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特別班

113.

晚餐也不知道究竟是累的還是氣的，體力消耗過大，比中午來說，思雅埋頭吃了很多，甚至跟讓搶起了麵包。

搖曳的燈火下，利威爾靜靜看着她漲紅了臉跟讓搶着麵包，莎夏則趁兩人不注意的時候掃蕩了桌上最後一塊土豆。

眼見着思雅越來越把讓抓了麵包的手往自己胸口扯，利威爾終於出聲：“喂，別鬧了，一人一半，快吃。”

“馬臉，你怎麼好意思跟女孩子搶食物吃。”艾倫切了自己麵包的一半放進思雅的盤子裏，嘲諷道。

讓錯愕：“喂，你說什麼呢！”

三笠看見艾倫的動作，將自己盤子裏的麵包讓出來：“艾倫，保存體力對你來說很重要。”

思雅：“……”

還玩起套娃來了是吧？

她“啪”地坐下賭氣道：“不吃就不吃，誰吃誰胖。”

就在讓一口要將麵包吞進去的剎那，思雅突然提高聲音：“誰吃誰是豬，今天兵長說要把我的晚飯拿去餵豬！”

讓瞬間放下麵包，思雅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嗖”的站起將麵包一把搶過，放到三笠的盤子中：“三笠，快吃！”

套娃完整，她整個人都舒服了。

讓目瞪口呆：“你……你說三笠是豬啊！”

思雅理直氣壯：“這又不是我的晚飯，吃了怎麼能算豬呢？”

讓：“……”

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啊，那他不是虧大了？！

可惡啊，好狡猾的女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熱熱鬧鬧的晚飯吃完，各人泡了杯紅茶圍坐在長桌前。因着他們為了掩人耳目，故而夜間燈火也不敢點的太亮，只在長桌的中央燃着一盞燈，靠近桌面的那張臉可以看的清晰，剩下則隱藏在黑暗裏，晦明晦暗。

利威爾手肘撐在桌面，向大家公佈後續的計劃。他們需要接住艾倫硬質化的力量，堵上瑪利亞之牆的洞，回到艾倫家的地下室，探求世界的秘密。因此，艾倫現在至關重要。

等眾人消化完畢后，他又說出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即巨人有可能是人類。這一猜測是韓吉根據柯尼家鄉發現的巨人推導出來的。

察覺到自己家人已經變成無垢巨人的柯尼非常痛苦，即使是讓等人也對自己曾經殺的無垢巨人竟然是同類而感到掙扎。

埃爾德、袞達、佩特拉跟奧路歐四人相互對視，也不禁苦笑。

巨人是人……那他們的手上，該沾了多少鮮血。那些死在巨人手上的戰友，又算什麼？

思雅知道，利威爾也覺得深深荒誕。

高喊着為人類獻出心臟，結果殺的不過是人類變成的骯髒東西。

不啻於一場信仰的崩塌。

思雅顯得很平靜，倒不是因為她早就知道劇情，而是因為接受過完整教育的她向來清楚，所謂世界歷史一直不過都是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史而已。

是否真的為了人類獻出心臟，對於思雅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口號喊得響亮固然必不可少，不過實際上最後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想要守護的一切戰鬥。崇高的目標會讓團體有凝聚力，然而對個人而言那縷牽絆才是必不可少的。

想到這裏，思雅對着坐在長桌一端的利威爾笑了笑。

……真是白痴似的笑容。

利威爾眼神微動，沒有理會她莫名其妙的笑，淡定的端起紅茶杯。

好不容易等大家這波情緒過了，希斯特利亞緩緩說出了自己的身世，這也是眾人之前一直疑惑的事情。

原來希斯特利亞是地方貴族雷斯家的私生女。

可是僅僅只是地方貴族家的私生女為什麼王都會突然如此重視？這背後的原因埃爾文已有猜想，只是核查證實還需要時間。

思雅捧着下巴，知道劇情線還是在堅強的走下去。

她瞥了眼希斯特利亞身邊的尤彌爾，只是，這次稍稍有點不一樣，他們有了尤彌爾。尤彌爾什麼時候願意把她知道的情報說出來呢？

似是察覺到思雅的目光，原本一直關注着希斯特利亞的尤彌爾抬起眼睛，黑色的瞳仁直直看向思雅。

被抓包后的思雅絲毫不慌，她指了指希斯特利亞，又指了指尤彌爾，伸着拇指跟食指悄悄比了個心。

尤彌爾：？

什麼意思？

看見熟悉的手勢，利威爾皺眉不解：“你又幹什麼？”

思雅發現桌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察覺到了自己的舉動，她連忙坐直腰，攤開手認真道：“我覺得希斯特利亞跟尤彌爾實在太配了，請兩位結婚的時候無務必請我！”

希斯特利亞瞬間紅了臉：“誒？？？”

眾人：誒？？？？

利威爾：“……你是腦子有病嗎？”

114.

