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買也得買
“母親，這位是白葉道長，我已經拜他為師。…………”趙懷安為寇紅梅解釋了一下今早的經歷，當然，比武切磋那部分省略掉了，只說了白葉道長是個雲遊道士，武功高強等。
寇紅梅略微思索，目光也打量着這個看起來很窮困的老道士。
白葉倒也沒對自身的造型感到羞恥，大大方方任由寇紅梅審視，單手捋着山羊鬍，自信滿滿的樣子。
“道長，這在何處學藝的事情倒也無所謂，我們孤兒寡母，能有個棲身之所就可以。只不過你們這個門派的道士……能娶媳婦不？”
趙懷安鬧了個臉紅，反倒是白葉對此並未在意，傳宗接代確實是人生大事，有此疑問合情合理。
“自然是可以的，老朽師承正一道，有幾個師弟已經娶妻生子。”
寇紅梅點了點頭，隨即開始和白葉商討其他事宜。
寇紅梅門前還有三十畝地，既然要走，那這土地自然是要變賣的。關於‘羅平安’目前‘戰死’的身份還沒有澄清，需得去臨溪鎮兵備所報備，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
白葉的門派在京城旁邊，距離此地路途遙遠，不過他說在幽州有他門派的分部，可以去那裏坐船南下。
“那我今日就去一趟兵備所，順便打聽一下哪裏可以變賣土地。”趙懷安有些着急，不知為何他一聽到京城，就生出一股絕對要到達那裏的念頭。
“也好，為師到此地本來是有要事處理，待你準備妥當，就先一步出發，我們在幽州府匯合。”
白葉老道也不含糊，翻手留下一塊木牌和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銀票自然是作為趙懷安路上的盤纏。
而那木牌以檀木製成，其上雕刻了一龍一虎，圍繞着一顆金丹昨龍虎相爭相，似乎不僅僅是作為路引使用。
白葉交代好會合的地點，便告辭離去了。寇紅梅拿着二百兩銀票，有些發愣，她家的土地最多作價三十兩，在北地這個偏僻的地界，一兩銀子一畝地已經是高價了。
“你那師父……還挺闊綽的。”寇紅梅將銀票收到木盒裏，上好了鎖。盤纏哪裏需要二百兩，如此看來，變賣土地能得到的還只是佔了小頭。
趙懷安對此倒是沒什麼概念，錢夠花就行，多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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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羅平安？”兵備所的吏官比較着手中的畫像與眼前之人，不可置信的問道。
“當然，這是我的軍牌。”趙懷安掏出一塊帶着點血跡的木質軍牌，這是之前他在軍中的‘同袍’送回來的，此番正好能證明身份。
吏官軍牌仔細地核驗，又是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趙懷安。
“幾歲？”
“十八。”
“哪裏人士？”
“呂家莊西北五里，羅寇氏之子。”
吏官不疑有他，軍牌唯有在伍軍人及烈士家屬能持有，而且福利與住所土地綁定，尋常賊人偷來也沒用。
不過……這畫像是踏馬哪個殺才畫的？這麼好看的一個人能畫成這麼丑，難怪認屍的時候把人認錯。
唐朝軍隊一般都會在士兵戶籍所在地留一份畫像為母本，若是士兵留下全屍，便請人畫下簡單地畫像為子本，子本帶回原籍所在地與母本對照，一般兩張畫像有三分像就可以確定身份了。
不過這種簡陋的方法時常出錯，主要是畫圖的人水平有高有低，有時候子本畫得比母本好十倍，有時候兩張都畫得稀爛。
這羅平安的兩張畫像便都是稀爛稀爛的，拿着畫像和誰對比都好像有那麼幾分相似。
“算了算了，如此你家減稅改為一年，也就是今年減稅，明年便沒有了。軍牌留下，你回吧！”
趙懷安走出兵備所，也是鬆了口氣，這一上午都耗在這了，這小吏處理公務的速度當真不敢恭維。
