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138
番外三
“初兒!初兒!”
清河江府,江則初正在處理公務,外頭傳來江母痛心疾首的呼喚聲。
“你們怎麼不幫攔住?!”江則初壓低聲音沖手下們抱怨道。抱怨完只得丟下手裏的批複文件,命人領母親進來。
“初兒,畢女婿這是又沒有回府?”江母質問道。
“是啊,他外面有事情要處理。”江則初隨口扯謊。所謂畢勝男、畢女婿那就是自己的另一個身份,自己又不會分身術,秋桂姐也不可能過來江府給自己打掩護,那就只能讓畢女婿成為一個“不歸家的男人”了。
“你啊!”江母恨鐵不成鋼地看這江則初,只覺女兒不開竅,勸道,“新婚夫妻這般經常分離可不合適……”說著,臉上閃過一絲羞澀,欲言又止道,“還是早日為畢女婿誕下子嗣才是正道,不然…終有色衰而愛馳的一日啊。”
“哈?”江則初以為母親是擔憂自己以後會被畢勝男拋棄,於是大手一揮,豪氣道,“阿媽你儘管放心,如今勝男的家業,江氏的產業全在我手裏,只有旁人看我臉色行事的份!”
“哎!你這孩子,說得是什麼話呢!”江母痛心,“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每日鑽營這些個俗物,真是!真是!”
“你性子怎麼這般孤拐了?!”江母亦是出生世家大族,接受的都是淑女教導,粗鄙罵人的話說不出來,可是只一味這樣指責着江則初的不對。
“阿媽,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好的。”江則初心中不耐,自己千番算計、萬般謀略才走到如今這一步,怎麼可能再走回頭路。
江母還要再勸,勸江則初早日為女婿生下個兒子,這才好名正言順繼承兩家碩大的產業。江則初哪裏聽得進去,眉宇間儘是不耐,於是轉移話題道,“阿媽,你將身邊的婆子、婢女梳理一番,很快咱們清河地界就要改革了。”
“以後賣身契就是廢紙一張了,明白嗎?”江則初想着給母親找些事情做,這樣她就沒空閑老是盯着自己的肚子了。
“又改革?!”便是后宅婦人,江母如今聽到“新政”、“改革”等字眼也會頭皮發麻。前些日子清河地界搞什麼土地改革,什麼只有經營權,沒有所有權,江母不知道其中有何不同,可是從家中那幾日的烏雲密佈也只那“改革”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對江家這般的人家不是好事。
如今聽女兒說又要改革,江母不禁抱怨,“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過了,畢女婿不是和東北邊的那位有交情嗎?就不能請那位高抬貴手?”
江則初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反問道,“阿媽先才不是說都是俗物么,你這會兒又插手指點做甚?”
“你!”江母被女兒懟了,無語片刻又道,“我難道不是為家裏么?”
“可是我現在做的一切也是為了家裏啊!”江則初拍拍書案上厚厚的文書資料。
“你是個女子!”江母終於怒了,斥責道,“連一個母親都成為不了,你還想去做什麼?為官做宰嗎?!”
“為何不能?”江則初和東北關係密切,心知一切如果按照九爺的計劃一步步推行下去,女子為官做宰根本不是痴人說夢,再者,上京城都快要出個女帝了,自己不過是做個宰相,也沒什麼不可以吧。
“阿媽,你還是回去先將你的婢女嬤嬤們梳理下吧,哪些留、哪些走,做好準備。”江則初不欲和母親再多言,只能說話不投機半句多。
“什麼留?走?”江母瞪大眼睛。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江則初道,“很快就會有新政出台,賣身契不合法了,以後府上用人都要按規定簽合約,沒有賣身、死契、家生子這些說法了。”
“哦,原是如此。”江母聽了愣愣點頭,心道,大約不過又是換湯不換藥,換個名字說法罷了。
江則初見母親不以為意,又提醒道,“早日摸排一下,倘若有人要走,那府上要提前做好招聘準備,屆時別手忙腳亂。”
碩大的江府,光是負責清掃的丫鬟小廝便有近百人,到時新政一出,僕役們全恢復了自由身,去留自定,恐怕會有不少僕役選擇離開的。畢竟到時候官方會出台一系列的政策來鼓勵僕役們走出深宅大院,投身到社會工作中去。
就江則初目前知曉的政策就有不少,比如說免費提供工作崗位介紹,像是府上一些有手藝的丫鬟甚至能夠被紡織廠聘任為大師傅,無論是薪資待遇,還是社會地位都會大大提高。
再比如說府上的一些經驗豐富的管事,能夠斷文識字不說,還有豐富的管理經驗,一旦新政執行,他們甚至可以去參加官考,從低賤的僕從一躍成為一名政務執行官。
倘若有僕役對走出“舒適圈”感到害怕,那也沒關係,官方會開設免費培訓班,從方方面面給予幫助,甚至會提供三個月的免費住宿。在這三個月裏,走出深宅大院的僕役們會學到如何在世間生存下去的各項技能。
江則初幾乎可以想像,一旦新政執行,世家大族們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場景,往日穿個鞋子都要三個人服侍的日子終歸要一去不復返嘍。當然也不是完全無法繼續享受了,只不過將會需要支付更多的薪資罷了。
一旦新政實施,往日打死家奴如同打死一隻狗的情況再也不會發生了。不僅不會發生,有了勞動法的保護,做得不開心的務工者甚至可以拂袖走人,給主家臉色瞧。
“這!這怎麼行!”聽女兒解釋一通,江母終於察覺到不對了,“沒有賣身契,如何保證底下人的忠心?!這不亂套了嗎?!”
