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些年代的雪佛蘭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曹芥坐在副駕駛位,手伸出車外:“話說你是怎麼給自己取了個understandbrother的外號啊?既不好聽又沒有獨特的解釋,真是搞不懂你,何必隱瞞自己的姓氏?但凡那條街上的人知道你來自那個家族,你也不至於到現在還開着這輛你爸送你的大學禮物啊···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稚嫩的學生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爛酒館的調酒師,一張油膩的臉和大叔的身材!”
開車的男人一手扶着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想要拍曹芥,被閃過後重重地砸在了車玻璃上,笑着罵了一句后,他的嘴角耷拉下來:“那件事對你的影響也不小吧,我只不過隱藏了自己的名號,而你,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放棄了原本唾手可得的榮耀,甚至是尊嚴。”“人嘛,在年輕的時候總會因為衝動而犯下傻事的啦···”“是么?那麼如果一切都重來,如果她還在,你還會那麼做么?”
“······會”
懂哥嘆了口氣:“你總是那麼固執,不會變通,沉浸於過去的苦惱中,早晚會被負罪感淹沒。”
“說到底,我們都是一樣,我們生來就是帶着詛咒的,縱使自身享盡榮華富貴,也無法讓哪怕一個身在苦難中的人得到救贖,可笑的事,卻有人為了救贖我們獻上自己的小命。”
······
【一封信】
緣一·道格斯,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將很遺憾地通知你,‘白晝’小隊已經全軍覆沒了,包括我,這個愚蠢而又自大的隊長。你所做出的退隊申請,現在在我看來確實情有可原,沒有了你,‘白晝’也就迎來了至暗。之前我一直以為憑藉自己的能力能夠勝任這個職位,我也承認之前還是副隊長的時候,我並不想次次服從你的意見,然而事實證明我錯了。比起我們這幫廢物,賭上你家族的名號,你值得更好的團隊,更好的戰友。不要再挂念我們了,但如果你在邊境看到我們的屍體,請儘快通知後勤部隊來處理。我這人愛面子,不要讓我死的太難看。
又說了太多廢話。接下來就是最後的一場戰鬥,那之後我很想再見你一面,如果可能的話。
莫回,莫念。
馬克斯·磐林
2001年12月25日
閉上眼睛,父親的怒火與母親的眼淚似乎就在眼前。也是,看着自己一手培養的兒子變成這樣的一個廢材,家族對他失望無比。原本不需要任何代價就能得到的來自家族的尊嚴,他分毫未取。放棄自己的族名,捨去自己的身份毅然決然離家而去,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當年那種得到解脫般的自由感已隨着年齡的增長成了一片霾。懂哥將信折好,原封不動地插回信封中,放入雪佛蘭的後備箱裏。他早已什麼都不剩了,所以他從未害怕過明天。
漸漸地下起了雨,起先還很小,而後越來越大,烏雲黑壓壓的,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懂哥打開了雨刮器,隨手按下收音機的開關,車內響起一個凄涼哀怨的女聲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沒想到啊,你居然還會聽中文歌,我還以為你只喜歡本土的重金屬搖滾呢。”曹芥望向懂哥。
“這首歌的旋律很吸引我,但我不知道歌詞是什麼意思”
“這首歌的歌詞應該是名為《越人歌》的詩歌,
如果我沒錯的話,這首詩描寫的應該是一個鄉間女子愛上了一位貴族子弟,在為他撐船時那位貴族卻完全沒有嫌棄或者鄙視她,可惜直到離去他都不知道那位女子早已愛上了他。”
“嗬,還挺傷感的。”懂哥嘴角一斜,曹芥才想回懟,瞥見窗外一物,大喊:“停車!”懂哥猛踩剎車,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后,雪佛蘭險些撞在一旁的樹上。“不要命啦!”懂哥向曹芥喊道,曹芥卻示意他噤聲:“看,那是什麼?”
懂哥一回頭,瞳孔猛地收縮。
一具千瘡百孔的屍體,橫躺在路面上。
看上去已經死了有些時候了,在大雨之下,血跡早已被抹去,但臨死前的瘮人神情卻凝固在臉上。曹芥儘力忍住想吐的感覺走近屍體,捂住嘴,俯下身,細細觀察,屍體幾乎撕裂成兩半,從小腹開始,一道深深的傷痕打斷了脊柱,肋骨幾乎全部碎裂,頭顱也凹下去一塊。從死者的衣物來看,不難發現受害者是一名年輕女性。
一旁的懂哥這會打通了警察局電話,坐在路旁的石階上語無倫次地向警員彙報着現場的情況。曹芥坐到他身邊,神情凝重:“就算是仇殺,也不可能會把屍體糟蹋成這個樣子還扔在路邊,車禍也不可能,屍體身上並沒有被車碾過的痕迹,況且肋骨斷裂的方向也不統一。”
“真是服了你啊,這種時候居然還能冷靜下來。”懂哥拍着曹芥的肩膀,但氣氛並沒有緩和多少。
遠遠地就聽到鳴笛的聲音,不一會幾輛警車就疾馳而來。其中一輛停在曹芥和懂哥面前。駕駛位上下來一名警員,出示證件后,轉手打開後車門。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男人蹬着一雙擦得油光閃閃的皮鞋走出來,輕蔑地掃了一眼,從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張證件在曹芥他們眼前晃了一下,“肯·史密斯,洛省警察局局長,接下來由我們全權接手,你們可以回去了。“曹芥話沒出口,就被肯局長以怒視壓了下去,無奈,只好和懂哥回到車上。
關上車門,懂哥有些不爽:“不過是一個局長罷了,還想壓我們一頭?”
曹芥也頗感不悅,不過還是趨於冷靜地分析:“若非這般緊急的事件,官方也不會如此着急地驅散我們,還有一種可能,”曹芥頓了一下,懂哥接過話頭:“便是他們想要隱瞞。”
“沒錯,以往這個時候早有新聞車擠在路邊了,可現在別說新聞車,就是一個記者,甚至一個狗仔隊的人都沒見到。跟你打賭,這次案件絕對不會原原本本地被報道出來。”
“話是這樣講,可是你是不是忘記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了?”懂哥抬起手腕晃了晃,“已經五點半了,還有半小時。“
“一個稱職的偵探是不可能忘記自己的事務的。”作為回應,曹芥也晃了晃手上的幾份資料。他拿出其中一份,照着上面讀起來:“甘迺迪·海頓,男,55歲,最後出現在1969年8月3日傍晚5點56分於x大廈外停車場。”
懂哥從曹芥手中拿過另一份讀起來:“艾麗妮·布朗,女,31歲,最後出現在1994年4月21日傍晚5點58分於y街道公交車站”
“武厚非,男,18歲,最後出現在2018年6月9日5點54分z百貨市場地下車庫”
曹芥抬起頭,目光炯炯:“看到了吧,所有的失蹤案件都發生剛好在6點之前,且失蹤位置都在車輛可以停靠的地方。”
“所以這就是你讓我開到那個地方的緣由?不早點說,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懂哥說著,猛踩腳下的油門:“我可不想成為拖後腿的那個啊!”
一束明亮的燈光刺破雨幕,雪佛蘭一頭衝進大雨,在身後的路上留下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