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天下 第十一章 觀棋
時光荏苒,日月如白駒過隙。
春去秋來,葉落葉去,每日便是,運氣,練劍,下棋,是不是幾聲慘叫......都是后話罷了。
天墉山神廟,一葉,隔開歲月,一劍,粉碎青葉。
僧人單手立於胸前道了句:“他娘的可善了。”
陸畔依舊手拿重劍,朗聲道:“來啊葉青,聖人有曰:師債徒還!”
葉青揉着老腰不解道:“你確定聖人說過這話?”
陸畔揮劍指天豪氣萬丈昂首道:“我陸畔何須他人指點?!我自己便是這天下魁首大道第一!一劍過去,誰人不服?誰敢不服?”
僧人在一旁品茗閱卷,問言不由得驚嘆一句:“不愧是年輕人,就是豪氣萬丈,真是一對兒的,呵呵想當年啊,老夫......”
儒聖咳嗽一聲,一點不留情面的打斷僧人的幻想,隨後挖苦道:“再怎麼樣,你也是被我鎮壓十餘年不得的不得翻身。”
僧人面色有些溫怒,隨後又嘆了口氣,神情悲涼道:“儒聖啊,有時候實在不能不承認,神魔時代是這座天下的悲哀啊。”
儒聖垂思良久道:“萬物皆有道,大道之玄非你我運之。”
“善!”
二人正感嘆之時,陸畔舉劍趕來道:“老和尚,今日再打一架如何?”
僧人拂手送來一杯茶茗道:“雖然你資質不錯,境界提升也很快,但是老夫絕然不是什麼等閑,你還想讓葉小子給你擦血?上次沒給你扒光那是你修來的福分。”
陸畔略微惱怒,不過還是坐下來沉着良久,終究放下重劍,裝作高人的模樣道:“今日不宜出劍啊,日後我必然報那一日仇!”
僧人呵呵一笑,未曾放在心上隨口道:“日後?呵呵,恐怕日後你連葉小子都打不過了,嗯......得讓葉子成熟點。”
陸畔譏諷道:“他?還不到九品,我修鍊師叔祖們也得誇我神速啊。”
僧人不以為然道:“唉,時也命也,大道通玄,誰能說的准呢。”
陸畔依舊鬱悶不怎的相信。
葉青此時也修鍊回來,說句實在話,葉青在小鎮那會只是頗有一番氣力罷了,如今氣力雖說並未增長太多,然,運氣之基本已然鑄就,劍道根基已然安如磐石,可以說,走完了大部分劍修半輩子走過的道路。
至於陸畔,一身的五品境界,已然夯實不少,當年突破至五品意境,境界提升太快,根基略微不牢,如若繼續下去,輕則跌境,此生無緣五品意境,重則身亡,這也是為何陸畔一直在儒廟懸德殿晃悠的原因,懸德殿有不少夯實基礎的修行功法,不過陸畔都看不上眼,還得是眼前之人,大神通無窮也。
僧人意味深長的笑着,拿出來一副棋盤,道:“古人對弈行座子制,下了這麼多年,也有些枯燥了吧?”
葉青搖了搖頭老實道:“不枯燥。”
僧人呵呵一笑道:“今日不下棋,觀棋!”
葉青和陸畔一樣不知為何,一頭霧水。
僧人自顧自的說道:“當年九朝時代,正值西楚皇帝稱霸,西楚皇帝喜好對弈,那時候,天下棋道高深者遠勝今日,其中尤以范西屏、施紹暗煌煌然踞於諸位“高手”之上。”
“二者於當湖鏖戰十餘局,互有勝負。二人落子乃有仙氣,此中無復塵機,是殆天授之能,迥非凡手可及。”
“至今亦然棋道上赫赫有名的當湖十局,便是這兩大棋聖的巔峰對決,從棋局來看,關鍵之處殺法精謹,驚心動魄,可謂登峰造極,出神入化。”
“遙想當年二者彷彿殺神附體,各擅其妙,難分高下,甚至於皇帝也親自來一觀,攜來三千西楚御林軍,甚至大內高手通通趕來。”
葉青疑惑道:“不過是下棋,這麼多人來此做甚?”
陸畔嗤笑道:“棋聖棋聖,棋道入聖者就不是聖人了?只不過沒有修鍊體系罷了,兩個棋聖對弈,天崩地滅,雷霆滾滾那都是小場面,有時候一子落下百萬雷霆滾滾傾泄,法相巨身顯現,一子吃下,都是二者法相巨神之間的戰鬥,二聖對弈,豈有那般簡單?方圓百里,恐怕入者皆死,甚至天地間也會誕生出一座高聳棋盤,其內天道法則亦然霸道,非聖人不可近身百里,縱然聖人,最多十里開外,有時候一方輸了,或者下了一道臭棋,一方境界必然跌落,道心也會破碎,這也是很少人去專心修鍊棋道的原因。”
僧人撫須道:“善!”
“今日觀棋,不看任何,只看意!殺意,殺伐之意,死戰之意!”
