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綻放
今天花圃來了兩個怪人。
在星網沉迷雲養花的花藝師小姐，此時正一邊哼着歌一邊拿着噴水壺站在小樓陽台上，看着樓下的一高一矮師生組合。
她在星網之中經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園藝店，最近星網的華麗花卉爭霸賽火熱進行中，店裏的生意也明顯好了不少。
每年到這個時候，就是她的園藝店內收入最好的時候。
現在距離比賽還有不到三天的時間，下面的那對師徒可能是來緊急訓練的吧？
金髮青年俊俏中透着貴氣，白髮的少女稚嫩又可愛，花藝師小姐本來只想好好澆花，注意力卻頻繁被這對高顏值組合吸引過去。
漂亮妹妹看着好乖啊，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能將白髮駕馭的如此好看的人，簡直就像是人群中的白鶴。
可惡，這就是美色刮骨刀嗎，她哪裏控制得住？！
花藝師小姐本來只是想看一眼，收回視線后盯着手中的花半天。
過了一會兒，又控制不住再看一眼。
——嗚嗚，他們真好看！
她覺得自己今晚能多吃一碗飯！
而下面的兩個人——
“總之，先試着發揮想像力，捏一朵花的形狀出來。”
俊秀的金髮青年隨口一說。
“隨便捏嗎？”白髮少女一愣。
“你覺得怎麼好看就怎麼弄，你的喜好最重要。”
“好！”
花藝師小姐：“？”
她看了看手邊的《比賽熱門花卉大全》，欲言又止。
她原本只是覺得這帥…老師的教學方式很自由、開放，卻在聽完這句話后，腦子裏只剩下了“離譜”兩個字。
這樣教真的沒問題嗎？
花藝師小姐擔憂地看向了那名信誓旦旦的少女。
緊接着，她就在那少女生疏的凝結精神力的時候受到了震撼。
只見少女抬着手，如煙塵般的精神力從指縫間溢出，而後在手心匯聚成模模糊糊的影子，時不時邊緣有些許潰散的痕迹。
——相當不穩定。
這一看就是新手啊！
比賽還有不到三天，準確的來說是只剩星海六十個小時，怎麼會有人剛開始學如何凝聚精神力啊！？
等等！冷靜，說不定他們只是“重在參與派”呢。
懷着這樣的心思，花藝師小姐振作精神，看得更仔細了些。
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本來應該做什麼，注意力偏移了個徹底。
正如學習的時候做什麼覺得有趣起來，她現在覺得樓下兩個人簡直像是打了聚光燈般顯眼。
以至於她的注意力完全無法從這兩個顏值和行為極度反差的人身上挪開，不知不覺雙手緊緊地攢起，像極了被舞台上的人帶動的觀眾。
“不錯，不錯，集中一點，想像一下沐浴着陽光與露水的花朵亮晶晶的樣子。”
哪裏不錯了啊？！
形狀都還沒塑出來就想着要加特效這不是揠苗助長嗎！
花藝師小姐心中吶喊，拿着水壺的手瘋狂顫抖。
她可是看過重點學校的老師教書的，完全不是這種神奇野路子！
大部分老師教小朋友都是拿着鮮花樣本放在面前，讓學生照着塑形，然後再加以延伸，賦予不同的色彩和特質。
而樓下的——
“哦哦，我完全懂了。”
少女煞有其事地點頭。
“……？！”
花藝師小姐難以置信。
你懂什麼了啊——！？
真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她甚至在思考要不要下樓去找些《花藝基礎入門》或者《手把手不教你如何凝聚精神力-初學者版》之類的書借給女孩。
而這兩人毋庸置疑正是在比賽前三天開始臨門抱佛腳的梅林和姚瑤。
就在花藝師小姐急急忙忙開始拿着光腦，開始搜索還有沒有類似的輔導書的時候，下面傳來了“滋啦”的聲音。
她立即看向樓下。
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少女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手中那相當不穩定的精神力控制住，宛如將流動的水硬生生按攏在一起，凝結成冰，壓成了一朵花。
——用力。
這是花藝師小姐在看到少女運用精神力時的第一感覺。
其實塑花是最不消耗精神力的形式之一，尤其是在星網之中，對於精神力的控制其實是比現實要更為簡單且事半功倍的。
所以花卉比賽的規模才廣而泛，即便是C級的精神力者都願意積极參加。
突出一個重在參與的歡樂氛圍。
畢竟在這一整片星海之中，星網是由根系主AI、枝杈分系統、數以億計的基站與無數人的精神力海組合而成的。
