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135】
【135】不,我不是
我負責去送樫村弘樹回家見父母。
赤井秀一開的車,我和小孩一塊坐後座,下車的時候,他也跟着我們一塊下車,站在我左後方,沒跟小孩一塊。理論上是他負責送我去送樫村弘樹回家。然而,在所有其他人看來,我好像才是那個附帶的。
赤井秀一有一種強大的氣場——能讓他做什麼事情都不讓別人過問。明明一堆人看着他就想問“孩子是怎麼救過來的”,“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一聲”等等,但是赤井秀一才開口問樫村弘樹的父母的去向,他們沒有一個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就是默默接受了現實。
我個人認為,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原因:
一是因為他們其實知道問了沒有用,赤井秀一不會回答;
二是因為他們怕被赤井秀一說他們笨。
我在想着要是他們問我,我肯定不回答,要吊他們胃口,結果他們沒有一個人來問我,就像是我是個局外人一樣。我明明才是當事人。
雖然心理活動糾結看起來像是花了有好幾個小時,但其實就是一兩分鐘的事——因為樫村弘樹父母不在,我們撲了個空,第一個反應就是離開現場,不做無用功,所以以上都是在我心裏面的吐槽。
樫村父親正在華盛頓大學研究所工作。雖然理論上這個時候,身為人父已經該擔心得不能工作了,但現實是責任感沒法讓自己完全脫離工作超過一個多星期,或者外界壓力讓他不得不回去工作。我倒是能理解,但是妻子不太理解。
大程度上是溝通不佳,效果不如意,妻子也氣勢洶洶地跟着他過去了。聽說兩個人在研究所裏面打架。這裏的打架是誇張說法,兩人就是在吵而已。
我們到的時候,他們的吵架已經停了。聽說是一個勇士——研究所的小女孩打斷了他們的吵架,冷冰冰地說道:“如果我是你們孩子,現在就想掉頭就走。”於是,妻子在掩面哭泣,丈夫也無法重新回到工作狀態。我不知道其他人看到這一幕有沒有鼓掌。要是我在現場的話,我會掌聲鼓勵,讓她再接再厲。
我到的時候,樫村弘樹很快就鬆開了我的手,但是他沒有立刻就朝着他媽媽跑過去,而是站在原地,等他爸媽發現他。我推了他一下,樫村弘樹抬頭看了我一眼,才走到他媽媽那裏。我的角度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
只知道,樫村弘樹到的時候,我看到他媽媽在掰他的手臂,也不給他機會說話,一直重複地說同一句話“看着媽媽,你有沒有受傷?”我能覺得母親方是控制欲比較強的。相對應的父親這邊很冷靜,只是摸了孩子的頭,然後專心地跟赤井秀一對話,問他怎麼找到孩子的,孩子經歷了什麼等等。
我看了一下爸爸方,又看到了一下媽媽方,我直覺他們以後說不定會分開。也許可能是一些小事,也可能是因為樫村弘樹的種種問題引起來的分居或離婚。而樫村弘樹應該會和控制欲比較強的母親生活。說是控制欲強,但這不代表母親這邊不開明。我只是單純地覺得,母親太想把自己滲透進孩子的世界裏面。
我看着母親和樫村弘樹互動,忍不住發起呆。
話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有母親這一回事。我記事開始,/.52g.G,d./就是和我爸這個單身老漢一塊。我好像很理所當然地接受我沒有母親這件事。此外,周圍人不覺得奇怪,我更不會覺得很奇怪。大家不會問我怎麼沒有媽媽?好像一開始大家都會避開這個話題。
我對女性的看法很模糊,可能從小到大都是和男生在一塊,接觸的女性都是大人,都要自覺保持距離和尊敬的。所以我很少會和女性打交道,也不會主動去和她們打交道。我有一瞬間在想,
要是我送完小提琴沒事情做的話,要不學少年馬可羅西去尋母。
可能是因為沒有經歷過吧,我感覺我也不是特別需要母愛這種東西。不懂得裏面的好,所以就沒有想法,就像是沒吃過好吃的蛋糕,所以對蛋糕也沒有興趣一個道理……?
旁邊的赤井秀一聲音響了起來,“我們剛找到孩子不久,就帶着孩子過來看你們,之後會有筆錄。到時候你想知道的事情,應該也可以有所了解。”
他一說話,我就開始思路跑偏,對着他吐槽起來——個人認為,他一定是發現爸爸好說話,媽媽那邊不好說話,所以才把重心對上爸爸這一邊。
那邊他爸爸也走了過去,一家子團聚。
赤井秀一冷不丁地用平淡的語氣跟我說道:“你在羨慕樫村弘樹嗎?”
我的臉上寫滿了“想要”嗎?
“我在羨慕這兩個父母,有對他們不離不棄的孩子。”我說到這裏,突然轉到赤井秀一臉上,說道,“你說我要個孩子怎麼樣?”
“……”
“怎麼樣?怎麼樣?”