僧人以氣執子入局,飛快落子。
葉青和陸畔列於兩旁,緊皺着眉頭,觀棋。
僧人輕語道:“第一局,共260手,黑勝七子。”
說罷,繼續復盤第二局。
陸畔眸子緊緊盯着黑子殺伐,眉目劍劍氣純凈凜然。
反觀葉青,卻是着重於兩子殺伐后的謹慎,殺法精謹,下棋殺的多不是本事,有能力殺之,還可以不讓自己受到傷害,這才方可佈局天下,看似蠻手,實則妙手。
僧人撫了撫須微笑着。
略為三四個時辰,當湖十局盡然復盤。
僧人捻子道:“當湖十局,其中蘊含大道棋術,三教真意數不勝數,最後二人雙雙入棋聖,不謂之是一樁美談啊。”
“說說你們二人都看出些什麼道道兒了?”
陸畔朗聲道:“殺伐果斷,殺的天翻地覆。”
葉青輕聲道:“殺敵於無形,佈局天下。”
“善!”
離帝都不遠,便是稱之為“天下堡壘,”的尚兵城,或許是因為兵家祖庭,白帝風雪廟居於這裏,故而民風之彪悍前所未見,將才如雨,不過同樣,這裏的大多數人皆是高祖的追隨者出生,於皇室忠誠更是百城之首,故而,歷代皇帝選拔御林軍大多數皆是在此,況且居於中原門戶,中原糧草豐厚,足以哺育百萬大軍,更莫要說一座城了,況且如若真的被攻破,中原其內立足沃野萬里,背靠秦嶺、太行,濱臨悠悠天河,四面八方通達,荊襄陳兵百萬,豫章糧產豐富,簡直立於不敗之地,高祖立都選此地並非無理由。
崔澹白衣飄飄,輕聲道:“終於是到了兵尚兵城了。”
武聖一旁默不作語。
崔澹見狀問道:“怎的和白帝風雪廟的那點恩怨還沒結束?”
武聖搖了搖頭道:“那點還不足以老夫這般,老夫只是有些不清楚,你和儒聖到底下的什麼棋,你來帝都要做什麼,這一路來,你似乎在告訴吾很多道道兒。”武聖轉念一想狂飲一口酒道:“他娘的,不想了,喝酒喝酒!”
崔澹微微一笑,輕聲道:“最近聽聞帝都的澹臺客棧,不知武聖可賞臉啊?”
武聖略微沉思一會道:“帝師相邀,自然要去。”
崔澹慵懶道:“一般來說三教聖人在朝廷都有官職,雖然是虛名,不過也有上朝參政的資格,去看一看?”
這些年來朝堂之上看不到什麼聖人參政,不僅僅因為他們超脫凡塵,更有些的早年看透這朝堂昏暗,看不上凡人朝廷,朝堂諸公也看不上聖人的議論。
武聖依舊那般心事重重的樣子。
崔澹笑道:“放心便是,你不是說要看看天下的局嘛,想知道我在做什麼,不用你說什麼,朝堂一觀,你或許會明白許多。”
“善!”
二人繼續趕路。
此時的帝都街市繁華,看似平靜安和的場面,卻是不知,街道茶館酒肆多少的殺手暗探,其內暗潮流涌,畢竟朝堂大員的鼻子很尖的。
崔澹見狀也是見怪不怪了,隨隨便便看到一個都能看出這是不是個殺手暗探來,差不多半輩子砸在權橫利慾的帝都了,步履薄冰,佈局天下。
崔澹感嘆一句:“帝都的水深吶。”
武聖坦然一言:“帝都的水深,你更深!”
崔澹接來一片葉子,不置可否道:“不像我那個師叔,儒廟的事兒有禮聖管,日後還有魯子敬,可以說孑然一身,倒是濂溪先生這一枯脈,不學大學問,專治朝堂權斗,盛極一時,天下權柄掌握於手,衰極一刻,九族夷誅。”
“唉,我呀我,天下十之七八都是想殺我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已逝去的先帝,無一不想殺我而後快,可惜了,棋差一招。”
武聖不由讚歎道:“趙家天子已傳四代,三代皇帝被你師徒二人把持朝廷約莫數十年,真是狠狠的打了皇家的臉,也得虧是你師徒二人,如若是其他人,趙家豈能百年坐穩天下?”
“老夫這輩子最佩服的儒生有二,一來濂溪先生,二來青衣儒聖,若是老夫看啊,儒家這二人比得上白帝風雪廟七脈老祖!”
“謬讚謬讚也。”
“如若真是要誇,嘿嘿,給點酒便好。”
武聖神神叨叨的附耳道:“你可知你為何被老夫所不服嗎?”
崔澹笑道:“洗耳恭聽。”
“你太他娘的不要臉,寧要二兩酒,不要千金臉。”
二人入住一家澹臺客棧,旭日落下,清月祭出。
崔澹於湖面靜靜賞月。
客棧大門,一道身影緩緩走進來,溫和道:“鎮魔司魏玄,拜見老帝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