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沈家樹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的一個笑容，就擾亂了一個少女的心。
他思索着未來。
就在剛剛，他已經搞清楚了隊裏的很多崗位了，發現沒有一個崗位是空的……沒有一個！
沈家樹偷偷的找了和他分一塊田的三哥沈家梁。
倒是也沒傻乎乎的說自己的打算，而是說起了沈家大孫子沈有明。“三哥，你說這隊裏文化崗位都滿了，以後咱大侄子念完初中出來之後，真能做記分員？我怎麼……我咋覺得不靠譜呢？”
沈家梁斜眼看他，“你還真信了？那是咱媽在自欺欺人。指着花點錢送點東西辦大事兒呢。人家記分員家裏就沒兒子？人家倉管員還指着把工作傳兒子，兒子再傳給自己孫子呢。能稀罕你那點東西？”
沈家樹：“……”這年頭崗位競爭竟然這麼激烈。
而且竟然還是世襲！
沈家梁嘆氣道，“哎，誰讓咱沒一個好爹呢。”
“……”沈家樹想着，咱有。咱爸首富！
沈家梁看着弟弟魂不守舍的樣子，突然道，“老四，不是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吧，”忍不住嘲笑出聲，“這大白天的，少做夢了。”
沈家樹看了他一眼，“你剛說你沒一個好爹，我記住了，待會兒回去我和爸說。”
聽到這話，沈家梁眼睛一瞪。然後小聲道，“別啊，我就隨口一說。”
“我待會兒也隨口一說，咱爸聽不聽就不說了。”
沈家梁：“……”
這老四怎麼越來越討人嫌啊。
“你想怎麼樣？”
“待會兒幫我把地里活分擔一下，我怕干不完，拉後腿。”
“想屁吃呢。”沈家梁表示不幹，他又不是大哥，從小養得好，力氣大。他雖然被媽疼。但是他長身體的時候，正好有了老四。好東西全都被奶餵了老四了。
沈家梁現在還記得自己在餵雞，老四在邊上吃雞蛋的場景。想起來就忍不住想打老四了。
沈家樹道，“行吧，不幹就不幹，我不止要找咱爸說話，我還要找小雲姐說話，我要告訴她，你整天在田地里看別的大姑娘。”
陳小雲是沈家梁未過門的媳婦。去年公社看電影的時候認識的。沈家梁年紀不小，兩人看對眼，立馬就和家裏說了。
婚期就在今年冬天。
沈家梁就沒想到自己兄弟這麼不要臉！
“你個狗……老四，四弟。別這樣，我當然幫你幹活。我可是你哥啊。咱客氣啥啊？別找你嫂子，她忙着呢。”
沈家樹這才笑嘻嘻道，“哎呀，我和你說著玩的，肯定不找我嫂子。哥，謝謝你了，咱兩年紀離得近，我就知道你和我最親。心疼我。”
沈家梁噁心壞了。
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兩人嘀嘀咕咕的，被記分員看到了，嚷嚷了一聲，“幹啥呢，趕緊幹活啊。不能偷懶啊。勞動光榮，偷懶可恥！”
兩兄弟這才趕緊去幹活。
只是沈家樹真的干不來這個。
天好熱，剛說話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一彎腰。腰疼，背上烤得慌，渾身都是汗水。
手裏稻子刺手。
鐮刀都使得很不順手。
他慢慢的割了一鐮刀，這鐮刀有點兒頓，一使勁兒，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把手給帶到了。
頓時血流如注。
“流血了！”沈家樹着急的舉着手喊旁邊的沈家梁。
沈家梁看了眼，十分鄙視，“好好的竟然還割到手了。”然後走過去，隨手在田坎上扯了一片不知道什麼葉子，然後搓了搓放他傷口上壓着。
沈家樹道，“我是不是該去衛生所看看。這樣會
不會有細菌，會不會發炎。肯定會留疤！”
他知道公社有個衛生所。
沈家梁滿臉吃驚的看他，然後看看手，“你這手還沒走到衛生所，估計傷口就長好了。多大點事兒啊，趕緊幹活！”
沈家樹看着傷口，流這麼多血，竟然不用管？
沈家樹最後也沒能去成衛生所，在他和記分員反映了這個事情之後，記分員給他弄了點衛生紙。據說這東西還特別精貴，好不容易找來的，給他裹在傷口上，然後找了一根稻草圍了一圈，把手包裹好了。“好了，沒事了，趕緊去上工。別偷懶。要不然扣工分。”
因為帶着傷，分給沈家樹的那片田壓根沒割多少。好在沈家梁幫着幹了一些，好歹是沒被扣工分。
但是他這才幹半天活就帶了傷的事情，受到了眾人的鄙視。
沈老太當初到底是咋帶的孩子，咋養的比姑娘還嬌氣啊。
