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禾
一篇：夢雲嫣瑾棲瑕生
昔寧州中部，合歆市傍晚。
白雪依舊，掩地半尺。
一處廣場中，熙青在販賣機旁投下幾枚硬幣，買了一瓶礦泉水，拿在手上時還溫溫的，不得不說現在生活是方便了許多。
隨後他便找了處長椅坐下，不緊不慢地擰開了瓶蓋，喝了幾口。
廣場坐臨一處大橋，不遠處便是一條大河，來往商貿等活動十分頻繁，且正值節日，此時四處彩色各異。
時間傍晚，天色烏青，但因為是冬天，夜晚會很快。
廣場中心的大屏幕上此時正插播着一條新聞，熙青沒有看去。
“本台記者消息……”
他喝着水，耳朵輕動，或許也在聽着。
“今日零時，昔寧州，撫溪市，纏澤區突發一起妖物暴亂事件，遇難者經善府統計共有六百七十四人，而傷者共計……”
“根據善府的調查結果，此次事件發生原因……”
“此次事件共造成損失……燕潯”
熙青耳中聽着，這次損失已經用“燕潯”來換算了，結合自己昨天所見，這次事情的確挺燒錢的。
燕平的貨幣按從小至大的順序為燕澤、燕文、燕微、燕潯、燕禾，後者價值為前者十倍，而除了這些紙幣外，還有以燕澤或燕文兩者做換算的硬幣。
不過這些名字平常比較麻煩，所以生活中大多人都是用着諸如“一澤、一文、一微……”這樣的稱呼來代稱的，前用數字，後用貨幣第二字。
新聞還在播報着，又論及了死傷者的情況。
“此次遇難者中，淬扶市民共三百三十六人，脈漪術士共一百二十二人，天汲術士共一百二十四人，懸塵術士共計八十一人，孌合術士共計十人，休桓術士共計一人。”
“休桓的術士……”熙青心中暗暗想道，昨天確實有具屍體的靈力波動較強，不過作為燕平十七個境界的第六個級別卻被昨天的妖物所害的確可惜。
熙青也想到，或許阿明昨天的恐懼不亞於曾經的自己，儘管他看阿明平時蠻有相關的熱情，但真到那個那時，那些熱血或許也減少了許多。
他記得阿明的級別只是個脈漪級的術士，只學習過與做飯和治療相關的術法，而且還很弱。
在燕平，除特殊人士外，淬扶、脈漪這兩個第一和第二的級別在人類中也只算是一個普通市民，且佔據了極大比例。
“woc!休桓的都被乾死了，什麼玩意兒？”
不遠處另一個長椅上的幾個人聽到這消息也不由得一驚。
熙青並沒有看去，依舊安靜的喝着水。
“好像是那個長得很醜的妖怪，叫啥來着？”
“咕咕是嘛？”
那幾個人聽此笑了一陣。
其中還有個人笑着說“不過…那妖怪不是早期因為丑和頑劣快滅絕了嗎？還有活着的啊？”
“誰想到了呢，自己作的把自己搞滅絕了，但強是真的強，大概是安鴻級別吧。”
“咦～別說了，勞資想到那東西就頭皮發麻，他奶奶的，生的是真噁心，也不知道怎麼在社會上混下去的。”
“唉，丑不是錯，出來嚇人就是它的錯了，不過那東西好像天生會化形，但…你想想，等它有對象了，對象看見它真身後的反應，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那個人拍腿大聲笑了起來，旁邊人也跟着笑了一陣。
“來來，別鬧，繼續聽。
”其中一人笑完后安撫着同伴，讓他們看看接下來的事。
新聞繼續播報着，其中播放了一條當時市民逃跑時拍的視頻。
“此視頻為市民逃跑途中所拍攝，但依據其位置來看，善府發現除一具屍體之外，現場還有一部正在拍攝的手機……”
“按照善府相關安全部門說法，在妖物波及範圍之外有一個範圍極大的切割型攻擊痕迹，據後來考察分析，此次事件大概率還存有一位生還者，而善府也已確認是此人解決了這次事件，目前相關部門還在搜索此人之中……”
“乖乖誒，是一個人乾死的嗎？”那堆人中又有人說道。
“做完事就走了，這麼能裝杯？”
“但猛是真的猛，我剛才網上搜了一下，好傢夥，一堆術士跟豆腐渣似的，一個個的全送了人頭，要真有人能解決，那得什麼級別？”
“好像有人在網上猜了，幹了那東西的人應該沒用多少下，看痕迹來說AOE範圍都到幾千幾百米了，這得啥級別啊？”
“宿蕪嗎？”
“我覺得至少得玉闕。”
“咱這有到玉闕的嗎？”
“很少，咱這善府也只有宿蕪的，但昨天好像因為聚會事件正在被問話呢……”
“嘶……現場沒監控嗎？”
“監控？別想了，壞的壞，失靈的失靈，對調查一點用都沒有……”
“說的也是。”
“你看看網上咋叫那個人的。”其中一人拿起手機，打開某藍色軟件，放到了其他人面前。
“干擾…信號的……蒙面人？woc，什麼玩意？”其他人頓時感到頭皮發麻，但還是有人覺得這尷尬味太沖而大聲笑了出來。
“woc，幫忙，幫忙，腹肌要笑出來了。”一個人捂着腹部笑道。
熙青在一旁聽着，不由得右手放到一邊，手指輕輕扣起了長椅，他自己心裏也有些發毛。
此時他還正戴着手套。
而正當他愣神之際，一個雪球朝他飛了過來，幾乎毫無猶豫，熙青抬手間雪球便碎在了手中。
“？”