散會後，思雅已經筋疲力盡。

她被利威爾“折磨”了一個下午，腰酸背痛腿抽筋，簡直比當年在訓練兵團還要更可怕。

思雅匆匆沖了個澡就打算跑回宿舍。

因着房間緊湊，所有女孩子住在一起，所有男生住在一起，大家都睡着大通鋪，只有兵長利威爾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當然，跟他的辦公室合併了。

結果還沒進門就被一個身影堵在門口。

她嚇的手裏的盆差點都拿不穩，一抬頭便長舒一口氣：“尤彌爾，你嚇死我啦。”

尤彌爾從黑暗中走出，難掩探究的目光：“思雅……”

那晚在厄特加爾城，如果不是思雅及時拉住自己，她的身份早已暴露。而且那天思雅說的話，“不要跳，不要變”，她分明是知道的，不是嗎？她為什麼會知道？難道……她也來自牆外世界？

可是，思雅究竟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又為什麼會替自己隱瞞？

思雅想也沒想地連連擺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尤彌爾：“……”

她都還沒說話呢！

“尤彌爾，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情，不管怎麼樣，只要是你做的選擇就可以。”思雅看出尤彌爾的無語，認真的解釋，“但是我想，希斯特利亞一定是你最重要的人。”

“你知道嗎，你看向她的眼神那麼溫柔，根本藏不住的呀。我好羨慕啊，如果有人那樣看着我的話，一定會幸福死的吧。”思雅捧着自己洗漱的盆，她比尤彌爾要矮一些，尤彌爾低頭可以看見她被水大濕的發梢，

“所以，尤彌爾，你會為了守護希斯特利亞而戰的，對吧？”

尤彌爾愣住，似乎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隨後快速點頭：“嗯。”

“那就好。”希斯特利亞可是牆內世界未來的女王，只要平安過了這個劇情點……就算只是為了女王，不管怎麼樣，擁有鄂之巨人能力的尤彌爾都會奮力一戰吧。

“我也是哦！”想到這裏，思雅抬頭笑道。

月光下，她笑的那麼開心，眉梢眼角彎起，漾着坦蕩地笑意：“所以，我們都要幸福呀。”

尤彌爾不清楚思雅知不知道她看向兵長利威爾的眼神……

就像她剛剛形容自己望向希斯特利亞時一樣。

原來即便不說話，喜歡也會從眼睛裏漏出來。

偷偷藏也藏不住。

115.

第二天眾人負責採買物資的去採買物資，打掃房間的繼續打掃房間，袞達跟埃爾德則在用自己砍的木頭搭馬廄。

等到負責採買物資的讓、莎夏和阿爾敏三人回來時，利威爾也恰巧走進房間裏。

他伸出右手擦過桌下，卻發現指尖染上灰塵，眯起眼睛不爽道：“時間應該很充裕吧。”

佩特拉和奧路歐一臉“完了”的表情，沒想到利威爾只是抽出手帕擦了擦手。

“算了，打掃偷懶這件事以後再找你們算賬。艾倫，韓吉她迫不及待的想做實驗了。”

他們剛剛安頓好的第二天韓吉就千里迢迢的騎馬趕來，可見是真的很急切的想要做實驗，畢竟艾倫的硬質化是整個任務的關鍵，如果不能成功那整個計劃都無法推進。

她不僅帶着副隊長莫布里托，還牽着一頭奶牛，並且點名說要送給思雅。

思雅一臉茫然的看着這頭壯碩的奶牛，摸了摸它的屁股：“送我？幹嘛的？”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收到奶牛做禮物，幹啥的？因為她是個奶媽嗎？

“吶，是埃爾文讓我拿過來的啊，每天記得喝點牛奶，爭取再長高一點！”韓吉從馬上一躍而下，身姿瀟洒。

利威爾一貫的死魚眼嗤道：“多管閑事。”

“這不是你讓埃爾文……”

韓吉剛要說什麼，利威爾一把按下了她的頭，半眯着眼睛：“臭四眼，廢話就那麼多嗎你今天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莫布里托搖頭嘆氣，攔不住，利威爾的動作太快，真的攔不住。

袞達見思雅牽着奶牛的繩索滿臉“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的狀態，笑着從她手中接過繩子，將奶牛牽進馬廄里。還好他和埃爾德提前搭好了馬廄，倒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牛奶這種高蛋白飲品，在牆內是絕對的奢侈品，瑪利亞牆破之後，畜牧業遭到重創，奶牛也一度減少，加工的奶製品更是千金難求，基本只有貴族才能享用。思雅自上次生病過後，總是弱不禁風的模樣，牛奶他們調查兵團搞不來那麼多，但是奶牛埃爾文還是有辦法弄來的。