在實力至上的星海之中，精神力有非常嚴苛的分級制度。
E級是目前的最低等級，勉強能夠連上星網，直到B級才是能夠給生活帶來明顯便利的程度。
而B級以上則是質變。
A級的精神力者經過訓練具有巨大的戰術價值，人數極稀少，總不過5%。
S級……S級有什麼好說的？！一人敵萬軍的人形兵器罷了！
在經驗豐富的花藝師小姐眼裏，她輕鬆判斷出少女絕對是B級及以上的精神力者，才會如此不知輕重的浪費精神力。
她看着少女手中那朵深藍色的薔薇，越向心越透淺冰藍。
或許是完全不拘泥於現實的純想像的花朵，它像是夢中的月下花海中的一朵。
“你的花不帶香氣？”
那個不靠譜又刻薄的男人又說話了。
花藝師小姐下意識皺起了眉，她擔憂地看着姚瑤。
如果不是因為花了錢的是大爺，她都想抄起旁邊的抹布給這人把嘴捂上，別出來誤人子弟。
要知道塑形只是小學基礎，但賦予五感則是非常深奧的課程。
這是只有A級的精神力者才有資格觸碰的領域，而這樣的人通常不屑於參與這種“小兒科”比賽。
……
姚瑤端詳着手中的花，苦惱不已。
梅林：“這麼簡單的問題還要想嗎？假如你住在你心愛的庄園裏，每天推開窗戶第一時間想聞到的花香味，很難嗎？”
“哦——有道理。”
接着，花藝師小姐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名少女像是被打通了七竅一樣，雪白的手指輕輕一抖。
宛如有陽光透過綠蔭落下，照在那朵虛幻的花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依稀間她都聞到了那一抹清香。
她從未見過有人這樣隨意的將一朵假花賦予靈魂般塑造得栩栩如生。
宛如神明將手中的杯子傾斜，肆無忌憚的將靈泉澆灌於其上。
不可思議。
聞所未聞。
是不是她見識淺薄了？
畢竟她所在的園藝店也遠沒有別的花藝會所那樣奢華而大氣，或許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向來自信的花藝師小姐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不錯嘛，差強人意。”梅林點了點頭，而後退了一步，將背後的一整塊只有泥土的花圃展露出來。
“現在試試看將這地里種滿吧——哦對，你最好試試看錶露一下從花苞到盛開的動態。”
姚瑤呆住了。
“動態？”
花藝師小姐也呆住了。
一整片？還動態？精神力不要錢的嗎？
還是按照女孩那種堪稱造作的浪費精神力的路子，就算真的萬中無一地做出來了，精神力也會被榨空然後頭疼到天明的啊！
她極其擔憂地看着那名白髮的少女，想不通少女怎麼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選了個這麼離譜的老師。
不會是看臉的吧？！
花藝師小姐狐疑地看着金髮藍眼的高挑青年，越看越覺得不靠譜，心下驚異愈甚。
不，不然等會他們離開的時候提醒一下她……？
花藝師小姐定下心，說一出是一出，正準備抬起腳。
下一秒，一陣註定不會平凡的波動涌動。
她腳步驟然一頓，眼神驚恐地看向樓下。
雪白的髮絲無風自起，少女的身邊縈繞數條緞帶般的精神力凝流。
花圃中的泥土裏有綠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藤、出苞，深色的花瓣層層疊疊，被擠壓着綻放開來，一路開到了荼蘼。
花瓣飄飄搖搖飛起，在空中旋轉宛若漫天的花瓣龍捲。
不僅僅是她所在的那塊花圃。
幾乎是園藝店後面一整塊地都被那奇異的花朵所擠占，連雪白的柵欄都沒有倖免，盡數是大片纏繞的花藤。
“……”
半晌，花藝師小姐臉都憋紅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忘記了呼吸，猛地一鬆氣，壓抑着自己的喘息。
恐怖。
她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陣仗！
不管是來的客人還是練習的參賽者，都只是在幾個花盆裏大顯身手。
可能真如那個老師所說的，少女將這塊地想像成了她的莊園。
花藝師小姐不禁抬起手，看着飄在她手心的花瓣，上面的“露水”晶瑩剔透，她甚至能感覺到這流動的精神力與四溢的清香。
這一回她篤定了。
即便是最為高檔的花藝會所，也不會有這樣堪稱可怖的天才。
