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二聖的微服私訪
楊堅翻閱書冊的手，漸漸放緩，耳邊還在不斷傳來愛孫的聲音，他思緒則有些飄忽。
從水車、新犁等農具，到竹紙、活字印刷術等文教、公務之用，沒有一件是多餘的，全與國朝發展息息相關，而這些百工之製造，實際可歸於墨家技藝。
但於統治者而言，於墨家並不怎麼喜歡。墨家太過“自我”，以巨子為主導的組織形式，更會對皇權迎來巨大挑戰。儒家卻不同，更會應和當權者，育士之中，更講究君臣之道。
楊堅不願意看到楊氏主導的家天下，出現任何一點對皇權不利的苗頭，包括墨家的“復生”。這些年來，他或明或暗的打擊關隴世家，提拔山東士人，用來平衡勢力，正是加強集權的方式，又如何會為自己扶持另一個“敵人”？
對比於墨家，理工學院的工學更側重技術和探索、實際應用，而非是思想。要說真實的思想，卻是以儒家為指導，又夾雜着道家的無為而治，法家的嚴謹，可以說是融合了諸子百家學說，乃是一綜合性的學科。
故對愛孫楊昭設立的工學，楊堅初時有些警惕，可在詳細了解其中的課程、教學等內在後，又有宇文愷奏稟，心中已然接受。
工學創造各種實用之物，能為國家發展，貢獻巨大力量，但依附於皇權之下，沒有內部嚴密的組織和領導能力，不會給皇家帶來危害！
於此，楊堅不禁再度想起了愛孫去歲與他交談中的無意之言——無論儒家、法家、道家，只要對國家發展有用，於百姓富強有用，於國朝統治有用，那就可以取之精華，去之糟粕，而以用之。
現在細思起來，愛孫楊昭在工學上的開拓實踐，豈不是驗證此間道理？
難道他楊堅的孫子，年不過七歲，就能開創出一門新學科？
而孔仲尼三十歲，才開創儒家學派！
多少年後，士人再說起愛孫，以其為民生文教等方面的貢獻，會不會稱一聲“工子”？
見還在侃侃而談的愛孫，楊堅放下書本，神色鄭重道：“乖孫，到皇祖父懷裏來！
這紙張，還有活字印刷術造出來的書冊，我和你皇祖母非常滿意。只要建立起你說的‘流水化’工坊，那將來，天下人都能讀書！
乖孫你吶，當居首功！
至於你建設這工學，我與你皇祖母也知道，將來會為天下培養更多的匠工，我們都看着，天下人也都看着！
咱楊家人，都會支持你的！”
祖父楊堅突然間的話語，讓楊昭內心感動不已，更有鼓舞。
他於工學上的實踐，甚至命名理工學院，實際就是想試探下二聖，對技術革新和推廣的態度。
現在皇祖父肯定工學，又有明確支持。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將來工學的前景，必然一片光明！
技術的革新，另有創造思維的解放，說不定再過上數百年，會掀起了決定性的工業革新！還有隋人對世界的探索！
見楊昭咧嘴傻笑，獨孤皇后也將愛孫拉到懷裏，笑道：“正如你皇祖父說的，只要工學有利於天下人，我們都支持。也別天天問你阿爺阿娘要錢，你那學院要是錢不夠了，就給少府說。昨兒，我和你皇祖父商量了下，不打算重修宮殿了，這些錢資正好節省下來！”
“您們真好！”
楊昭迅速為二聖，一來一去，一個必殺技。
“孫兒代工學學子，還有必將受益的所有人，謝謝您和皇祖母！
孫兒能做到這些，也都是您和皇祖母，於孫兒教導的好！孫兒保證，在工學的發展下，從民生到軍事，從理論到實踐……大隋會強大，並強盛許多年！”
祖孫三人聊着天，又聊起了學院的入學考試等，這讓楊堅想起了今夏已經開展的地方縣試，也是開科考試改革后，第一次全國範圍的宣佈考試，他還是充滿期待的。
不覺間，吃過午食，桌案的上奏書，於夫妻二人配合下，已然處理完成。
忘了眼正在一側書桌上，認真練字的愛孫楊昭，想起下午無事，楊堅略一遐思，與妻子說了兩句。
他隨之來到楊昭身邊，忽然開口道：“今日天色不錯，皇祖父和你皇祖母，一起去的理工學院看看如何？”
“好啊好啊！”
二聖一同低調出宮，再加上最得二聖寵愛的皇孫，侍從那可是一點都不敢大意！
車隊離開大興宮時，嘩啦啦上百帶甲之士圍在前後，已得報的城門禁軍，也加強了過路之所的巡視。城外禁軍，並以訓練為名，當即向皇莊附近，派遣兵士留作動用。
這還是楊昭第一次陪着二聖外出，馬車裏，他嘰嘰喳喳像個麻雀，不斷向對面坐着的皇祖父楊堅與皇祖母獨孤伽羅，講解過路之所。
大興城很大，但得二聖允諾出宮后，這麼長時間，楊昭早就把坊市探索的差不多了。
“皇祖父，皇祖母，您們看那裏的老李食肆，是建成表弟旁親開的，上次按照孫兒建議后，裏面的蒸餅多加了些餡，可好吃了！”
蒸餅就是廣義上饅頭，至於包子，隋人時下，又喚作“玉尖面”，只是沒有褶皺，外觀上很普通。而於宋代高承的《事物紀原》中講述，包子據說還是蜀漢丞相諸葛亮發明，足見傳承久遠！
“還有那前面，是正月里剛開張的傢具商肆，是長孫家的，孫兒提供了一些構想，也有‘參股分紅’，但這些時日得到的利潤，孫兒全都投到學院建設里去了。以後，打算以此來創辦關乎貧寒士人的獎學金。”
見二聖好奇“參股分紅”，楊昭詳細講述了下。
出了城后，楊昭特別向很少出宮的祖母獨孤伽羅，指了指遠方田野里，他改造，而今已經被運用的水車之物。
獨孤伽羅望去，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距離皇莊不遠時，楊昭有些疑惑的看向道路畔旁，聚集百姓，還發現有官吏打扮的人，拿着畫像，正在對比什麼。
他腦中正冒出一個詞時，見旁邊的皇祖父，感嘆道：“今歲的大索貌閱，誠已開始，關中地方的速度還算可以！就是不知道人口又增加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