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新的浮雕
浮冰海的氣候變幻莫測，索托姆怎麼也想不到，前幾天他們還在為慶祝狩獵歸來而舉辦了篝火晚會。
可沒想到幾天後，為了迎接祭祀口中即將到來的霜流日，卡姆奇爾的霜巨人部落就迫不得已開始減少食物配額。
原本一周的配額甚至拉到了三周以上，這對於大多數霜巨人而言，無疑是個壞消息。
而且，更糟糕的是，抵達海盜之城雷吉沃特的時間也將成倍數增長，現在再掉頭也已經來不及了。
因此再養一頭雛白龍，顯然是一個額外的負擔，畢竟它的口糧都快抵得上一個成年霜巨人了。
倘若是平時，肉食充足倒是沒事，可是現在霜流日的到來，陸地海洋將全數冰封，他們的食物是吃一點少一點。
因而在霜巨人祭祀遇到那支海上行商后，自然想着減輕負擔，順便將這個燙手山芋儘早甩到其他人的手中，在哪裏賣不是賣，只要價格合適。
而陪伴這自稱是穆罕爾的人類商人的任務自然也就落到了雛白龍名義上的擁有者“索托姆”的頭上。
但說實話，索托姆並不想這麼早就把這頭雛白龍賣了，原因自然是他那個小兒子西奧多。
他發現，西奧多在經歷了神殿儀式以後，這個他原本就彷彿被冰雪施加了詛咒的孩子愈發懦弱。
頭一次甚至連白龍的進食都沒有看完，直接就被嚇得逃離了洞穴，第二次雖然克服，但如果這個消息傳播開來，索托姆已經能預料到縈繞在卡姆奇爾上空的流言蜚語了。
而外界的風雪，此刻也帶來了回復，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當然，冰雪之神的勇士，我們是財富女神沃金的信徒，而且安格爾商會在浮冰海的聲譽還算過得去，絕對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的價格。”
年輕的聲音意外的蒼勁有力，和霜巨人比起來不遑多讓，很難想像發聲的是在一名風巨靈陪伴下，身子下有着一隊煉獄劣魔抬着在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前進，在那還沒有霜巨人手臂大的轎子上，那名戴着白色頭巾的人類所發出的聲音。
不過說是商人，這個黑髮的男人，他的穿着裝束更像是科瓦隆南部卡塔爾沙漠的貴族。
無論是腳上踩着的將腳背全部裸露出來的沙灘鞋，亦或者身上那和帽子相同顏色的白色長袍，都和這冰天雪地的環境格格不入。
唯一略有點相像的也就這個年輕商人那比之霜巨人還要濃密些許的胡茬以及那雙與霜巨人瞳孔相似的黑色眼睛，但不同於後者的純真與野蠻，後者更多了幾分精明和狡獪。
索托姆就不喜歡他的眼神，總感覺這個人類格外的放肆，打量他的目光就像審視一頭獵物，但鑒於祭祀的交代，他只能哼哼兩聲。
“但願如此，人類，不然我可不想用你的骨頭來剔牙，太軟了。”
大鬍子商人聽完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欣賞的說道。
“哈哈哈，冰山的勇士，如果你下次有機會來卡塔爾沙漠，想必你會和我們沙漠特有的沙丘巨人十分有共同語言。”
“沙丘巨人，那是什麼東西？有這種巨人？沙漠太熱了，我不去，快點去看看貨物吧，看完趕緊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索托姆越來越不想和眼前的大鬍子人類說話了，總感覺他在暗暗說自己壞話，可是自己又沒有什麼證據。
冰窟對於索托姆而言，有些矮了，他率先扒開結滿霜的冰柱，清理過後才低着頭彎腰進去，
然後對着估計只有洞口四分之一高度的一行商人努努嘴道。
“就是這兒了，進來吧！”