如此就只剩下變賣土地了，只是這土地變賣若是良田還好，可位置不好土質不好的劣田卻沒那麼好賣。
羅家的田地佔了位置不好這一點，土質倒也還湊合。其實趙懷安本來想說服母親乾脆就不要賣地了，廢棄就是了。但卻被寇紅梅大罵敗家，他也只好妥協。
趙懷安去了一趟牙行，可牙行的人一聽田地的位置就回絕了，那麼偏僻的地方壓根沒有人會買，掛在冊上也是佔地方。
趙懷安無奈只能是又走了幾家當鋪，可惜結果卻沒什麼不同。
“小哥兒！小哥兒！”
趙懷安反應過來是有人叫他，轉過頭來看見一個賊眉鼠眼的瘦小漢子靠了過來，他眼瞼泛青，好像有什麼疾病。
“叫我何事？”
“小哥兒可是想變賣土地？”
“怎得？你要買？”
“小哥玩笑了，我哪買得起，不過我卻有門道，不過這若是賣出去了，你得……嘿嘿嘿！”
漢子搓了搓手指，趙懷安頓時明白過來了，這不就是黑中介么…
“行，我先看看，若是能談攏，分你一成。”趙懷安也是不想再轉悠了，至於這人是否有什麼貓膩，他不在乎，拳頭才是硬道理。
“呦，老闆大氣，走走走，隨我來。”瘦小漢子迫不及待的引路，時不時回頭打量着趙懷安。
一路上兩人奇怪八繞，很快周圍的建築風格就變了，從民宅變成了茅草屋，還有不少窩棚，路邊也多了不少眼神不懷好意的人。
“還沒到么？這都走出來三里了。”趙懷安視線掃過街角，有幾隻老鼠藏在那裏，自打他入了這片地界就開始遠遠地吊在後面。
“快了快了，前面就是。”瘦小漢子指了指前面一間看起來比寬敞的院落，這是周圍唯一一間有圍牆的院子，而且有一人多高，看不清院子裏的情況。
趙懷安揚了揚頭，示意漢子叫門。
“虎哥!虎哥！來生意了！”瘦小漢子敲了敲門，叫了兩嗓子。
“喊什麼喊！虎哥也是你叫的？三兩肉，你還敢來啊？有錢結賬了？”一個刀條臉打開了木門，流里流氣的回道。
三兩肉點頭哈腰，雙手緊張的搓着。
“哎呦，豹哥！虎爺在么？我這不是找來個賣田的，尋思這財該是虎爺的，就領來了。”
“賣田？”豹哥打量着趙懷安，看見他臉上稚氣未脫，嘴角浮現玩味的笑意。“小子，賣得什麼田？可別是旱田啊。”
“不是旱田，就是位置不太好。”趙懷安平靜的看着豹哥，心裏已經有了底。
“行，進來吧。”
豹哥將木門敞開，倚在門框上，似乎是想等着趙懷安先進門。趙懷安微微回頭，身後已經出現了幾道身影，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好呀！三兩肉，帶路吧。”趙懷安嘴角勾起弧度。
三兩肉在前面帶路，沒有言語也不敢回頭，趙懷安則是神情自若的走在中間。最後面是豹哥，他的手捂着后腰，一縷寒光反射而出。
“嗯？”趙懷安眼角掃過院落側面的小木屋，鼻子嗅了嗅，靈覺掃過，屋內的景象已經纖毫畢現。‘鴉片……’
行至正房前，能聽見裏面人聲鼎沸，吆五喝六之聲不絕於耳，趙懷安眉頭緊皺，這屋子的後方……這些人，該死！
趙懷安跟着三兩肉繞過正門，那裏是賭坊，不是談生意的地方，那個虎爺應該是住在側室。
“虎哥，來生意了，來了個雛兒，想賣田。”豹哥上前一步，敲了敲房門。
“阿豹，把人帶進來吧。”
阿豹打開房門，一個中年漢子坐在正中間，毛髮茂盛，頭頂有一道粗大的刀疤，魁梧的身軀赤着上身，手臂上虯筋突起。
他叫雷勝，道上的人叫他雷老虎，手底下經營着大煙、賭坊、妓館，是這臨溪鎮法外之地的頭子，手底下有豹貓二將，分別替他掌管黑市範圍內的賭坊和妓館，大煙生意則是他親自管理。
虎爺環抱着兩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看這二女都眼眶泛青，顯然是經常吸食鴉片。
“你想賣田？幾畝？”
趙懷安沒有言語，而是走上前去，坐在了雷老虎對面。
“三十畝，你作價多少？”
“地契帶了沒？”
趙懷安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契，晃了晃。
“位置如何？”虎爺這句話不是問趙懷安，而是問向豹哥。
“位置不怎麼好，山腳旮旯。”豹哥把玩着匕首，回答道。
