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第35章 第 35 章

漆月字如其人,粗看潦草,細看有種很張揚的漂亮。

喻宜之匆匆把賀卡裝好,藏回夾層,背着書包溜出休息室。

遠遠卻看到喻文泰和台長站着講話,擋住了她想悄悄離開的路。

喻宜之立刻轉回休息室,推開窗往下看了下,這裏是三樓,不過老建築層高不高,二樓支出來一個擋雨的雨篷。

她的心砰砰直跳,快速把高跟鞋拎在手裏翻出窗外。

這時雨已經下得大了,喻宜之一翻出窗外長發就被風吹起,很快又被雨打得黏在臉上,窗框抓在手裏都打滑。

她的心跳得更厲害,在心裏說:瘋了吧喻宜之?

可她發現自己這樣的心跳,半是因為緊張,半是因為暢快。

她扔了高跟鞋,腳在空中擺了兩擺,踩上雨篷的時候又差點一打滑。

終於落地,她光腳在雨中跑起來,給漆月打了個電話,但關機。

無所謂,漆月今晚總會回家的。

少女在雨中向前跑,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決然姿態,她想着漆月的樣子,一頭紅髮像一團小小的火,在她心中跳躍、招搖。

那是她人生中第二次,無比確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希望今年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明年見到的第一個人,是漆月。

******

喻宜之沒錢,一打專車又會暴露自己的行蹤,好在漆月家離電視台不遠,她一路跑過去,地面上有碎落的花瓣花粉,連帶着淺淺一層積雨,赤腳踩上去是一種奇異的觸感。

怎麼會沒划傷腳呢?很久以後連她自己回憶起那個夜晚,都覺得近乎魔幻。

她跑到漆月家樓下,那株巨大的榕樹在黑夜裏像來自遠古的守護神,她喘着氣往樓上望,漆月家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有。

她輕手輕腳的走上去,漆紅玉蒼老的聲音傳來:“誰啊?是阿月回來了么?”

老人睡眠淺,晚上總是睡不着。

喻宜之躲到一邊。

原來漆月還沒回來。

她一個人下樓,在樓道里站了一會兒,實在累了,又在台階上坐下。

K市不大,並沒有大城市那種人山人海跨年的氛圍,黑暗裏靜悄悄的,只聽到一滴滴雨砸在水泥地上滾落,又被附近的泥土吸收了一部分。

喻宜之心裏有股奇異的寧靜。

她知道漆紅玉在家,漆月總歸會回來的。

*****

此時,喻家別墅外,漆月把摩托車遠遠停着,自己躲在一棵樹下。

這雨下的真他媽的大,煙盒被雨淋濕,抽在嘴裏的煙都變得潮流漉的。

她叼着煙望着三樓,她去過喻宜之卧室,知道那位置。

這時燈黑着。

她都在這等了兩個小時了,喻宜之怎麼還沒回來?她爸那賓利不是挺厲害的么,不至於是這老牛破車的速度吧?

哎,舊手機電池不行,今天和各種人聚餐胡鬧的,早沒電了。

她今天穿一件黑色衛衣,挺酷的,入了夜越來越冷,她把帽子扯起來扣在頭上,一貫玩世不恭的臉上,倒難得染了點冷峻而堅定的東西。

那東西在夜色里漫開,又被雨染成水墨的筆觸,逐漸化成五個字:

等到喻宜之。

一盒煙都快抽沒了,漆月逐漸煩躁起來。

K市跨年不成氣候,周圍靜悄悄的,只有遠遠有歡呼的聲音傳來,看來十二點已經快到了,喻宜之他媽的怎麼還沒回來?

她狠狠吐出煙頭,往路邊走去。

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好不容易逮了個小年輕,走路姿態弔兒郎當跟毛猴兒似的,漆月走過去一扯他衣領。

那人不耐煩的回頭,看到黑色帽兜下一張又美又狠的臉露了出來。

一下子慫了:“漆漆漆老闆。”

“認識我啊?那好辦了。”漆月勾起唇角:“手機交出來。”

那人把手機一遞就想跑,又被漆月拈住衣領:“跑什麼跑?”

