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血親的第三天
“……我只是忘記了我的來歷。”封游眉心有些無奈地跳了下，抬手按下了對面那個小姑娘遞過來的茶水。
“不代表我不懂得這些常識。”
雖然很感激之前那個穿着白色兜帽的魔神把他帶過來……但不代表他會接受這些。
科普這片大陸的歷史就足夠讓他感激，再更多的端茶倒水之類的，實在讓封游有些吃不太消。
“哦？”桌子對面的摩拉克斯疑惑地應了一聲，放下手上端着的茶杯，“可是你覺得此處招待不周了？”
沒等到封游接話，摩拉克斯便直接讓身旁的小姑娘回去。
眼前這位疑似神明的傢伙實在是很奇怪，沒有自己先前認識的神明帶有的傲慢，有些獨一份的平易近人。
但好騙的很，就像一張白紙一樣。
摩拉克斯在意識到他的能量轉化成岩元素力的時候，就沒想輕而易舉地讓封遊離開。
先不談他之後是否可能會對這片土地造成什麼危害，單單是現在特殊的轉化元素力的能力，要是被目前某些魔神知曉，也不知道他本人會不會遇到危險。
可是連摩拉克斯都沒想到封游這麼好忽悠，他還沒準備好如何讓封游明白自身處境，沒說幾句話就跟着他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陣營里。
身為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向來不屑於用花里胡哨的言語過度修飾自己，和別的魔神仙人又或者人類打交道，從來都是之間按照合情合理的契約公平交易。
既然如此，那先前想好的，和這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清的陌生人，以試探利用為主的來往關係，就不得不再變化一下了。
封游並不清楚，自己身上已經被摩拉克斯打上人傻錢多好騙的標籤了。
也不意外，封游現在完全想不起過往發生的任何事，對自己的行動也大概只是有個十分模糊的印象罷了，基本的生活常識和行動方式還有，但就是想不起來為什麼會這樣。
剛剛直截了當的拒絕那杯遞過來的茶水，也只是封游本人下意識地舉動而已，他並不習慣身側有人幫他做事情的感覺。
一想到這裏，神經處的撕裂感又開始重現，封游手上的茶杯還沒端起來，突如其來的疼痛根本來不及重新把茶杯放好。
鬆手時的落地點不對勁，茶杯磕在桌角，滾燙的茶水傾倒的方向就直直地朝着封游的方向去。
茶水，一向都是以適當高些的溫度沖泡，但這杯不知道是出了什麼意外，空氣中蒸騰的熱氣都格外明顯，杯里的水溫很高。
封游現在沒工夫去關心那杯泡好的滾燙茶水會不會倒在自己身上，只想低下去，捂住自己的頭，不過指尖還沒來得及碰到肌膚，連手帶衣服袖子，被一股更大的力氣往邊上拉過去。
不過沒能全部躲開，還是有些茶水掉在了他的純白色衣袍身上，浸濕了不少。
封游剛剛打翻茶杯的反應並不正常，摩拉克斯抓穩了他的衣袖，利落地扭頭想仔細觀察封游的反應。
耳邊有茶杯落地咔擦的響聲，但是摩拉克斯眼中的封游卻沒有應該展現出來的痛苦之情。
封游臉上帶了些很直白的探究，毫不隱藏地看着摩拉克斯。
自從來到提瓦特大陸、身為岩之魔神參與此間魔神戰爭逐鹿七執政位之後，摩拉克斯還是第一次見到有生靈會這麼直白地盯着自己看。
同為魔神的對手看自己的眼神，從來都是帶着忌憚或者狂傲，通常會不自量力地倒在選擇與摩拉克斯對戰的那天。
而跟隨岩之魔神的各仙人、族群，眼中也通常會帶着些仰慕與尊敬，摩拉克斯理解他們，並應許給予他們一方庇佑。
至於沒有神之眼也無法驅動元素力的普通人……大多都不敢直視魔神的威壓，偶爾幾個稚童，倒是不需要考慮太多。
摩拉克斯先有警惕的力度也不得不鬆了一些。
提瓦特大陸能孕育的生靈自然都有着自己的那一份特殊靈智，或許……眼前的陌生人也不過是剛降臨於此世的來者罷了。
完全沒有記憶的封游可沒想到，短短一盞茶碎掉的功夫，摩拉克斯就能從他的動作里考慮了這麼多。
他只是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就在摩拉克斯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間，剛剛足以讓他失去意識的痛意立刻便消失了。
……值得實驗一番。
摩拉克斯還沒有想清楚，是否要換一個態度來對待封游，卻看見剛剛還拉着自己的衣袍沒鬆手的金髮青年立刻放下手，動作迅速地像身後有人在追他一樣。
……？
如果是自己的猜忌被青年察覺，即使是想要遠離自己，也沒有必要做得如此明顯吧？
但是很快，金髮青年又立刻捏上摩拉克斯的衣服袖口，速度甚至比剛剛鬆手的時候還快。
還沒有成長為後世處變不驚的岩神的摩拉克斯，竟然感覺到內心此時升起的莫名欣慰之情。
“你……罷了。”
看着摩拉克斯欲言又止的神情，封游此刻也察覺點不對勁來，只好交代清楚自己的動機。
“你先別走，聽我狡……不對，解釋嘛。”
儘管封游改口得很快，但摩拉克斯確信自己聽見了狡辯一詞。
沉穩的岩之魔神只好再面無表情地轉頭，給封游一次機會聽聽他合理的狡辯。
.
