“內。”他撇撇嘴，閉嘴了。

所有人聚精會神看着小小屏幕里的潭道，拍攝者這次拉特寫時終於聚焦了，畫面清晰的那一瞬間他們不自覺呼吸一屏，看得清楚潭道優越的側臉，鼻樑高挺，睫毛不算很長卻很濃密，帥氣的同時有種野生動物般的攻擊性。

準備階段，拍攝者稍微拉遠了一點鏡頭，潭道戴上泳鏡，最後活動了一下肩頸，右手輕輕一抬，他們便聽到了拍攝者所在的方陣中爆發出整齊劃一的男聲，氣勢洶洶。

“LaSalleSpirit：neversaydie！！”

“潭道！！”

他們看到潭道笑了一下，繼而蹲低身子，彎下腰準備下水。渾身肌肉繃緊的姿態配合著偏深的膚色，讓人想到伏擊前的黑豹。

隨着裁判一聲令下，他毫不猶豫跳下檯子，周邊全是不同學校打氣喊口號的聲音。

其他人被氣氛感染得有些緊張，可潭道的速度實在是快，他們看得出來其他人只能咬着他的尾巴而不能把人追上。

潭道毫無懸念地第一個到達，裁判喊出他的名字，歡呼聲四起。他們看着他站在領獎台，露出的是他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