“那就可惜了，賣不上什麼好價格。五兩，我只能給你這個數。”虎爺面不改色的給出一個驚人的低價。
“三十畝地，你就給五兩？”
“小夥子，我給你五兩已經不少了，再多……就出人命了。”
虎爺話音剛落，豹哥就已經拿着匕首靠過來了。
“我看不太合適，這樣吧！我也不多要，一畝地收你一百兩，如何？”
“…………”虎爺似乎被這句話搞懵了，一畝百兩，那三十畝就是三千兩。
“三千兩？哈哈哈，原來是個傻子，來我這尋開心。我告訴你，今天你這田地，不賣也得賣，”
“小子，看來你沒搞清楚狀況。”豹哥已經靠過來了，利刃揚起，對着趙懷安放在桌上的右手落下，似乎是打算將他的手釘在桌子上。
“叮~咔嚓~”
匕首的碎片彈射到豹哥的臉上，劃出一個小血口，豹哥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殘刃。
‘劇本好像有些不對？’
“…………”
房間內陷入寂靜，虎爺和豹哥都愣住了，看着趙懷安光滑如玉的手背，以及豹哥手中只剩握把的匕首。
虎爺率先反應神速，他知曉這是踢到鐵板了，連忙改口。
“是小弟看走眼了，冒犯了閣下，如果閣下願意息事寧人，小弟願意奉上三百兩白銀。”
兩個女人早就躲到了牆角，瑟瑟發抖的看向這邊。
趙懷安搖了搖頭，看向豹哥。“我說了，一畝田一百兩，現在你還要買他的命，再加三千兩。”
豹哥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不過練過幾招莊稼把式，欺負普通人還好，碰見真正的武者卻談不上對手，又何況是刀槍不入的高手。
他知曉今天不能善了了，他的命哪裏值三千兩？
虎爺咬緊了牙關，莫說六千兩，他的身家加起來也就堪堪三千兩。他在黑市叱吒風雲十幾年，想不到今天為了三十畝地栽了跟頭。
“閣下，我雷老虎出來混，也不是沒有靠山。你若執意如此，那就要先想想自己惹不惹得起蛟龍幫。”
蛟龍幫是蒼州府的一個幫派，勢力遍佈整個蒼州境內，是蒼州黑道的王者。雷老虎這樣的小角色，自然是沒有能力搞到鴉片，背後自然需要大幫派支持。
趙懷安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雷老虎還以為是趙懷安怕了，打算就此離去，心中鬆了口氣。
豹哥也是面露希冀，期待着此事就此了結。
“嘭！”
趙懷安五指張開，一個大比兜扇在了雷老虎臉上，這一巴掌威力驚人，竟然在空氣中扇出了白霧，直接將雷老虎扇得兩腳離地在空中轉了一圈，最後將石板地面撞出了個坑洞。
“呃~啊~”雷老虎捂着右臉在地上慘叫，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紫腫脹，半排牙齒噼哩噗嚕的滾落在地上。“你……你怎麼敢？你不怕蛟龍幫報復么？”
虎爺也是練過的，雖然都是鐵頭功和鐵布衫之類了的爛大街武功，但一身也足以躋身三流，卻連這一巴掌是怎麼出的都沒看清。
豹哥起身就想逃出房間，然而趙懷安哪裏會放過他。
只見豹哥眼看就要逃至門口，然而身形卻一個急剎，硬生生釘在原地。任憑他如何蹬腿也不能前進分毫。
豹哥只覺得周身有一股沛然大力鉗制住他，雙腿在向前邁動，身體卻向後移動。
“救命啊！有鬼，有鬼，啊~~~！”
豹哥大聲呼救，然而身體卻突然無風自起，頭顱直接撞破了房頂，就這樣掛在了上面，沒了聲息。
門外傳來喧鬧聲，顯然是那些看場子的小弟聽到了動靜，前來查看。
“放過我，我的錢你都可以拿走。我還有鴉片生意，全都給你，我讓你做老大，不要殺我！”虎哥是個有見識的，這分明是真氣離體，這哪裏是尋常武者，分明一流……甚至是先天！
虎爺打死都想不到，臨溪鎮這樣的犄角旮旯，會冒出一個絕頂高手。這樣的人物，足以開宗立派，放在蛟龍幫那也是座上賓，當爺爺供起來那一級的角色。
“虎爺哪裏話，我只是想要我的田地錢，和他的買命錢。”趙懷安笑眯眯的坐在雷老虎原來的位置，一隻腳踩住他的頭顱。“今天你不買也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