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呂家莊 鐵布衫呂鐵生

第三十一章 呂家莊 鐵布衫呂鐵生

趙懷安拉着牛車,跟隨着呂老頭,車板上推着九石糧食,摞成一堆小山,都用麻袋裝好,仔細地捆紮結實。

據寇紅梅說,他‘父親’從前也是某個莊子的少爺,手裏有些錢,只是後來家道中落,用最後的積蓄買了三十畝地。這些年寇紅梅也過得很辛勞,又要拉扯孩子長大,又要種地,所幸‘羅平安’現在長大成人,又身強力壯,總算是能為她分憂了。

“呂老,您要不要坐車上歇一會?”趙懷安看着前方氣喘吁吁的呂老頭,生怕他一口氣沒上來就嘎了。

鄉間土路多是崎嶇坎坷,這段路碎石頗多,行走相當不便,呂老頭本就年老力衰,此時才走出一里多點路,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這……也好,麻煩平安了。”呂老也沒矯情,牛車上有千斤糧食,也不差他這一百來斤。

趙懷安拉着牛車行走在兩座大山的夾縫中,呂老在牛車上為他指路。若是有人從背後望去,就能發現,隨着趙懷安的行走,路上的碎石朝上的菱角盡皆被他踏平,深深地嵌入泥土中,硬生生的踩出了一條一人寬的小路。

趙懷安沒有了呂老頭擋路,行進的速度明顯提升,接近了常人慢跑的速度,不多時就走出去三里。

“咦?呂老,前方有岔路。”

“走左邊,右面路封了。”呂老頭恐懼的看了一眼右側岔路,彷彿那裏有什麼妖魔鬼怪,催促着趙懷安趕緊走。

“為什麼?這右面是官路吧,走官路不是更快么?”趙懷安疑惑地問道,回頭髮現呂老頭異樣的神情。

“先走吧,路上說。”呂老頭似乎不願意逗留,似乎趙懷安再不走,他就要自己跳下車先逃了。

趙懷安滿頭霧水的拉車走向左路,車架上的呂老頭也開始解釋起前因後果。

原來大半個月前,傳聞此地有白蓮教魔頭出沒,右側的官路本來通向一個驛鎮,據說已經被那魔頭血洗,全鎮千餘口人無一倖免。官服派出高手圍剿,一夜大戰打得天崩地裂,最後在一聲驚雷炸響中落幕。

但數日前,臨溪鎮傳聞有白蓮教妖人再現,遇到了在驛鎮調查的巡捕隊。妖人暴露蹤跡后,殺光了巡捕隊,隨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驛鎮方圓二十里從此也成了附近農戶眼中的禁地,寧可走偏僻難走的小路,也不願意踏足官路一步。

趙懷安聽完呂老的講述,只覺得故事前半段有些熟悉,彷彿曾親身經歷過一般。一股眩暈感自腦海中浮現,模糊的畫面一閃而過。

“娃子,怎麼了?不舒服么?”呂老發現趙懷安停下腳步,以手扶額,忍不住出聲關切道。

趙懷安甩了甩頭,意識飛快的清醒過來。

“沒什麼,可能是累了吧。”

“要歇會么?”

“不用,太陽快下山了,再不快點母親該擔心了。”趙懷安回頭笑了笑,表示自己沒問題,再次邁開腳步,神色如常的繼續前行。

呂老頭擔憂的看着前方正在拉車的背影,有一句話他憋在心裏沒有說出來。若是從南疆戰場返回北地,那驛鎮是必經之地,而他返回的時間卻與白蓮教妖人出沒的時間出奇的吻合。

想到此處,呂老頭心底的恐懼越發的濃重。他看得出來,或許這人不是羅平安,但是他的離魂症應該是真的,但離魂症是可以痊癒的,若是他本是惡人,而又記起自己的身份……

呂老頭不敢再往下想,雖說他看少年面相也不像奸惡之人,但這世道,誰說得准呢?

過了冬他便五十七歲了,放在臨溪鎮那也是妥妥的長壽翁,平淡的一生毫無波瀾,眼看已經半截入土了,卻遇上這多事之秋,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不多時,前方出現了一座小型的農莊,不過三十幾戶,低矮的土牆後面是裊裊炊煙。

“到了,這便是我呂家莊了。”呂老頭下車步行至莊子門口,引領趙懷安步入莊子。

趙懷安看着周圍老舊的房屋,不時有幾個矮小瘦弱的孩童從身旁跑過,看見呂老頭,高聲喊道:“二爺爺回來嘍,還帶着一個公子哥兒。”

趙懷安相較於這些貧苦的農民,一米八五的身高可以說得上是高大威武,面容俊美,確實好像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兩旁土房中的居民紛紛探頭查看,也是有些驚訝,怎地這公子哥穿着像個農民,說他是農民偏偏這氣質又那麼超凡脫俗。說他是富貴公子,他卻拉着千斤糧食行走如常,此等巨力莫不是妖怪化作人形?