那人快哭了:“漆老闆,我最近手頭真挺緊的,沒錢。”

“誰找你要錢了。”漆月挑眉:“手機你不要了?用完就還你。”

哦原來是借啊,他還以為是搶呢。

此時,漆月家舊筒子樓下,喻宜之一個人坐在樓道台階上,靠着貼滿髒兮兮小廣告的牆已經快睡著了。

支撐她沒睡的原因有二,一是這禮服裙子太薄睡着更容易着涼,二是她要等着漆月。

遠遠已經有人群的歡呼聲了。

漆月怎麼還沒回來?

不會跟兄弟一起跨年不回來了吧?

這時手機滋滋滋的響了,喻宜之皺眉,剛才喻文泰不知打了多少個電話她都沒接,消停了一會兒,這時又打?

她手機也快沒電了,低頭看一眼,還有五分鐘就要跨年了,打來的是個陌生號碼。

不是吧現在賣房的都這麼拼?

她懶得接,坐正一點,獃獃望着眼前的夜色。

就在電話快響斷掉的時候,她卻忽然感應到什麼似的,搶在最後一聲接起:“喂!”

漆月那邊正罵呢:"媽的……"估計在罵她怎麼一直不接。

喻宜之不滿的叫她:“漆月!”

然後她笑了,放柔聲音又叫一聲:"漆月。"

漆月聲音聽起來挺急的:“喻宜之,你在回家路上了沒?還有多久到?”

還有四分鐘跨年。

喻宜之頓了頓說:“我在你家樓下。”

漆月:“我k。”

“打擾你了是嗎?”

“喻宜之你是豬啊!”漆月聽上去真急了:“我也在你家樓下!”

“啊?”喻宜之傻了。

兩人共同沉默,時間分分秒秒過去。

還有三分鐘跨年。

猴男看漆月沉默那麼久,以為電話已經斷了,一伸手:“還我嘆。”

漆月瞪他一眼,對着電話的聲音卻意外溫柔:“喻宜之。”

喻宜之搶着說:“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怎麼辦,"心么少。

漆月笑了下:“那你等等哦。”

喻宜之不知道漆月讓她等什麼,她睜大眼望着夜色,雨剛剛停了,但空氣里還蔓延着涼絲絲的氣味,混雜着泥土味,好像什麼古老的魔法將要生效。

難道漆月能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可漆月不是在她家樓下么?

明知道這是如“世界上真有聖誕老人”般幼稚的想法,喻宜之還是忍不住一直盯着來人的方向,眼睛都不眨。

還有不到一分鐘跨年,遠遠已經有年輕人很早開始倒數:"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電話一直沒斷,漆月又叫她:"喻宜之。"

“嗯?”

周圍那麼近,一點腳步聲都聽不到。

“你知道你家在哪個方向吧?”

“啊?”還有十秒跨年。

漆月的笑聲在電話里響起:"往那個方向看。"

漆月往自己家的方向看去。

老城區這邊並沒什麼很高的樓,視線反而一片開闊,喻宜之雙瞳倏然被點亮。

那是一束煙火,照亮了她原本沉靜如湖的黑眸。

漆月在電話里問:“這樣,算不算一起跨年?”

喻宜之在海城看過更奢華的跨年煙火,花樣百出的煙火接二連三映亮江灘,是引發很多人驚呼的美景。相比起來,今晚的煙火併不盛大,只有藍黃兩色,隔着幢幢屋頂冒出一點尖。

甚至有些單薄,像掉了毛的雞尾巴。

王節三年凈,家棄了女的狗毛白。

喻宜之不知自己腦子裏怎麼會冒出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她笑啊笑的笑個不停。

漆月噴一聲:“有什麼好笑的,問你呢,這樣算不算一起跨年?”

