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契約
凝視良久，諾安若有所思地重新躺回了床上，面露難色：“不好辦……”
“哎呀！——”
陸恆義急忙笑着說：“有什麼不好辦的嘛！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沒啥影響噠！”
諾安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低聲怒斥：“沒影響？！你以為地獄之主是三歲小孩啊？！少一個人多一個人他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這樣做會發生什麼？！”
“發生什麼？”陸恆義獃獃的問。
諾安緩了口氣，說道：“我是處理屍體的，你看他！頭顱都被射穿了，要是肚子啥的被戳了個洞還能矇混過去，但是他這個傷一看就不可能起死回生啊！要想起死回生，你也得有矇混過去的條件啊！”
陸恆義皺着眉頭盯着他，他被盯得有些無奈，便直接從床上下來，走到另一個角落處，站在那堆被遮住的小山面前，然後蹲下一把扯住褐布，猛然掀開。
眼前的景象讓楚陌瞬間傻眼，那座小山的真面目，是一堆殘肢斷臂，還有一些內臟，但有些已經腐爛，上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爬蟲。
“你看！”
諾安轉身，指着身後那堆肉體和內臟，認真說道：“這些人，都是社會的各個精英，在現世還沒死透的時候，靈魂就被拉來了這裏，而且都是奄奄一息的狀態了，死前的痛苦也同樣作用到了他們的靈魂身上，折磨讓他們痛不欲生，他們有機會讓我幫助他們回到現世，繼續活下去，但是沒有，他們讓我用這把刀給他們個痛快。”
他說著，便隨即從床邊的枕頭底下抽出了一把泛起寒芒的屠刀，他雖看起來很蒼老，身體卻很是有勁。
他對着門口的楚陌擺了擺，後者被莫名驚出了一聲冷汗。
“年輕人！你沒那麼幸運。”
諾安盯着楚陌，神情遺憾：“你來這裏的時候已經死了，肉體沒有痛苦地死了，所以你還可以在地獄裏活很久，在這怪物橫生的世界裏苟延殘喘，但是……”
他頓了頓，目光透出寒芒：“你是永遠也沒法回到現世的……”
“我……”
楚陌啞口無言，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眼前的事物和人都對他產生了不小的精神衝擊，更何況是諾安的一番話，讓他不知該如何反駁。
“行了！”
陸恆義這時候走了過來，高大的身軀攔在了諾安面前，鎖着眉頭：“你就說幫不幫吧？”
諾安看着比自己高了兩個頭的身影，憤然轉頭。
“不幫！幫不了！”
“行！”
陸恆義露出無奈的神情，轉身對着楚陌擠出了個勉強的笑容：“沒事兒，我們走。”
說著便帶着楚陌奪門而出，剛一出門，那扇陳年舊木門也瞬間關上。
“真的沒辦法了嗎？”
楚陌有些絕望地深吸了口氣，執念依舊未放下，還有未了結之事，卻就此殞命無力回天了。
“有辦法。”
陸恆義卻是看向他，很冷靜地說：“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那個秘典嗎？”
楚陌愕然抬頭，觸碰到了那雙有些堅定的雙眼，
“死神秘典？”
“對！”
陸恆義看向面前這座高大巍峨的死神殿，沉聲道：“別那麼早就絕望了，世上無絕路不是嗎？”
“嗯嗯！”
楚陌狠狠地點了點頭，隨即跟上了陸恆義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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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星之巔的某處，還是那間熟悉的昏暗房間，
但是這裏面尋不到黑袍人的蹤跡，只有房間中央正端坐在地上的奧古斯特，他額角冒汗，面露痛苦之色。
他雙手攤在身前，胸前有一團正隨着淺紫色光芒旋轉的半透明的球體，大小與籃球相似。
而在球體之內，一個透明平台被水平搭在中央，平台上，一個身着黑袍的人同樣端坐着，雙手攤在膝上。
從外面看，這個黑袍人只有一根拇指的大小。
這是奧古斯特通過源質壓縮空間所形成的小世界，與外界完全隔絕，由於是空間隔絕，所以外殼堅不可摧，但可以從裏面打破。
球體之內，黑袍人的上空前方緩緩顯現了五隻黑色的眼睛，瞳孔是褐色的，中間是尖細的黑色，其餘部分都是眼白，眼睛周圍有黑霧繚繞，黑霧在眼睛上端形成了長長的睫毛。
乍一看，沒那麼像眼睛，但凝視一會兒，卻發現比人的眼睛更加詭異真實。
黑霧形成的帶子逐漸將五隻眼睛連在一起，再而從黑袍人正前方上空的那隻眼睛處延伸而出，與他的額頭相連。
此時，玉門、南襄、淺港、蓉城、遼疆這四座城市以及一處隱藏地域的上空，在一陣黑霧無形湧出又消散之後，皆有一隻巨大的眼睛出現，籠罩着大半個城市，宛若末世景象。
下一刻，眼睛們瞬間將五座城市所有蛻變者全部標記。
然後，在其瞳孔中，一團又一團的黑霧飛出，像是索命的魂魄般，飛快地尋找自己的目標，然後瘋狂吸食目標體內的源質。