“阿媽,沒有忠心一說了,說不定連人手都招不到了。”
當社會給出了更多的選擇和機會,又有多少人還會去選擇做一條看着主人過活的狗呢?
“這不成的。”思索片刻,江母又自信了,笑道,“咱們家的丫鬟走出去可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體面幾分能,吃喝用度無一不精細,她們定然不會願意離府的。”
“嗯,那就拭目以待吧。”江則初不再多說,只期待着新政執行的那一日。
新政公佈的那一日,清河江氏又是第一位站出來擁護的,直接拖着兩箱子的賣身契在府衙前當眾燒成了灰燼。
“你瘋了!你們夫妻兩個就這麼迫不及待當那個人的舔狗?!江則初,你的氣節呢?!!”當得知江家人在府衙前門當眾燒了賣身契,多時不再管事的江耕年衝進書房,對着江則初就是一陣咆哮。
“阿爹,我現在很忙,沒空和你解釋太多。”江則初放下手中的文件,不耐道,“什麼叫做舔狗?我只是積極擁護官方政策而已。”
不等江耕年再說什麼,江則初直接道,“九爺手裏有兵有糧,如今已經一統南北,說是天命所歸,這不為過吧?所以我為什麼要和他對着干?我找死嗎?”
江耕年一時被說得愣住,覺得女兒說得不無道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正要說,自己不是不擁護政策,做生意還要講價還價呢。這急吼吼的認下新政也不能給自家帶來好處啊。
江則初卻打斷了江耕年的思路,說道,“我這邊的人手已經完成了調整,走的結清了薪水,留的重簽了合同,府上旁的人我便不管了。”江則初不是管不來,而是不想管理,準備正好趁此機會將府上的人手清理一番。
“公告上可是有時間限制的,到了時間可是有稽查隊來查工作進度的。”
一提稽查隊,江耕年便頭皮發麻,先前搞什麼土地新政,他和東北來的稽查隊打過一回交道。怎麼說呢,人家連自己喝花酒時摸了花魁娘子的哪塊地方都摸查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說自己隱在賬面上的一些田地了,自己藏着衣服下的汗巾子顏色都被查得明明白白,那青天白日下的良田又豈是想藏就藏得了的呢?
如今一聽稽查隊要來,江耕年先前質問時的氣焰一下子就萎靡來。
“唉。”江耕年捋捋鬍鬚,壓低聲音沖江則初使了個眼色,“初兒,你就實話和爹說吧,畢女婿和那位的關係是不是了不得?”
秦朔一統南北后既不稱帝又推了朝廷的封號,因此如今大傢伙兒都不知該怎麼稱呼他,總不能還土匪山賊得叫吧。除了親近之人稱其為九爺,其他人,如江父江母這般都稱其為“那位”。
“嗯,是不同尋常。”江則初眼皮兒一掀,心道,自己的“夫婿”秋桂姐可不就是九爺的鐵杆心腹,關係不同尋常么。
“明白了。”江耕年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來,說道,“那位是從咱們清河地界走出來的,我們江家不支持,誰支持呢。”這鐵血忠心的模樣,活似當初那個指着東北邊大罵惡賊該死的不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