“去去去,小崽子瞎叫什麼,這是你平安哥。”呂老頭驅趕着嬉笑的孩童

“平安哥兒?”幾個孩子一時間有些茫然的看着趙懷安,平安哥兒明明瘦弱怯懦、臉色蠟黃,哪有這麼好看?

農戶們也面露疑色,打量着趙懷安,似乎試圖尋找面前之人和記憶中那個半大小子的相似之處,但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哪裏相似。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不相干。

不過既然族老都說是了,那就是吧。眾人都嘖嘖稱奇,感慨這娃子長開了竟然能這麼好看。

趙懷安看着這群陌生卻又‘熟悉’的身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是打了個招呼。“鄉親們好,好久不見。”

“平安在戰場上傷了腦袋,離魂了,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你們不要瞎起鬨。”呂老頭告誡着圍上來的眾村民,表面上是不想困擾趙懷安,實際上則是擔心冒犯到他。畢竟是武林高手,應當懷有敬意。

然而鄉親們卻沒理解呂老頭話里的意思,紛紛圍了上來。

“哎呦,懷安長大了,在軍隊裏學武了吧!看這力氣…嘖嘖,比俺家牛都大!”

“是呀,還好看了,要不要嬸子給你介紹姑娘啊?這條件,姑娘們肯定搶着嫁給你。”

“我以前就說這小子以後不一般,還得是我,眼光鋥亮。”

“快滾一邊子去吧,你分明說他以後指定沒出息,說話就跟放屁一樣。”

“……”

鄉親們把趙懷安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議論着,甚至開始討論起來‘羅平安’過往的‘光榮事迹’。

呂老頭黑黢黢的老臉又黑了幾分,忍不住開口咆哮。

“都給我滾蛋!女人都回家做飯,男丁無事的過來幫忙搬糧食,都吃飽了撐的是吧?”

人群轟然而散,看得出來,呂老頭身為族老還是很有威嚴的。在大多數家族村落中,族老都是掌管家法、族譜、宗祠,甚至是財產分配等職權的掌權人,普通的農戶是不敢冒犯的。

幾個男丁沒有回家,而是留下想要幫忙搬糧食,卻被趙懷安阻止了。

“不用了呂老,我來搬吧。”

“那怎麼好意思呢,都麻煩你一路了。”呂老頭又換上了笑臉。

“沒關係,反正這牛車我也要帶回去,早點搬完我也早點回家。”

呂老頭點了點頭,趙懷安說的在理,他沒再客氣,引領着趙懷安走向糧倉。

“放在這裏就可以吧?”趙懷安兩隻手端着牛車,就好像端着飯碗,輕飄飄的將千斤糧食傾倒在地上。

糧倉門口幾個看熱鬧的男丁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這哪裏是人?就算是老虎也比不過吧!

呂老頭已經習慣了,看着門口幾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切,大驚小怪!’

而在牆角蹲着的一個滿臉絡腮的漢子卻面露異色,震驚中帶着恐慌。‘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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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趙懷安一人拉着牛車,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本來正緩步前行,卻突然間單手舉起牛車,一躍便是十數丈,沿着山壁向上飛掠而去。

趙懷安跑了一會兒,直到黃昏漸漸褪去,兩側已是深山老林,才停下腳步看向身後,那裏有一道身影正在山壁之間跳躍,速度不快,甚至顯得有些吃力。

“嘭!”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莽漢重重的落在趙懷安面前,半跪在地上連呼帶喘,好像要把肺給喘出來了。

莽漢看着面前這張年輕的面孔,雖然高大卻稚氣未脫,並非是那種武功練到極致所以返老還童的高手,而是真正的少年天才。

“你為何跟着我?”趙懷安較有興緻的打量着莽漢,他能看出來此人沒有惡意。就算有惡意也無所謂,這人武功也稀鬆平常,尚且不及自己這個年輕人。

“在下呂鐵生,敢問前輩,來此處的目的?”呂鐵生總算捋順了氣息,剛才趙懷安突然縱身飛掠,他只好奮起直追,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不敢當,我只是個普通人。”趙懷安謙虛了一下,對於呂鐵生的問題有些不解。“我不是幫你們送糧食么?你剛才也看到了。”

