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潼川之屠
劉整臉色一沉，怒道：“豎子！你是想學歐陽瀟瀟的婦人之仁嗎？這滿城的財富在我大蒙古手裏就是席捲天下的資源，落在趙宋手裏，就會變成歐陽瀟瀟一桿桿火槍。你是嫌我們英勇的騎士死得不夠多嗎？還是嫌你的哥哥死得不夠多嗎？
這滿城的百姓賦稅留給趙宋已是資敵，若不是為父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屠城恐怕都難以避免！”
劉垓見父親提到死去的哥哥，不敢再反駁，更怕他一怒之下下令屠城，趕緊領命而去。
俗話說“賊過如梳，兵過如篦”，戰爭年代官兵洗劫更甚於匪，劉整下令操家富戶，但什麼樣的家庭是“富戶”可沒有具體標準，這相當於給了當兵的合法搶劫“執照”。
這一夜潼川城火光四起、哀鴻遍野，到處是倒斃的屍體、到處是婦孺的哭喊，富庶的潼川彷彿變成了人間地獄。
火光中的劉整面無表情，既沒有不忍，也沒有絲毫得意之色。多年來見慣了蒙古人的屠城，他早已心如鐵石。
此時，一隊兵士推着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中年男子來到近前。劉整自負武功高強，在軍營里並不太看得起那些武夫，但由於自幼失學，反而一向對讀書人恭敬有加。
這讀書人一路高喊要見劉元帥，手下人知道元帥禮敬讀書人，也不敢太過為難，把他推到了劉整跟前。
那讀書人正是當年與歐陽瀟瀟在青樓鬥茶、斗詩的陳允平，遊歷至此後卻屢遇兵禍，只好定居於此數年。劉整見他一副飽學之士的模樣，也不想為難他，吩咐手下：“將先生的財物交還與他，放他出城去吧。”
陳允平掙開兵士抱拳道：“元帥，學生非為個人財物而來，實為闔城百姓而來。元帥為蒙古國征伐數年，所想到的是土地與人民。得到了土地卻沒有人民，得到了人民卻又讓他們失去立身之本，又有什麼用處呢？望元帥收回洗劫成命，還百姓一個安寧吧。”
劉整輕輕哼了一聲，還是耐着性子說道：“先生，某如今要撤出此城，豈能把滿城財富留給敵國？”
陳允平沒料到他們竟是要撤軍，一時間準備的說辭似乎都派不上用場了，但仍是不甘地說道：“元帥，百姓是立國之本啊！豈不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元帥定想他日反攻潼川，到時候哪裏還有百姓擁戴啊。元帥不可為一時之快，而壞了長遠之計啊！”
劉整聽得厭煩，揮揮手就想讓手下將他推下去。陳允平卻是努力掙開眾人，跪在地上哭訴：“元帥，您這一番洗劫全城百姓都要流離失所，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啊！聽聞元帥也是窮苦百姓出身，豈不聞‘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何必為難老百姓啊！”
劉整聽到“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想起了歐陽瀟瀟，一股莫名的嫉恨湧上心頭。如果說最初他對歐陽是敬，後來兒子被殺之後更多是恨，近些年歐陽成為了蜀中一帶萬眾景仰的英雄后，他對歐陽的感覺更多的卻是妒忌。
因為他知道自己本應成為這蜀中百姓心目中的戰神、英雄，卻一步錯步步錯，如今萬劫不復，成了漢奸、國賊、殺人魔頭，心中的不甘、嫉妒、痛恨一齊涌了出來。
“百姓苦！苦！我就讓你苦個夠！”劉整怒火中燒，大聲喊道：“取大鼎來，裝入黃連，把這酸儒和黃連一起熬湯！”
眾人不敢違拗，趕緊取了大鼎、柴火，生火燒了起來。
陳允平見自己斷無生機，血氣上涌，更顧不得斯文，破口大罵了起來。他似乎窺破了劉整的心思，句句不離歐陽瀟瀟。
“劉整你個賊配軍，被歐陽大俠像捏螞蟻一樣玩弄，還跪地求饒，我要是你，早就沒臉活下去了！”
“聽說你兒子像小雞一樣被歐陽大俠宰了，真是痛快啊！可惜怎麼沒把你這匹夫一起宰了！”
“都說你到處跟人說是歐陽大俠的結拜兄弟，轉頭又求着劉黑馬收自己做乾兒子，劉黑馬死了又趕緊認他兒子劉元振做乾爹，無恥到你這種地步，還好意思叫人嗎？”
這真的、假的流言，怎麼痛快怎麼說，劉整被氣得七竅生煙，大聲喝道：“快把他扔進鼎里，不許他說話！”
幾個軍士七手八腳把陳允平塞進水已發燙的鼎里，硬生生地把他的頭摁進水裏，不讓他再發出罵聲。陳允平拚命掙扎，咕嚕咕嚕的水泡不斷湧出，直到越來越少，漸漸平息……
劉整余怒未歇，大聲喝道：“加速操家，天亮之前必須完成，誰要聒噪，殺無赦！”
兵士們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一個個提着刀沖向了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一夜浩劫，清晨的潼川城格外安靜，除了幾條野狗爭搶屍首發出零星的叫聲之外，只有還未燒盡的房屋發出噼噼啪啪的火裂之聲。一隊黑盔黑甲的騎兵部隊悄無聲息地撤出了城外，倖存的百姓躲在角落不停地禱告，哪怕部隊早已遠去，也久久不敢現身。
在前往利州的官道上，劉整與劉元振的部隊順利會師。劉元振見劉整部，一個個身上帶血，好似經過了一場血戰，大為詫異。而劉整卻不願再提昨日之事，只說有小股士兵反叛，所以屠了那一隊。
劉元振也不便多問，二人便商議起具體的攻略之策。劉整騎兵多，機動性強，最後商議的結果還是由他帶兵去佯攻利州、圍而不打。三日之後無論劉元振是否攻下苦竹隘，他都將撤軍前往苦竹隘，兩軍會合一同出蜀道。
話雖這樣說，但劉元振暗下決心，三日之內必須拿下苦竹隘，不然到時候還要劉整軍相助，這臉可丟大了。
大軍來到苦竹隘，整隊列陣完畢，就準備強攻。這苦竹隘雖然號稱天險，但實際上險在西、北兩壁，如刀削斧斫一般，是防禦敵人入川的雄關，卻非防禦出川的險地。
劉元振如今從南坡進攻，山勢平緩，並不算太艱險。山上的守軍只能背倚絕壁，依靠滾木擂石阻止大軍向上。一日的衝鋒，雖然都被打退，但這山隘後面是絕壁無法補充物資，滾木擂石能有多少儲備，三日之內拿下想是不難。
劉元振見天色已晚，正欲鳴金收兵來日再戰，忽聽得手下來報：“劉整元帥已拿下利州，率軍馳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