熙青心中疑問，對於雪球他不用多加防備，但還是皺着眉頭看向雪球飛來的方向。
此時，一個孩童滿臉歉意的跑了過來，時不時地還注意着腳下的雪，防止滑倒。
熙青表情放鬆了下來，靜靜看着小孩過來。
等他過來之後，熙青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孩子便先一步道歉了。
“對不起!叔叔，剛剛我在跟朋友玩，不小心腳下滑了一跤，雪球扔歪了，很抱歉剛剛嚇到了您。”
說罷，孩子彎了彎身子，但似乎是因為衣物太厚，身體有些遲頓。
熙青其實並未嚇到，僅僅是意外，隨後他傾下身子，問道：“我沒事，你受傷了嗎？”
孩子聽熙青語氣溫和，害怕的情緒也慢慢減少了幾分。
“我…沒受傷，叔叔對不起，您能原諒我嗎？”
“可以，我原諒你了。”
孩子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不過心中還是難以放下心。
孩子猶豫着問道：“那……叔叔，我能先走了嗎？”
熙青看着孩子，短暫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孩子以為熙青是默認了，內心稍有不安地轉了身。
“先等等。”熙青輕聲說道。
孩子聽到后，幾乎是一瞬間又轉了回去，綳直了身子。
熙青見狀心中小惑，說道：“叔叔原諒你了，你不用這麼怕。”
孩子見狀，嘗試着放下了心。
“那，叔叔您還有事情嗎？”
“叔叔想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孩子有點疑惑，似乎從來沒見過大人會問小孩子問題，但他隨機還是語氣糯糯的說道：“我可能有點笨。”
熙青像是猜到了他心中疑慮，說道：“叔叔不問你數學題一類的東西。”
孩子聽後果真鬆了口氣：“那，叔叔你問吧”
往常學校里的老師點名點到他時，那語氣和語句跟熙青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而他往往答不上來。
“嗯，先不急，你叫什麼名字？”熙青出於禮貌，還是準備認識一下再去問他問題。
“叔叔，我叫剛子，你呢？”
“嗯…”
熙青突然輕輕抿住了嘴，隨後呼了幾口氣，說道：“我叫熙青”
此刻，熙青的眼睛不由得大了幾分，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
“那，剛…呃，小剛，叔叔想問你，關於燕平，你知道多少地方呢？”
孩子沒有察覺到熙青剛剛聽到他名字時的表情，只是心中暗暗驚道：“地…地理題嗎？”
隨後，孩子平整心情，耿直答道：“剛子全都記得呢。”
“哇，小剛這麼厲害嗎？”熙青稍微驚訝道。
孩子聽后不自覺的驕傲了幾分，說道：“剛子的媽媽讓剛子全部背會呢。”
“嗯……這是為什麼呢？”
“媽媽說，做人什麼都可以忘，就是家的土地不能忘，剛子因為這可背了好久。”
熙青聽后，喉中稍稍一滯。
“叔叔的媽媽也說過相似的話嗎？”
“叔叔的媽媽，她沒有這樣說過。”
“那她有說過什麼嗎？”
“唔……”熙青心中想了一下，記憶中好像沒有像這樣教育他的話。
“沒有”
熙青繞開了這個問題，問道：“說回來……如果有機會，你最想去燕平的哪裏？”
“太禾。”孩子幾乎沒有凝滯的說道。
“為什麼？”
“因為太禾那裏的菜好吃，剛子和媽媽以前去過撫溪的太禾堂。”
熙青聽后，大概也知道小剛去的時候自己還沒入職，不過他也算半個顧客了，雖然自己已經辭職了，但說道餐廳，老闆好像並沒有在這次事後說過自己什麼。
“太禾嗎？太禾湖那裏確實有個城市……”
“叔叔也知道太禾堂的飯嗎？那裏的飯真的……”孩子聽后還準備仔細介紹什麼，但話沒說完，就聽見旁邊走來的一個女人說道。
“王剛!又幹什麼去了？”
來者好像是孩子的母親，孩子看后臉上明顯露出的害怕的神情，剛沒走兩步就被女人一把抱起打了屁股。
孩子叫道：“媽，我在跟叔叔說話!”
“說什麼話？又是在麻煩別人給你買暴龍是不？”
孩子媽媽這邊剛說完，轉身又朝着熙青歉意說道：“抱歉，這孩子愛鬧，我先帶他回去了，打擾您了。”
說罷，又打了打孩子的屁股，雖然沒怎麼用力。
“呃，沒事的，我挺喜歡小孩子，他還挺乖的。”熙青的手又扣了扣長椅，好像有些尷尬。
女人聽完，臉上舒心了幾番，也就沒再打孩子屁股，又道了歉后便走開了。
熙青看着遠去的身影，朝着趴在母親肩膀的剛子揮了揮手，隨後也終於鬆了口氣。
但不知不覺，天又黑了下來，或許是燈光亮的及時，一時間讓他沒有察覺。
他身子向後傾去，靠在長椅上，呼了幾口氣。
“太禾么？”
熙青呆坐着，口中喃語，此時他或許心中默默明白，自己又有了另一個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