一時間，人們瘋狂逃竄，但這些黑霧卻只是吸走蛻變者體內的源質，然後裹着源質迅速飛回眼睛，並沒有對人們造成危害。
黑霧的數量越來越多，代表的是這些地方所存在的蛻變者的數量。
“已經有那麼多凡人得到了禁忌之花的賞賜了嗎？”
黑袍人緊閉着眼，臉上閃過驚訝。
“是啊！——”
球體內，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他能聽出，這是奧古斯特的聲音。
“等到了裁決之日，大多數凡人都會被篩掉吧——”奧古斯特艱難開口說。
黑袍人緩緩點頭，陣陣源質正從他上空的眼睛處通過黑霧帶子流向他的體內。
按道理說，普通人是無法承受這麼多份的源質的，但他吸收這些源質時，卻是面不改色，很是冷靜。
外界，飛出的團團黑霧全部回到了眼睛裏，而後，眼睛周圍的黑霧又開始瀰漫，逐漸將眼睛完全包圍，然後連其一起逐漸消散在空中。
球體內，黑袍人緩緩睜眼，眉頭緩緩沉下。
“儀式只差最後一步了，你穩着點！”奧古斯特說。
黑袍人點點頭，隨即雙手掌心向上，緩緩舉在胸前。
與此同時，連接着他額頭的那隻眼睛，又從瞳孔中延伸出了一條黑霧。
他右手猛地向下一揮，那條黑霧徑直向下，穿過旋轉的球體空間，穿過奧古斯特身前的地面，穿過這下面的每一層房間，毫無阻礙地向下，直指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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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這就是啦！”
陸恆義有些驚喜地大聲喊着。
楚陌一直等在殿門遠處，聽到聲音后便緩緩抬頭，看見陸恆義剛從死神殿殿門出來，便着急快步走上前去。
“這就是死神秘典？！”
他好奇地打量着陸恆義手中的厚重的紅色封面的秘典，懷着期待的眼神問：“該怎麼做？”
陸恆義眼神不經意間暗淡了幾分，但隨即調整了一下心情，笑着說：“給你說了你也不懂，讓我來操作就行了。”
“哦——好！”楚陌應着。
陸恆義看着一臉期待的楚陌，抽了抽嘴角：“走！去找個地方坐坐！”
“這麼有儀式感的嗎？”
楚陌笑着說，隨後面露擔憂：“會有什麼代價嗎？要是我想回現世的話？”
正下樓梯的陸恆義突然怔了一下，但隨即便輕鬆說道：“哪有？！我是死神秘典的持有者之一，代價不過就是我失去持有權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聞言，楚陌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找了個酒館，坐在了一個角落靠窗的位置，但向窗外望去，外面的光大部分都是岩漿湖映出的橘紅色，以及周圍到處亮着紅光的路燈。
不錯！和想像中的一樣詭異！
楚陌滿臉驚嘆地欣賞着，突然感覺自己生前的世界觀狹隘得可憐。
“那個……死神秘典的內容對外是禁忌，我去廁所完成哈！”陸恆義說著，留下了一個笑容，便急沖沖地摸上了二樓，將自己反鎖在了衛生間。
地獄的衛生間很雜亂，分了兩個區域，一部分是供人類用的，一部分是供靈魂體用的。
人和鬼的差距，在於意識存在的位置不同，活人的意識集中於肉體，這讓他們可以觸碰到除了靈魂以外的任何事物，而靈魂集中於靈魂體，只能觸碰到沒有靈魂的物體。
陸恆義翻開秘典，但翻開的那一頁並沒有字，但是一排又一排的內容頹然在他腦海中顯現。
契約者：陸恆義
生物種族：男性人類
存在時間：502年
契約內容：可以在現世存在五年，但放棄人類軀體，以靈魂體成為使徒，在現世尋找宿主，並使宿主成為現世維序者。
在這兩排字體出現后，一行醒目的紅字在腦海中浮現：
“請選擇你要修改的契約內容。”
在列出的幾行選擇中，他選擇了契約者，並將上面的“陸恆義”修改成了“楚陌”
“是否繼續修改？”
這一次，他選擇了契約內容，他把原本的內容修改成了：
死去的宿主靈魂體回到現世，回歸肉體后得以復活。
接下來，就是等待死神秘典給出的條件了，陸恆義的心逐漸揪了起來，不一會兒，紅色的大字覆蓋了腦海中的整個視野：
條件是：引導宿主的使徒放棄靈魂體。
他長嘆了口氣，這樣的結果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還是難免會黯然神傷。
伴隨着一股溢出紙面的紅芒，秘典自動在他手中合上了，然後他那高大的靈魂體逐漸變得透明。
在逐漸消失之際，他踉蹌着走出衛生間，扶着樓梯向下，但在樓梯轉角處，他走不動了，靈魂體從下往上開始消失，他只能奮力爬着，然後努力的將半個身子從樓梯轉角探出。
視野中，楚陌緩緩轉頭，對他露出笑容，他也用釋然的笑容回應着這位自己所引導的，將來的現世維序者。
“陸恆義？”
楚陌的笑容突然僵硬，隨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陸恆義！！你怎麼啦！？”
他邊大聲呼喊着邊向樓梯上狂奔，但沒給他挽留的機會，那個身影透明得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