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活
尼墨下班之後,直奔食堂。
而林柏選擇回家。畢竟,那嘴上說著什麼優惠,但對他來說還是太過奢華了些。中午那六塊錢就花得十分心疼,要不是規定,以及還有那個怪人盯着,他都不可能花這個錢。
下一回……林柏忽然想起來食堂有個角落可以添米飯,還能領取免費湯,那事兒他大學月底沒錢的時候還真干過。
就這樣定了,下一回,他先裝模作樣地去拿一碗湯喝,然後再用空碗盛米飯。這樣他就可以一分不花就吃上飯,只要沒有人注意,只要沒有尼墨盯着他……
至於這些天的晚餐,他還能用奶奶之前給他的年貨湊合湊合。
***
永平二村,林柏租住小屋所在的小區。
林柏爬上樓,還沒找到鑰匙,隔壁的住客便為他開了門。是上回因他外放了吵鬧的音樂而第一個敲他房門的那個人。
“你今天又出去了?”鄰居是一個面容憔悴的老阿姨,大抵有四五十歲。他一直感到奇怪,像她這種年紀的人應該是有家室的,不知怎的還落到租這種破屋的境地,但他不曾去問。
“怎麼了?”林柏走進過道。
“今天房東來過了,”她說,“幸好你不在……”
開什麼玩笑,一個月期限還沒到呢。
“……他最近好像家裏有些什麼事,所以交租時間要提前半個月了。下周,他說下周。如果你下周五還沒有交租金,你就不能再住下去了。”
“我會告訴他,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林柏嘆了一口氣,“我會向主管他們說說,讓他們提前把工資給我一部分。”
說完,他便打開自己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唉,與其說是家,這裏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
這狹小的房間只有2乘3平米的面積,窗戶朝向西北面(這裏樓的格局非常奇怪,用作卧室的房間都是朝向西北)。就這樣的條件,他每月還需要支付500元的租金,半年就是3000元。比起大學宿舍時每年僅需一千多元,真是貴多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算是獨居,但實際上來說又不是。因為這一號的戶型都比較古早,樓梯的扶手都是那種極其復古的木質結構。每一層分東西兩翼,林柏住在東邊。
這多少有點令他聯想到宿舍樓,後來他去查了一下,這裏以前果真有一個工廠,但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倒閉了,從而遺留下了這些樓。然而他住的小破屋,比大學時的6人寢還要小一點。
但他已經很滿足了,畢竟現在是他一個人住。
東邊這一室有三個住客,房間裏沒有給他生火做飯的空間,他與其他鄰居共用一個廚房,共用一個衛生間。
在梅市找到這麼便宜的房子可謂難上加難,得虧宿舍里有個人精室友,早早為他推薦了這裏房子。在他畢業以後,就搬來了這裏。
可惜的是,那時,他的室友就已不在人世了。
因為他的室友就王之孟,在去年某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猝死了。
那天半夜十二點,王之孟趴在桌上,頭埋在胳膊里,他們以為他只是幹得太累了,就沒有去打攪他。
卻沒想到,在第二天早上六點的時候,有人開玩笑似得踹了他一下,結果,他倒在了地上。
整個辦公室里的人都怔住了,也包括林柏。
他們撥了急救電話,然而為時已晚,他早已沒了呼吸,沒了心跳,徹底地腦死亡。
一想到過去發生的這事,林柏渾身的力氣彷彿全然被抽走。
他從來沒有這麼近地接近這樣的悲劇,活生生的、赤裸裸的。
在室友的葬禮上,林柏沒有落淚。
不是因為不難過,而是因為他全然地不知所措。
不過這事已經過去將近一年之久,他用了那麼長的時間去消化那些混亂。回想起來,依然好似夢般虛幻。
哈哈哈,長大以後,生活真是越過越魔幻了。
林柏進入屋中,他見到的滿是凌亂,那是房東留下的傑作。
他沒有做聲,也沒有嘆氣。扶起倒下的凳子,放到書桌前。
角落裏裝着酸白菜的兩個玻璃罐子還有幾袋干蘑菇和凍果子已然不見了蹤影,好在,冰箱裏還有小部分存糧。
隨後,他又將僅有的幾件衣物放回衣柜上層,櫃門上的鎖已經被砸爛了,但也不要緊。
放在柜子下層的是他上學時購入的一些克書,它們此時也不合時宜地堆在地上,沾上塵灰。
林柏心疼地將灰拂去,重新整理好放回它們原本的位置。
這大概是他除了電腦以外最為珍貴的東西。說到電腦,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林柏走進桌子與床之間的過道,坐在凳子上,他早已適應了狹窄。
看見桌上完好無損的電腦,林柏長舒一口氣。
然而等他掀開一看,上面卻放着一個字條。
“03.15!否則你的電腦歸我了!”
3月15日……也就是下周五。行吧,林柏真不明白這房東是個什麼德行,他們明明加過好友,怎麼還要如此大費周折地來威脅他。
有病吧。
還拿他東西,他要問問他幹嘛做這種事,不然待會兒吃好飯就報警!
唉,笑死,或許真是因為他家裏的變故,他媽媽過世了?
打開手機,翻到房東的聊天記錄,他好聲好氣地發去消息:“大哥,我已經在上班了,你別急,過些天就發工資了。”
隨後,他又找到“潛淵者”,他寫了一長段字,然後又刪掉了。
最後,他終於鼓起勇氣。
“在嗎?”
結果,一個冰冷的紅色感嘆號映入他的眼帘。
淦!
這是什麼意思。
林柏又找到OA辦公小助手,打算問問尼墨。
結果系統竟然告訴他——
【非上班時間,請勿打攪同事生活】
好吧,他忘了。《員工手冊》第五篇中明明提及,下班后不可以使用代號。
所以,這些人都是非常遵守規則的“好員工”。
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再說吧。
林柏搖了搖頭,卻想起了父親那句“家門永遠為你敞開。”
他找到父親的vx,又一次去討要生活費。
“爸,我上半年的租金還沒交,能不能給我點錢。”
恍惚間,林柏抬頭一看,卻發現原本掛在牆上的巫女畫像不見了,不過裝着畫的圓筒盒還躺在桌子底下。
他伸手撐住額頭,依着桌子,想冷靜一會兒。
然後,他打開電腦,讓鋪天蓋地的文字圖像代碼程序暫時將其淹沒。
不知不覺,他又回到那個克系論壇,並翻到了上回私信他的網友。
“我可以另外加你好友嗎,你手機號多少?”林柏敲打着鍵盤,發送去這幾字。
做完這一步操作之後,他繼續隨便看看帖子。
繪畫分享、跑團棋子塗裝、夢境日記、翻譯作品以及各樣提問。
雖說是小眾論壇,卻依然有着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發展趨勢。林柏認為這樣就正正好,不要太火,不然會有太多人云亦云的聲音;也不要太冷,否則就更加沒有人與他有共同話題了。
歸根到底,癥結依然是那二字——孤獨。
但他其實也算不上孤獨,現在有一份莫名其妙的工作,還有一大群他無法拒絕的存在一直觀察着他。
夜色漸深,那些存在的形體也明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