“小甘雨——”
剛從屋內出來端着茶托器具的冰藍色頭髮姑娘左右觀察了四周，確信自己從另一邊牆角處聽見了有人在叫她。
還沒等她走進，一隻體態輕盈的仙鶴就從牆角走了出來。
“留雲借風真君，大人囑託過我，讓我不能再答應你試吃你的那些新菜品了……”
自從甘雨上次化成麒麟獸原型，一時沒穩住座下的那塊石頭，咕嚕咕嚕一起滾下了山，中途還撞到了別的魔神派來意圖上山偷聽的姦細……這件事連摩拉克斯都知道了，甘雨就再也不想去試吃留雲借風真君遞給她的東西了。
仙鶴這時候才明白甘雨這段時間老是躲着她的原因是什麼，不過鑒於往常自己確實老是捉弄甘雨這隻小麒麟，也只好和她耐心地解釋，打消她的擔憂。
“這也不是大人第一次從外面撿人回來，這邊要乾的活實在太多了，本仙只是想問問有沒有方便的勞動力徵用一下而已。”
周邊的魔神老是蠢蠢欲動，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也往岩之魔神的土地上丟，最近出現的便是吞噬夢境的小機關，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大事，最多擾人清夢一點，但影響精力，清除起來麻煩得很。
留雲借風真君還沒和甘雨說清楚自己的意圖，就看見屋內的兩個人一同走了出來，忙不迭地低頭行禮。
“大人是又要出遠門嗎？”留雲借風問道，“是否需要我再去叫幾個人來隨大人同去？”
留雲借風說話的時候，視線也下意識往岩之魔神身後的那個青年飄去。
希望是大人帶回來的又一個助力。
困擾封游的頭痛癥狀消失了，雖然仍然不清楚背後發生了什麼，但不妨礙他心情很好。
當察覺到眼前這隻仙鶴看過來的視線時，封游也並未覺得被冒犯了什麼，眉稍輕挑，稍稍彎了點嘴角朝她一笑。
“不算是出遠門，所以不必再叫人前來。”
留雲借風得到答覆之後就很識趣地拉着甘雨一同離開。
摩拉克斯這才又重新問了封游一遍：“要與我簽訂一份契約，你確定了嗎？”
摩拉克斯同意緩解封游依舊搞不清楚病因的頭痛癥狀，但代價是封游無論恢復記憶與否，都不能主動朝岩之魔神麾下的生靈動手。
“只是普通的身體接觸而已，如果願意當他們的同僚與我一同出行，同樣也可以達到目的——這份契約兩邊的代價並不算過於平衡。”
同樣身為契約之神的摩拉克斯不由得出聲提醒他。
封游搖頭：“我卻認為契約的天平剛好，再說了，雖然我還不太清楚前因後果，但依我個人的直覺來說，我還不想當你的下屬。”
“為何由你說起來，這反而更像是下屬的身份了？”摩拉克斯有些好笑地搖頭，“不過無礙，你若是同意了，這份契約，我當然該應允。”
封游相信眼前的人說的話。
“剛剛回來你就想急匆匆地出去——是又去找人嗎？”
封游先前跟着摩拉克斯一路走來的時候，也見識了不少提瓦特大陸的風光，可惜，多數是戰火的風光。
他並非是隨意答應眼前人的要求，跟着摩拉克斯走回營地的時候，也能感受到他已經是選擇了戰火更少一些的路線，山腳平原處的人類庄落被這仙人領袖保護得很好。
此處附近的人類族群也不見得像之前那樣稀少零落，甚至還能看見來往奔跑玩耍的稚童。
這也是得益於此間的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庇佑么？
只是相處了短短時間，但摩拉克斯也習慣了眼前的青年時不時開小差的舉動。
再解釋一遍也沒什麼。
“此番出行，更多也是故地重遊——先前尋到你的地方，按常理判斷，應有另一個成型的岩元素創生生物才是。”
歷史悠久的大陸底下，誕生什麼出現靈智的元素創生生物並不是值得稀奇的故事，但元素力濃烈到連他在千裡外都能感知到……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生物了。
摩拉克斯想到此，抬頭看往之前來的方向，鎏金色的眼眸並沒有出現別的激動神色，向來是平淡的。
“事情都有輕重緩急，解決了你的事，接下來就要去處理另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