思雅暫時還沒搞明白這事，畢竟來巨人世界之前她從來沒想過要喝直接從奶牛身上擠下來的牛奶，故而只是懵懵地看着奶牛，還以為埃爾文送過來給她當坐騎……

騎牛，也不是不可以嘛，就是跑速可能不太行。

艾倫這次實驗做的很不成功，用利威爾的話來說就是“身高連十米都沒有，很多地方肉都沒長齊，甚至露出了屁股蛋”。

思雅悠閑的站在利威爾身後，看着右眼顯示的劍三系統面板，暗想着這個狀態怎麼可能成功。艾倫的血條都沒滿，身上還掛着[疲勞]buff，顯然還沒有從那場大戰里緩過勁來。

她掏出毛筆在掌心懸空旋轉，給艾倫掛着[握針]，刷了刷血條。

也許是因為巨人化的原因，艾倫血條要比人類形態厚很多，加血加的很慢。反正沒什麼事，也沒人注意自己，思雅就暗搓搓的讀條，想着給艾倫能奶兩口是兩口，爭取早點恢復。

她在這邊認真的盯着面板，利威爾卻感到眼周有什麼綠色的東西一閃而過，偏過頭去就看見思雅正轉動着毛筆，而那支毛筆正散發著淡淡熒光。

他曾不止一次見過思雅手中轉動毛筆的樣子，在各樣的危急時刻，那能懸在半空的毛筆散發出幽幽熒光。幽光之下，無數奇迹迸發。

而光芒的背後，是思雅那張越來越蒼白的面孔，和越來越虛弱的身體。

幾乎是下意識，利威爾轉身死死扣住思雅的手腕。

毛筆在她手中失了光亮，黯然的跌落在地。

運功被猝不及防的打斷，思雅錯愕地看向利威爾，黑葡萄似的眼睛裏充滿着驚訝和惶然。

“我是不是說過，不要再用任何能力。”利威爾一字一句道。

思雅愣住，有些沒反應過來。這個條件難道不是指訓練的時候嗎？原來平時也不可以用嗎？

“你的豬腦子是不是聽不懂人說話？”利威爾五指驟然收緊。

思雅吃痛，皺着眉頭“嘶”了一聲。

她這下是真的有些茫然無措了。

思雅能清楚的感覺到利威爾在生氣。

這種生氣和平時罵自己豬腦子，捏自己臉或者滿是嫌棄毒舌着什麼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實際上，生活里他雖然吐槽歸吐槽，毒舌歸毒舌，卻不會真的動氣，那只是他所習慣的表達方式。

印象里似乎還是第一次見利威爾那麼生氣，而這個火氣明顯是對着自己而來。

為什麼？

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不聽他的話用了技能嗎？可是他之前也沒說清楚呀。

思雅感到一絲絲委屈：“為什麼？”

為什麼不讓她用技能？為什麼那麼生氣？為什麼要這麼凶的對自己？

“什麼為什麼？”

“就算是兵長，也沒有權利操控我的生活吧，不許這個不許那個，總要有理由不是嗎，我不接受這種行為不可以嗎？”思雅一股腦道。

大抵是沒想到思雅會說那麼多，利威爾微微怔愣，隨即冷笑道：“如果沒有這些能力，你早已葬送在巨人那張臭嘴裏不知道多少次，好好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究竟為什麼吧。想不通就找個馬桶把頭埋進去讓屎憋死算了你這蠢傢伙。”

也許是那語氣里深深地嫌棄刺痛了思雅，為什麼不讓她用技能她沒想明白過來，但那一瞬間好似被掀翻天靈蓋，她突然想通了一些其他事情。

比如，利威爾應該覺得自己是個麻煩精。

又比如，他應該很討厭自己這個給他帶來很多麻煩的蠢貨。

畢竟從開始來時什麼都不懂就貿貿然的表白，本身就已經擾亂了別人的生活不是嗎？她從來沒問過利威爾是否真正願意接受這樣的一廂情願。

而利威爾不僅接受了，甚至還曾一度將自己納入他所肩負的義務中，大抵是始於長官的責任，以及他藏在內心深處的溫柔。

回過神來的思雅猛然發現，她可能做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

這下思雅也不知道究竟是利威爾的語氣讓她難堪，還是在猝然認識到這一點讓她更難堪一些，她突然啞了聲音，茫然地低聲道：“死就死了，調查兵不是都要死的嗎？”

看見她的表情，利威爾像被燙到似的驀地鬆手，怒極反笑道：“那你就滾去清凈的地方到巨人嘴裏跟它黏糊糊的消化器官打招呼，跑到這裏來浪費我的時間？”

伴隨着韓吉“實驗失敗”的聲音響起，利威爾不再看思雅，轉身對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希斯特利亞等人道：“你們去跟艾倫回去，我跟韓結他們回托羅斯特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