“算。”喻宜之終於止住了笑,很溫柔的重複一遍:“算,漆月,祝你新年好。”

那邊的聲音突然害羞起來:"也祝你新年好。"

電話就斷了。

漆月罵猴男:“你這什麼破手機?”

猴男小心翼翼道:“咱就是說有沒有那麼一丟丟可能,是那邊手機的問題?”

漆月再打過去,關機。

她把電話丟回給猴男:“滾吧。”

猴男鬆一口氣開溜,卻又被漆月折回來拈住衣領,猴男一抖:"漆老闆,還有什麼吩咐?"

漆月那張素來帶着狠戾的臉,這會兒有種難得的舒展:“沒什麼,就謝謝你。”

她哼着歌走了。

猴男都傻了:不是人人都說漆老闆人美心狠搜上天么?他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聽到漆老闆對他說個“謝”字?

剛才漆老闆打電話叫那名字是什麼來着?什麼宜之?

******

漆月一路飆車回自己家樓下,心想:喻宜之,你最好給我識趣點沒有一個人走掉。

她停了車匆匆往樓上走,一走近樓洞卻被一個白色的身影嚇了一跳:"這他媽……"

喻宣之剛才掛了電話又快睡著了,頭靠在一張治痔瘡的小廣告紙上,聽到漆月的罵聲才抬頭睜眼。

電視裏的優雅女神,這會兒落魄得像只失去了巢穴庇護的雛鳥,在一陣剛剛止息的冬日冷雨中微微發顫,近乎狼狽。

看到漆月藏在黑色帽兜下的一張臉卻笑了起來。

“漆月。”她嗓子有點啞,帶着點睡意的迷濛:“你可不可以把帽子摘掉?”

漆月扯掉帽子,走兩步蹲在喻宜之面前,伸手把喻宜之黏在額頭上的黑髮理了理。

雨停后的月光順着樓棟照進來,淡灑在兩人臉上。

喻宜之盯着漆月看了一會兒,伸手飛快的在漆月臉上摸了一下又拿開,站起來往外走:"走吧,送我回去。”

“怎麼這麼……”突然。

喻宜之在月光下回頭沖她微笑:"因為,我的新年願望已經實現了。"

喻宜之往外走的時候,漆月快走兩步拉住她:“你鞋呢?”

喻宜之眨了下眼睛:“扔了。”

“啊?”“鞋跟斷了。”

“鞋跟為什麼會斷?你的鞋不是都很貴嗎?”

“從三樓窗戶爬下來的時候磕斷了。”

“…你從三樓爬下來的?!”

喻宜之微笑。

“腳底劃破沒有?給我看看。”

喻宜之往後縮:“怎麼會劃破呢?地上的雨里泡着花粉,軟的。”

“喻宜之你是豬啊?!”

喻宜之看着她。

漆月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彎腰:"我背你到摩托車那邊。"

喻宜之爬上她的背。

空氣里雨後那種涼絲絲的感覺還在,雨水沖走了陰雲,天上一輪明月大得驚人,月光燙着兩個少女的背。

漆月身上散發出灼熱的氣息,喻宜之偏頭,輕輕貼住漆月。

夜色靜謐,蕩漾溫柔。

“漆月。”“嗯?”

“我這次月考七百零二分。”

“臭顯擺什麼?老子還全班第一呢。”

喻宣之笑:"我是說,我挺聰明的。從三樓爬下來的時候我也會看,寬寬的窗沿很好借力,二樓的遮陽篷就算踩不穩,擋我一下摔下去也不會受很重的傷。還有一路跑過來的時候,我也會盡量踩在水淺的地方,要是路上有破璃渣什麼的一眼就能看到。”

漆月哼一聲:“你還挺得意?”

