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嗣?”收到上京城來的最新消息,秦朔陷入了無言的沉默,心中思量着這個“嗣”字的分量,看來皇帝真的非常看重秦家的這個孩子啊,竟然將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捧得這般高。
明明不是中宮嫡子,卻頂着“第一子,堪為嗣”的光環,這真的不是捧殺么?真的不是要將八姐母子二人樹為靶子嗎?
秦朔捏捏鼻樑,又問,“八姐情況還好?生產可還順利?”
“一切都好。”一旁的秋桂回話,“八小姐自幼習武,身子底好,生產非常順利,小公子的身體也很棒,哭聲嘹亮,一聽就是個中氣十足的。”
“嗯。”聞言,秦朔點頭沉思片刻,爾後囑咐道,“如今八姐風頭如此之旺,恐怕要着人眼球了,上京城那邊給盯緊些,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
樹大招風,八姐和小外甥如此風頭,不談蘇皇后與蘇家什麼反應,便是後宮中的其他女子也會嫉恨不平的。
“九爺放心。”秋桂回道,“倘若九爺實在憂心,我今日便啟程回京,親自盯梢着。”
“這倒也不必了。”秦朔搖頭笑道,“八姐.....”
“八姐她也不是個吃素的。”
上京城裏風雲變化,倘若秦朔依舊將秦清和當做幼年時那個天真又衝動,需要人保護的小女孩兒,那秦朔才是真的天真。走到如今這一步,八姐又怎麼可能是個沒有算計的呢。
“咱們幫忙盯着點就是。”秦朔繼續道,“清河這邊如今可離不得你。”
說到這兒,秋桂也忍不住笑了,“江小姐可真是個有趣人兒。”
“看來秋桂與她很投緣啊!”見秋桂難得的樂呵模樣,秦朔忍不住揶揄道,“便是假戲真做也未嘗不可啊。”
“九爺慣會胡說八道!”秋桂難得反駁秦朔。
“掀翻江氏行動計劃”按照江則初的設想穩步推進着。先是秦朔這邊用八匹駿馬拉着兩座金山,又帶上萬人軍隊,浩浩蕩蕩、敲鑼打鼓地往野渠縣去,揚言要求娶江氏嫡女。
江家當然不許,只當秦朔這個霸佔長蘆的土匪是在羞辱江家。趕着江家與蘇家議親的關鍵時刻來這麼一出,不是羞辱,不是威脅,那還能是什麼?!
“那土匪定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江耕年得知消息后,頓時陰謀論了,“是個人都知道咱們江家是什麼樣的門第,怎會將女兒嫁與一個土匪?便是皇帝咱們也瞧不上的。”
“那土匪竟然搞出這般大的架勢求娶,恐怕是怕江家與蘇家聯姻后勢力大漲奪回長蘆,故而故意來搗亂的!”
“屆時江、蘇兩家聯合失敗,他又能趁機以江家拒絕嫁女為由,南下進攻清河。”
一環套着一環,步步為營。江耕年自以為看透了一切,看透了長蘆土匪的陰謀詭計。
“這可如何是好?”江母憂心忡忡,“莫要壞了初兒的名聲啊!”
瞧着自信滿滿的父親,又看看擔憂得快哭的母親,江則初心裏翻了個大白眼兒,爾後迅速進入狀態按照自己的劇本開演。
“可是....阿爹。”江則初眉頭輕蹙,嬌弱得宛若被雨露沾濕的小白花,“那土匪可是拉了兩座金山來求娶,瞧着.....瞧着要比蘇家還要心誠些的。”
“不過是些黃白蠢物,與蘇家百年風儀相比,算得了什麼!”江母連忙開腔,唯恐女兒糊塗被金銀錢財迷花了眼、昏了頭。
“可是......”江則初憂心道,“女兒聽聞如今家中不是出了些困難么,因為那個叫畢勝男的。”
被江則初這麼一提醒,江耕年面上一頓,心裏有些不痛快,可又說不得什麼,畢竟女兒說得是真相。
百年江氏接連不知被哪兒來的兩個野小子欺凌,先是失了長蘆縣,后又丟了清河市場。這倒也罷,畢竟都是清河內部的事情,大被一蓋也算掩去了。可那蘇家着實欺人太甚!
在江家眼中,蘇家不過是個棄家而逃的沒腳蟹,如今不過是攀上了皇家這才腰杆子硬了起來。江家放低姿態與蘇家聯姻已然是委屈了,可這蘇家還拿着架子,聘禮還不如一個土匪給得多,那不是瞧不起他們江家嗎?!
不知不覺中,江耕年的思維已經被江則初帶跑了。
“阿爹,我觀這蘇家着實不是良配。”江則初柔聲道,“那蘇洛雖是皇后親弟,如今還是個伯爵,可是.....皇后無子啊,那秦淑妃才是風頭正盛。”江則初說這番話的時候秦清和還尚未生產,可是任誰都看出了中宮位置不穩。
“阿爹,咱們也不要委屈求全。”江則初繼續引導,“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可不是咱們江家要求着蘇家,我觀局勢,恐怕是蘇家要掉過頭來求咱們才是!”