我突然覺得這個主意超級棒。想想看,孩子是無法背棄自己父母的,大部分情況下哈,就是孩子都沒有辦法背棄父母。因為他們眼裏面只有父母可以依靠,所以他們會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傾注在父母身上。這剛好就是我要的東西。
“………你結婚了嗎?”
“沒。”
“那你結婚了就可以有了。”
赤井秀一的想法怎麼那麼狹隘?
我說道:“領養一個不就成了,我又不會照顧小寶寶。沒有自理能力的都不考慮在內,最好年紀在五六歲上下,性格要乖。不然我們會天天吵架。而且要我養十年就差不多累了,他剛好自己差不多快獨立,這個年紀剛剛好。”
“你不要禍害人家小孩子。他們何罪之有?”
我據理力爭,說道:“拜託,我既然選定對方了,當然是把我一切好東西給我孩子了。生活沒辦法照顧的話,我可以花錢請保姆給他做飯洗衣服啊?我對孩子可好了,哪像你看起來就是不會對自己小寶寶好的人。你一定天天對着他冷着臉,然後搞得小孩子都怕你了,跑到我這裏哭,說不要你這個爸爸,想當我孩子。”
我一臉驕傲地說道:“我一定會成為別人口中的好爸爸。”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都告訴你我想什麼,你還不知道我想什麼,你是不是笨蛋?”
我覺得赤井秀一朝天翻了一個白眼。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是我覺得他翻了。
赤井秀一還說我傻。
他肯定翻了。
我找個時間給自己找個富婆,然後再給自己搞個五歲六歲的小崽子,這樣我既有穩定的收入來源,還有健康的家庭關係。我覺得我的人生計劃太美妙了。但前提是樫村弘樹不會在筆錄上告破他曾經在弄出火災的時候,從綁匪那裏聽到我的聲音。
我直覺他聽到了。
他頭腦清晰,雖然是個日本出身的孩子,但是他英語聽力可以。再來,這不是判斷英語的句子,而是判斷聲音。這就把複雜的情況簡單化。除非他沒辦法認出我的聲音,可這也無從解釋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聽話依賴。只是因為我在火場中救了他嗎?
他能自己冷靜地放火求救,又能夠事後同樣平靜地和赤井秀一複述這件事,這說明樫村弘樹的心理素質是很強的,遠比很多大人還要強。同樣說明他有很強的心智,這樣的孩子會因為區區一件救人的小事就把人記在心裏面嗎?要我就不會。
我覺得救人這件事是很複雜的。
對於警察來說,救人是責任,也是義務。因此他們抱着同情心和同理心去救人於水火更比不上他們的職
業道德意識。他們的工作性質要求他們要衝在第一線。服從正統權威和上級機制的強烈傾向是來自於不同演練重複,並投入實踐,刻在人們的潛意識裏面。
米爾格倫實驗就講述了這麼一個淺顯易懂的例子。所以,我不像那些人一樣會輕易地對自己好的人投射並投入感情。我太清楚人的行為機制和潛意識了。
如果我是樫村弘樹,我一定會在想,對方救我,一定是有所圖。
那我是否真的有所圖?
他不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他。
家庭小溫馨的場景劇結束之後,樫村弘樹就和父母一起上警車去錄筆錄了。筆錄內容包括他失蹤時發生的細節,失蹤期間遇到的人與事情等。我在他們出發前,單獨和樫村弘樹一對一進行對話。在與孩子錄口供過程,因為不信任孩子對於真相的全部信任,很多警官會無意識地對着孩子進行誘導,問“對方是不是有這些特徵的人”等用自己的推測是捏造孩子的記憶。有些孩子會被帶着帶着,真的會認為自己遇到過這樣的人和事情。
父母在旁邊其實也是一項干擾項,一般除了要穩定情緒之外,就是維持司法程序的需要而已。我單獨抽他出來,借口說讓他提前熟悉筆錄的形式和內容,這樣他不會緊張。因為赤井秀一認為樫村弘樹跟我很好,也信得過我,所以給了我兩分鐘單獨和樫村弘樹聊一趟。
我自然不會相信他在我面前還能說全部的實話,所以我單刀直入。
“你父母是你最重要的人,對吧?”
“對。”樫村弘樹點點頭,再次肯定地說道,“是的。”
“你知道他們若是因為你說錯話會出事嗎?”
“我會說錯什麼話?”樫村弘樹歪頭。
“比如說犯人,比如說一些可疑對象。”
“這個比如說的是誰?”
我兩手撐在身後,悠哉地說道:“比如說我。”
樫村弘樹微微地睜大眼睛,視線從我的臉上又移到心口處,挪了挪,在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抱着我的腰。因為我們是坐在花壇邊上,他這麼一抱,我差點從花壇裏面翻下去。
“榎本哥哥,你真的好像一隻毛絨絨,暖烘烘又很可愛的大大的熊娃娃。我一直都想抱一下。”
“……”
上車之後,我查了一路的五歲小孩戀物癖的相關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