因為無論是哪一屆的花卉、花藝大賽，她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絕倫的作品。
一年年看下來，無論是冠軍還是特獎，都大同小異。
大家都追求着用精神力將作品精雕細琢，連花瓣上的脈絡都紋出講究的紋路。
好像作品是不是“花”都已經不重要了，畢竟本質都是在追求對精神力的極致操控。
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花藝師小姐看着之前被她定義為“怪人”的兩位客人，神情滿是動容。
那龐大的精神力無疑令人心折，但對於“夢中花”的美麗幻想與喜愛更讓她為之驚嘆。
她的眼神徹底變了。
樓下。
梅林彎腰，隨便從地上掐了一朵花抬到眼前看了看，手指摩擦了下確認觸感。
“還行吧？”
此時此刻，花藝師小姐看着這個男人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明顯的敵意。
這居然只是還行？！什麼人啊！
梅林：“至少超過了小學二年級的水平。”
姚瑤收回手，扭頭看了看，突然表情一變，手臂擋在身前，語氣滿是慌亂。
“我沒注意好像把別的位置也佔了，不會要多交租金吧！”
“……”
你的注意力在這裏嗎？！
梅林無語，邊說邊抬手指了指樓上：“這個問題你要問店長小姐呢。”
姚瑤順着角度抬起頭。
就看見由白色圍欄繞起的陽台上趴着一個戴着頭巾的女性，墨綠色的裙子外繫着白圍裙，正滿臉紅暈地看着自己。
“不用！不用！太厲害了妹妹，這次比賽你一定大放異彩！”
姚瑤一愣，笑了起來：“謝謝你的鼓勵，我會加油的。”
花藝師小姐見她像是以為自己這是在禮貌的商業互誇，一下子竟有些急忙地擺手。
“我是認真的！對了，你這些花會持續多久？我想拍下來可以嗎？”
“可以拍，但是持續多久……？”
這就觸及到姚瑤的知識盲區了，她疑惑地看向了梅林。
“精神力實體化是有時間限制的，星網與現實並無二致。”
梅林看着姚瑤：“這是你的精神力，你判斷不出來它們能保持多久不潰散嗎？”
姚瑤垂眼看了半晌。
“我好像沒仔細想它們的花期……”
梅林好整以暇：“沒錯，因為你壓根沒想，所以你用大量的精神力塑出了永生花。”
姚瑤：“……”
“精神力強真好呢，這麼造作都不會頭疼。”
姚瑤無言地看着他，只覺得他那副陰陽怪氣的語氣極其配不上他那張臉。
“漂亮妹妹，你叫什麼名字？今天的場地和材料租金我都給你免啦了，這些花我可以保存下來嗎？”
姚瑤一愣，眼睜睜看着這位女士朝着自己猛衝過來，滿臉紅潤的握住自己的手，無比激動。
“…呃，我叫姚瑤。”
她不太習慣別人對自己如此熱情，甚至有些腳趾摳地的迷之羞恥感，但她在聽到一切免費的時候又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免費！又省了一筆錢！
從現在開始要逼着自己勤儉持家的姚瑤在心裏流淚。
“這些花你想怎麼處理都行哦。”
她露出了無害的笑容，隨便灑點精神力就能免租金，血賺。
雖然在姚瑤心裏，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隨便改了點細節複製粘貼出來的一堆花有什麼值得這麼誇獎的。
——梅林不是說這就勉強超過了小學二年級的水平嗎？
姚瑤不理解。
而花藝師小姐則感覺自己見到了一位新星冉冉升起的過程，更重要的是，姚瑤肯定不會只是在一個小小的花卉比賽奪得彩頭。
眼前的少女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她最低也有A級的精神力，更高的……
花藝師小姐都不敢往下想，只覺得心跳的不斷的加速，彷彿要熱淚盈眶。
或許此時她們還能面對面呼吸着同一片空氣、握着手說話，來日她們的距離就只能用無數光年來計數。
這些花或許會是她此生拿到的無價之寶，卻只用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租金的成本。
“如果你成為花藝師的話，一定能名震星海，並將這個職業發揚光大的……真是太可惜了，你以後註定會進入軍方的。”
說著，花藝師小姐嘆了口氣。
姚瑤愣住了。
什麼？
她雖然本來也沒想過做什麼花藝師，但她更沒有想過會進入軍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