年輕的大鬍子商人揮了揮手，冷的哆嗦的低階魔鬼便扛着這都有些結霜的轎子，步履維艱地向前走去，風巨靈依舊是以一團元素的形態存在，隱約只能看見些許人臉的輪廓。
“就是這頭雛白龍嗎？這鱗片不一般啊！”
在看到蜷縮在角落裏的雛白龍，還不等索托姆介紹，這名大鬍子商人的雙眼就有些發亮。
畢竟他來北地也有一段時間了，白龍也見到了幾頭，可無論是斗獸場還是拍賣會上的，比起這頭起來就都有些差強人意。
如同白色冰晶般的骨冠呈現三角姿態安放在這弧頜線堪稱自然傑作的喙狀頭顱上，鱗片就像是最為純凈的雪晶，沒有一絲雜色，閉上眸子時就像一尊不怒自威的北地王者，遠遠望去，無論哪個角度，簡直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唯有脖子上的粗糙鐵項圈給予了一絲不協調，但更為顯得真實。
“買下它！卡塔爾的那些傢伙肯定要為之瘋狂！”
“把它帶到卡塔爾，我能賺上至少十倍的錢！”
穆罕爾原本平靜的心在這一刻陡然沸騰了起來，白龍在沙漠地區的地位很崇高，綠洲與生命之神芬麗莎神殿的兩個守護使者，便是以白龍為形象塑造出的雕塑，據說它能夠給擁有它的人帶來好運，驅除炎熱的同時還能讓人免除其他負面情緒的影響。
“怎麼樣，人類，還滿意吧！”
看到人類商人連眼睛都挪不開的樣子，原本還有些心虛的索托姆此時卻底氣十足的問道。
“滿意，不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讓它動一下，你要知道，貴族那群傢伙可是很挑剔的，雖然這頭外表賣相好看，但是倘若其他方面還有點缺欠，價格上……”
聽到霜巨人這麼問，穆罕爾也沒有意外，他熟練的狀成一臉為難的樣子，然後丟出一系列的術語，這是慣例的壓價手段，只要接下來有一點不對，他就可以藉此打壓。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霜巨人索托姆並沒有順着他話說，而是直接告訴他。
“這頭白龍的確有點問題，不過不是在身體上，而是靈魂，沒有靈魂的它變成了只會吃飯睡覺拉屎的廢物，這話在交易前我必須和你說明白，人類。”
或許是索托姆交流的聲音有些大，當他的聲音在冰窟開始回蕩時，原本在冰壁下蜷縮着的白龍立刻就有了動靜。
內瞼顫動，它張開眼睛，露出青色的豎瞳。
眼中儘是茫然與虛無，毫無焦距的眼神讓任何人也能看出它的問題。
……
而此時，奧汀行於迷霧之中，再次閉眼，摒除雜念就能回到這裏讓他有些喜出望外。
反正外界他做什麼也無法影響結局，直接託管讓初生白龍靈魂來接管最為合適。
奧汀穿過重重的迷霧，修長有力的四肢在大地上和龍翼一同疾馳至迷霧深處，當熟悉的青銅大門出現在它的眼前時，眼尖的他立刻看見了在青銅大門下方，那屬於黑騎士的浮雕下，又多了一枚他以前未曾在青銅門上看見的浮雕。
那是一名佝僂的戰士，渾身散發著扭曲的煙霧，就像是深淵中爬出的惡魔，破舊的鐵劍燃燒着熊熊的烈焰，只手拿起就像科瓦隆神話中砍碎塵世枷鎖的獨臂巨人古格瑪，奧汀已然一眼認出，那便是他先前在密道中擊殺的黑潮感染者，並且也是他懷中那枚筆記本的主人。
——“傭兵沃爾。”
而此時那枚浮雕上，閃爍的並不是奧汀在其他浮雕上常見的金光，而是一個栩栩如生的人影，外貌和浮雕隱約有着一兩分相似，畢竟一個猶如惡鬼，一個還是正常人類，能看出些許聯繫，已然是屬實不易。
上一次的觸碰讓奧汀知曉了青銅門的“練習功能”。
這一次，奧汀的好奇心自然忍不住湧起。
他意識觸及，而那個人影光團在下一瞬便當場炸裂，化作無數星光落下，全數沉入了他的身軀，就在奧汀還在好奇有什麼反應時，一股駁雜的記憶便鑽入了他的大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