喻宜之的臉貼着漆月的頭,漆月不知在她樓下站了多久,頭髮濕漉漉的,剛貼上去是一陣涼,而後才傳來皮膚的暖意。

“你知不知道,人在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覺得對方事事精明,只有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覺得她事事都蠢。”

蠢的背後無非四個字————“放心不下”。

天上的月亮照着漆月的耳朵,可還有一輪月亮在她背上。喻宜之湊到她耳邊,還帶着雨氣的呼吸又濕又軟,盡數噴在她耳廓:"漆月。"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

“要是沒有兩周這個時限的話,你,要不要跟我談?”

漆月背着喻宜之默默走着,喻宜之真他媽瘦啊,明明那麼高的個子,背在身上卻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飄走一樣。

“喻宜之。”“嗯?”“看到賀卡了么。”

喻宜之笑了聲:“看到了。”

“我沒給什麼人寫過賀卡,給你的賀卡上也沒寫幾個字,因為我懶嘛。”漆月的聲音在月光下聽起來很輕:"不過那幾個字,是我真心的。"

“別跟我這種爛泥攪在一起,會陷住你。”

喻宜之俯在她背上不說話。

漆月回想着那張賀卡,字真的少,加上抬頭總共也才十二個字:【祝喻宜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不過在她心裏,那句話還要多兩個字:「祝我的喻宜之,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雖然我永遠不會跟你在一起。

可當你飛上藍天、讓全世界都看到你的皎皎光芒時,我會一直在原地看着你的背影。

這樣,能不能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我的喻宜之」。

喻宜之的聲音在月光下聽起來很清明,有着明確的朝向:“漆月,參加高考吧。”

“要是我們倆都上了大學,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漆月輕笑了聲:"喻宜之,你這樣的願望我也會許。"

這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這種不切實際的願望。

“要是我爸媽回來看我,我們就在一起。”

*****

漆月騎摩托車把喻宜之送回了家,因為今天喻宜之沒鞋,漆月把車稍微騎得近了點,她本想要不要把喻宜之背到門口,門口卻已出現了喻文泰的一張臉。

他的金絲邊眼鏡反射着月光,臉上表情倒是固有的溫和:“宜之。”

喻宜之的背影明顯抖了一下。

少女的背影在月下孤寂又寥落,漆月想起她剛才下車的時候,很慢很慢才放開環着漆月腰的手,似其間拉出了絲絲縷的牽連,似漆月是她孤單世界結出的唯一的果。

隨着喻宜之越走越遠,那些絲一根一根的斷掉,喻宜之的世界就又只剩她自己了。

漆月突然跑上去,拉住喻宜之的胳膊。

她根本沒想好要說什麼,她只是不能看着喻宜之就這樣走。

喻宜之的胳膊觸電一樣縮了回去。

漆月皺眉:“你胳膊受傷了?從三樓爬下來時摔了?”

喻宜之搖頭。

今晚月亮實在大得詭異,喻宜之不知淋了多久雨,雨氣都深浸進皮膚里,皮膚在過分明亮的月光下幾乎泛起一層青色。

嘴唇發抖。

喻文泰站在別墅門口化為一個模糊的人影。

漆月腦子裏忽然竄過一道閃電:“你爸是不是打你?!”

喻宜之實在是個冷靜的人,漆月想不透:如果喻文泰單單隻是對喻宜之管束太嚴的話,喻宜之怎麼也不至於怕成這個樣子吧?

喻宜之:“如果他打我,你要怎麼樣?”