江則初的一番話令江耕年思路清晰起來,心中一喜,面上卻依舊板着,黑着年訓斥道,“這些事該是你個閨閣女子該過問的嗎?還要不要臉皮了?!”
“阿爹心裏自有成算,你好好去綉嫁衣便是!”江耕年將江則初訓斥一通后便拂袖而去,緊接着便去了前院召開手下商議事情。
緊接着的一切都如江則初的“劇本”一樣發展着,江耕年接着秦朔的兩座金山反制蘇家,言語間沒了嫁女聯姻的緊迫勁兒,蘇家卻一下子熱火起來。
就如江則初所預料,如今的蘇家情景着實算不得好。中宮勢弱,蘇太傅被皇帝忌憚,蘇家也急需一個強有力的外援。江家顯然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幾番拉扯談判下來,蘇家終究是提高了籌碼,提出以江南地區的萬頃良田為聘,迎娶江氏嫡女。
“嗤!誰要他的良田啊!”如此結果江則初卻不滿意,那和清河隔着千山萬水的田地遠不如真金白銀來得實惠。
“也不是全然無用。”彼時秋桂被秦朔派到江則初身邊,配合江則初行事。
秋桂撿起江則初丟在一旁的田契,笑道,“真搬了兩座金山來,咱們也帶不走。倒是這田契攜帶方便也好脫手。”
“也對!”江則初一下子明白了秋桂言語中的意思,眼睛閃亮亮地看着秋桂,“秋姐姐,這還就要麻煩你了。見着有份,屆時我份兩層利給你!”
緊接着就如秋桂所言,兩座金山難以悄摸摸運走,可是一疊子田契卻是極其容易偷梁換柱的。等到蘇家迎親的隊伍抵達清河時,新娘子已經和厚厚一疊子的田契一同消失了。
回憶到這兒,秋桂不禁好奇問道,“九爺何不將那萬畝良田收入囊中?反正江小姐並不在意良田被賣與何人,她只需得了錢財便是。”
秦朔搖頭道,“田契,契約這種東西僅僅能夠約束平民百姓罷了,在權貴階級面前就是廢紙一張。”
曾經的秦朔非常天真的想過要回老家置辦祭田,因為按照律法,哪怕被抄家流放,祭田是不會被沒入官中的。隨即秦老爺子點醒了秦朔的天真——沒有權勢,錢財產業只會是催命符。
就如現在一般,哪怕秦朔手中拿着萬畝良田的田契,可蘇家作為江南大族,只一句話就能令秦朔手中的田契變成廢紙一堆。
可是如今秦朔遣人通過地下市場將田契賣給江南的各大世家,田契到了當地旁的世家大族的手裏,蘇家想要將田地再要回來可就難了。
“原來如此。”秋桂明悟點頭。
“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難真正實現了。”說道這兒,秦朔眉頭微蹙,想起進度緩慢的新法修訂工作——沒辦法,如今參與新法修訂的都是曾經的讀書人,哪怕是個落第舉子在鄉間也是個小地主階級了,新法必然會動搖他們的原本利益,當然就沒那麼快修訂完成出台了。
好在秦朔也沒指望那些個老舊文人們能修訂個什麼出來,最初的主要目的就是將這些讀書人集中起來,給他們找點事做,免得閑來鬧事。
“如今因着八小姐和小少爺,中宮皇后勢微,蘇家情形不對,正是江小姐逃婚的好借口呢。”秋桂笑道,“似乎連老天爺都在幫江小姐呢。”
“這大約就是天選之子的待遇吧。”秦朔也笑。
原本江則初的逃婚還顯得無理取鬧,如今因着秦淑妃勢大,蘇家風雨飄搖,江則初的逃婚很可能成為神來一筆,避免江家上了蘇家這條沉船。
一切正如秦朔所料,在秦清和誕下皇嗣後,蘇家的處境開始變得艱難起來。原本以蘇太傅為首的一干世家還在琢磨着反擊之策,沒料到來自皇帝的進攻卻搶先到了。
先是蘇老家主的四處留情播種惡行被揭發,立刻在整個大鳳朝引起了熱議。上到官宦大家,下到平民百姓,無一不在議論蘇老家主的風流往事。
世家最重臉面,哪怕蘇太傅花了大力氣去平息風言風語,可“流言”依舊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地在整個大鳳朝蔓延。
然而一切才僅僅是個開始,等到蘇家多年來利用私生子女如同菟絲花一般地侵襲、攫取旁人家的財富,“寵妾滅妻”“以庶代嫡”、“吃絕戶”等眾多行徑被曝光,蘇家百年清譽摔了個粉碎,從受人敬仰的清流君子一下子成為了陰險狡詐的惡臭碩鼠。
至此,世家之首、一代權臣蘇太傅只得以乞骸骨收尾,慘淡退出大鳳朝堂。
一切發生的非常迅速,自流言起至蘇太傅乞骸骨不過短短七日時間,就像是一場颶風,來得突然,平息得意外。
“差不多了。”再次收到上京城來的情報,秦朔對秋桂道,“該是你這個畢勝男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