聽着這個消息，隊長閨女李青翠心疼了。
吃飯的時候，就和她爸提了一嘴，說得緩緩來。免得回頭又中暑了，到時候更麻煩。
李隊長抽着煙，覺得寶貝閨女說的很有道理。
反正工分不夠，餓的是沈老四自己。着急的也是老沈家人。
“下午再干半天，明天送他去打豬草。”
聽到這話，李青翠偷笑。有點兒被自己感動了。
幹活干不好，中午吃飯的時候，沈家樹都有點兒吃不下。他也知道這條件肯定不能和以前比。
但是真吃不下。
哪怕早上沒吃，這會兒也吃不下。
沈家人沒分家，圍着一個桌子吃的飯。
桌邊上坐着的除了沈家兩老，沈家兄嫂，其他孩子都擠在父母身邊站着吃。
一張大桌子，桌上就兩盆菜。一盆水煮葉子菜，一盆水煮南瓜。
沈家的幾個孫子輩倒是有點油水補貼，五個孩子分着吃了一個蒸蛋。碗底的油水屬於大孫子沈有明。他讀書費腦子，得多吃。
桌上所有人都吃的香噴噴的。
除了沈家樹，他真吃不下。最後勉強吃了一碗開水泡飯。
沈家人都看着他，都覺得老四變了。
以前吃啥都厲害的人，現在竟然都不吃菜了。
沈大嫂周紅高興極了，趕緊趁着婆婆沒注意，多給自己夾菜。“老四不吃我吃，別浪費了。”她男人乾的最多，她就要吃的最多！
沈二嫂孫艷撇了撇嘴。
她可不像大嫂。她娘家條件好，在娘家日子過的不錯。找的男人也是個有手藝的，平時能偷偷藏東西在房間裏吃。
對於兒媳婦們這些小動作，劉桂花看在眼裏，但是壓根沒管。
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老四身上。
眼看着老三要成家了，老三成家之後，老四也差不多了。等老四成家了，家裏差不多要分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一大家子人擠在一起，孫子孫女要慢慢長大，肯定要住不下了。
所以他們這樣的大家庭，一旦全都結婚之後，分家就是遲早的事情了。也只有分了家，才能找隊裏要地基。到時候隨便蓋兩間土房子，也能比現在寬敞。
蓋房子也要不了多少錢，土磚可以自己做。家裏男人多，不需要另外找人，自然也不用花錢買肉請吃飯。
屋頂先用稻草蓋着，以後慢慢的換瓦片。
問題是，老四這德性，怎麼找呢？找到了之後，這個家怎麼過日子呢？
沈家樹還不知道自己便宜媽操心他婚事了。
他匆忙吃完白水泡飯之後，又開始躺在自己的破床上計劃未來了。
經過這半天的折磨，他深刻的認清了現實——這日子沒法過。
好辛苦，好累。
這日子眼看着一眼能看到頭。干不完的農活，流不完的汗水。
而且吃不好喝不好，住的地方……算了，也別提了。
現在什麼時候來着——他匆忙的從床上爬起來，跑堂屋裏看了眼日曆。又跑屋裏繼續躺着。
哦，七五年八月二十五日。
沈家樹雖然學習成績不好，但是好歹也是念了大學的人。加上他爺爺的發家歷程，所以他也知道一點歷史發展變遷。
似乎一九七八年之後，政策才開始轉變。也給了一些人改行的機會。
但是實際上，似乎八十年代開始，市場經濟才開始發展。九十年代才徹底開放。
他爺爺祖上本身就留下了一筆資產，靠着豐厚的資金，在八十年代乾的風風火火的。
但是這一切和沈家樹沒關係。
現在才七五年，也就是說，沈家樹至少要熬三年……一想想就覺得日子沒法繼續了。
然後到了八十年代也別想馬上過上好日子，他沒本錢，就算做生意，也只能做很小的小本生意，絕對會不容易，會很辛苦。
這些道理，沈家樹都門清兒。
別看他就是個富三代，他其實懂的還不少。他那些狐朋狗友也經常吹自家爸和爺爺發家歷程。
而這些人裏面，能和沈家樹一起玩的，基本上家裏並不是一窮二白起家的。
相反，多少都有點兒靠祖宗家產的緣故。或者家裏有點兒人脈幫忙。
所以沈家樹覺得白手起家要想成功，真的非常非常不容易。要知道，他當初連撿現成的，都懶得撿呢。更何況是自己去創業？
沈家樹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未來特別黑暗。
一個大寫的苦字壓在他腦袋上面。
好吧，未來創業那些事兒想太早，就光說眼前的日子，沈家樹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每天辛苦的勞作，他覺得自己完全不行。
他現在只覺得生無可戀。
隨便來個人，拯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