趙懷安早就注意到了這個人,事實上任何一個人他只需要掃一眼,就能記住容貌。

“前輩莫要開玩笑了,向您這樣的高手,怎麼會來這樣的小地方做雜活。”呂鐵生朝着趙懷安一拱手,懇求道:“此地民風淳樸,皆是良善,還請前輩高抬貴手,放過呂家莊。”

呂鐵生完全不相信眼前的少年是羅平安,因為他見過年幼時的羅平安,還探過他的經脈。羅平安狹窄的經脈根本不可能練武功,又怎麼可能成為此等頂尖高手。

頂尖武者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核武,翻手間即可颳起腥風血雨,盞茶功夫即可攻城拔寨,這樣的人物僅僅是存在於此就可令人寢食難安。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我真的是羅平安。我又怎麼會對呂家莊不利呢?大家都與我相識。”趙懷安有些哭笑不得。

這呂鐵生似乎認準了趙懷安不是好人,連連請求。趙懷安只好耐心和他解釋,還說了好多‘自己’小時候的趣事,大多都是寇紅梅告訴他的,然而呂鐵生卻是一個字都沒信。

“好吧,真是怕了你了,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對呂家莊不利……不對,對任何人我都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做個普通的農民,為我母親養老,讓日子過得更好。”

呂鐵生長吐了一口,也只能這樣了,他看趙懷安也不像壞人,能有一個保證就已經很不錯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辭了。”

“等一下!”

呂鐵生剛要轉身離開,卻被趙懷安叫住。魁梧的身體頓時一震,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襟。

‘他要殺我滅口?我識破了他的身份,他定然是要殺我。他只說不對呂家莊動手,卻沒說不對我出手!’

呂鐵生知道逃竄是沒用的,這假羅平安舉着牛車尚且比他迅捷,若是全力出手,怕是瞬息即可取他項上人頭。他本就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才敢追蹤趙懷安,早就做好了被滅口的準備。

趙懷安哪裏知道呂鐵生這短短一呼吸的功夫有這麼多心路歷程,他剛要開口,卻見呂鐵生直接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我賤命一條,前輩若要殺我,我絕不反抗。還請前輩遵守承諾。”

呂鐵生眼睛一閉,頭向前一伸,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趙懷安當真是被這個人演麻了,看着挺成熟個人怎麼這麼多戲呢?

“你這……我就是想說你練得什麼功夫,竟能不泄露氣息?”

呂鐵生跟了趙懷安一路,卻半點氣息也沒有泄露,若非趙懷安靈覺驚人還發現不了他。

呂鐵生老臉一紅,尷尬地站起身來,他覺得自己就像戲台上的小丑,糗到引人發笑。

“在下修習的是少林派七十二絕技之一的鐵布衫,練至小成能短時間不漏氣息。”

趙懷安對武功很感興趣,任何武功他都喜歡鑽研,迫不及待的問道:“能不能教教我?”

呂鐵生面露難色,支支吾吾說不話來。‘你都先天了,還看得上鐵布衫?’

趙懷安只當是自己冒進了,這武功肯定很珍貴,說不定學的人還要發誓不能泄露。聽聽這名字,七十二絕技!多麼高大上!

呂鐵生一咬牙,開口說道:“前輩,我自己也只是小成,哪裏敢教您。待我回去取來秘籍,親自給您送去,如何?”

趙懷安大喜,這麼簡單就搞來一門絕學,這呂鐵生真是大方!

“好好,不着急,你去抄一份送來就行,不必送原本。快去吧,天色不早了,一會兒看不清路了。”

呂鐵生迷茫的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運起慢悠悠的輕功,下山去了。他奔走在樹梢間,心思卻不在看路,而是在思索着趙懷安的言行舉止。

這個高手………怎麼好像沒見過世面一樣?鐵布衫雖然名頭上屬於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但其實根本沒人願意練。辛苦修來的真氣要用來打熬身體不說,而且三年五載也不會有什麼明顯成效。

這武功不說爛大街,但也差不到哪去了。除了一生清貧苦修的和尚以外,怕是只有買不起秘籍的窮鬼,或者是沒有資質,不能加入門派的蠢材才會練。

倒也不是說沒有高手以鐵布衫成名,但要說已經成為高手,反而要去練鐵布衫的……那還真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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