“報警。”漆月毫不猶豫的說:“把你藏到我家,然後報警,一直到他被抓起來為止。”

喻宜之笑了一下,飛快摸了下漆月的臉。

“放心,他沒打我,我這胳膊是在電台休息室換禮服時,不小心撞牆上了。”

喻宜之黑眸沉沉,並沒有任何說假話的痕迹。

“那……”漆月心裏反而更疑惑了。

喻宜之:"你快回去吧,奶奶一個人在家呢。"

她說完就快速跑到喻文泰身邊,喻文泰拍拍她的肩,遠遠看了漆月一眼,帶着她進去了。

*****

喻文泰叫喻宜之:“走吧,上樓。”

喻宜之默默踏上樓梯,喻文泰跟在她身後,月光從窗外透進來,在過分老舊的木地板上像結了層霜。

“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喻文泰聲音那麼輕,那麼溫和,好像只是在說“今晚吃燒牛肉怎麼樣”,又或者在說“這首曲子彈得不錯,不過還有進步空間”。

喻宜之不說話,感覺到身後喻文泰的目光,把她框在了一條必定通往滅亡的路上,任曼秋悠悠的小提琴聲從琴房傳來,喻文泰充耳不聞,在喻宜之聽來卻像哀悼的音樂。

她突然搶上兩步鑽進房間,死死關上門,反鎖。

喻文泰擰了兩下,嘆氣:"宜之你這孩子,鬧什麼呢?你明明知道鑰匙在我手裏。"

喻宜之說:“放過我吧。”

“什麼叫放過你?”喻文泰聽起來在皺眉:“我幫你安排保送清大的事馬上都要辦妥了,多少人羨慕還羨慕個來呢。

“我想考卡迪夫大學。”

“不合適,現在國外多亂吶,你一個人長期待在那邊,我們也照顧不到你。”喻文泰說:“就去抑城讀大學多好,我和曼秋隨時都能去看你。”

喻宜之重複了一遍:“放過我吧,讓我過我自己的人生。”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跪下來求你。”

“你這孩子越說越離譜了,我要你跪下來做什麼?你就該保持你的驕傲。”喻文泰輕輕敲門:“你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你是公主啊,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你培養成現在這樣么?”

喻宜之聲音都有點抖,可她努力控制:“我還你錢,你培養我花了多少錢,等我工作以後統統還給你,我很聰明,會賺到很多錢的。”

她甚至急切的說:"你不信的話我跟你簽合同。"

“一家人簽什麼合同。”喻文泰問:“宜之你今晚到底是怎麼了?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是不是被那個紅頭髮女生帶壞了?”

喻宜之馬上說:“跟她沒關係,是我自己。”

“哎,我今晚也不抓你復盤鋼琴曲了,你自己冷靜冷靜吧。”喻文泰說:“好在你馬上要過十八歲生日了,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他跟着拖鞋走開了,沙沙沙的腳步聲,和他的金絲邊眼鏡一樣溫和。

喻宜之的手垂下去,她剛才一直死死握着門把手抵着門,其實地也清楚,要是喻文泰真拿鑰匙從外面開門,她這點力氣根本不夠。

“宜之。”喻文泰的聲音突然又在門外響起。

冷靜如喻宜之也被嚇得差點叫出聲,死死捂住自己的唇。

喻文泰只是輕輕敲了敲門:"提醒你,要先去洗澡,不然今晚淋了雨,會感冒。"

這次他真走了。

喻宜之站在淋浴下,任憑滾燙的熱水燙紅她的皮膚。

她洗了很久,一直洗到手指發皺,身上那股寒意卻怎麼也祛不掉。

她腦子裏是喻文泰最後說的那句話:“你馬上要過十八歲生日了,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十八歲以後的人生什麼樣。

上清大。進喻文泰的公司。結婚。過上人人都羨慕的生活。

可為什麼任曼秋整天整天把自己關在琴房裏,拉出的琴聲都像哀樂。

這樣的未來讓喻宜之不寒而慄,知道怎麼洗熱水澡也沒用了,匆匆出去,吹乾了頭髮。

又把漆月送她的那張賀卡拿出來,在書包夾層里還是染了雨氣,潮潮的,打開來看,字都暈開了一點,喻宜之有些心疼,拿吹風一點點吹乾,賀卡變得凹凸不平起來。

她把賀卡藏進抽屜夾縫。

同樣在夾縫之間,還藏着一張老照片,邊緣都已經發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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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翻月光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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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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