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穆椿這話雖然是悄悄對蘭亭說的,但嗓門倒是大,說的時候眼神還不停往顧歸溪那邊飄,帶着股子陰陽怪氣。
蘭亭神色淡淡,沒什麼起伏,就像聽到的只是今天吃什麼,這樣尋常的問話。
隨後穆椿雙手環臂,見那個和蘭亭長得幾分相似的男人,一點點走過來。
對方長相很斯文,氣質倒是沉靜,看起來性格很溫柔的樣子。
走來時,穆椿還看到他手裏抱着書和文件,打眼一看,這人的鼻子和嘴唇,包括臉型都跟蘭亭很像。
唯一不像的,大概就是眼睛,蘭亭眼睛精緻細長,使得他即使病骨支離,也仍舊像個矜貴高傲的小少爺。
但對方眼型很平,平平無奇,泯然眾人。
穆椿心中不屑,在他身側的蘭亭臉色很平靜,對面前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覺。
那人也像是沒有看到蘭亭一樣,抱着書小跑過來,半張臉埋在厚厚的圍巾里,顯得小巧可愛。
他跑的很急但很輕快,靠近的時候眼神明顯很喜悅,直接從蘭亭身邊擦肩而過,然後停在顧歸溪面前。
“阿溪,我剛回國,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
跟他不同的是,顧歸溪的態度卻有些僵硬,但都被他壓下,沒有直接表現出來。
很快,顧歸溪的情緒就調整好,他看一眼蘭亭霧蒙蒙的眼睛,心中稍微放鬆。
“好巧,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沒提前告訴我一聲?”
“就這兩天,我故意沒告訴你,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想在我生日那天來找你,沒成想提前見到了。”
他說完,要伸手去挽住顧歸溪,但被顧歸溪下意識撇開,然後看了一眼蘭亭。
要是現在只有他們的話,他還不會反應過激,但重點是還有穆椿在場。
穆椿的性格咋咋呼呼,顧歸溪相信,自己但凡動作慢一點,蘭家人下一秒就會知道他對蘭亭始亂終棄。
最近顧家情況實在是有點難熬,原本以為這些年,他們已經在錦川站穩腳跟,但沒想到蘭家輕飄飄的打擊,都能讓他們傷筋動骨。
都是假象,那些人平常給他們面子,都是因為蘭亭背後的蘭家。
想到這裏,顧歸溪的眼神就是一暗,繼而浮現出几絲不甘。
但這些都被他很好地隱藏住了,他微笑着走過去,大大方方介紹:“小亭,這是我大學同學,白恆。”
說完,他又轉過頭看着白恆,沒注意到蘭亭忽然抬眸的動作,而是帶着點警告地開口:“白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未婚夫,蘭家小少爺蘭亭。”
這樣跟宣誓主權無異的話,同時膈應了三個人。
他話音落下之後,白恆面色突然一白,像是受到了巨大打擊一般,忍不住後退兩步,背影看上去脆弱又倔強。
沒等他仰頭說上半句,穆椿先吐了出來。
“yue!”穆椿表情嫌惡,揮揮手后把蘭亭拉開,遠離他倆的舞台。
“別亂攀關係,婚約已經解除,誰是你未婚夫!”
說完,穆椿向蘭亭尋求認同:“對吧蘭亭。”
蘭亭鴉黑色的睫毛掀開,他臉色本就蒼白,不說話的時候,自帶清冷堅強的濾鏡。
半晌,青年才淡淡回應:“嗯。”
四周駐足看熱鬧的行人,吃到大瓜后,開始指指點點。
人都是視覺動物,根據臉來看,蘭亭明顯甩那個白恆一百條街。
雖說兩人長得像,但長得像也分好看難看,有的人就是有種長得好看就占理的心態。
更何況,聽了現場后,路人再腦補一番,都是見過不少抓馬三角戀的年輕人,腦洞直接奔着八百里開外去。
這一下,眾人竊竊私語,雖然沒有明確在鄙視誰,但根據他們時不時對白恆翻個白眼,對顧歸溪豎個中指來看,大家都站在蘭亭這邊。
整個過程,還少不了對帥哥投以同情的目光。
顧歸溪本來就是個愛面子的人,白恆雖然臉皮要厚一點,但兩人面對些指指點點,還是難免表情難看。
看着兩人表情越來越僵硬,甚至顧歸溪面色青黑,捏緊拳頭,隱隱有要揍人的趨勢,蘭亭帶着些許輕蔑地笑了一下。
從前原主被稱作顧歸溪舔狗的時候,那群二代們話里話外,沒少嘲笑過他。
顧歸溪這算什麼?
顧歸溪不屑跟這些人辯駁,再加上他自己有些心虛,所以一直都努力忽視。
但他們說話越來越過分,就在他快要忍不下去的時候,蘭亭開口了。
“我累了,回去吧。”
他說完,穆椿就立刻應了一聲,也不再看顧歸溪和白恆,拉着蘭亭就往路邊走。
路邊開過來一輛車,是穆椿早就叫來的他家司機。
等到視野中的黑車消失,顧歸溪才沉着臉轉向白恆。
面對那張漂亮的笑臉,他伸手拽住白恆的手腕,沉聲道:“跟我來!”
兩人一牽手,四周的大學生頓時鄙夷。
“果然有一腿。”
“同時舔兩個,也不怕爛舌頭。”
“狗男男。”
罵聲隱隱傳進耳朵里,顧歸溪豁然回頭看向出聲的學生。
他表情十分可怕,那學生嚇了一跳,堅強地呸了幾聲后,連忙跟着室友離開原地。
白恆被顧歸溪開車,帶到他郊區的一棟房子裏。
一進門,顧歸溪就把他手甩開,然後砰的一聲關上。
關門的動靜很大,但白恆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從頭至尾都面帶微笑,看起來十分好欺負。
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顧歸溪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全都堵了回去。
“你去祭奠過她嗎?”
很無厘頭的一句話,但顧歸溪的表情卻變得很難看。
“應該沒有吧,畢竟你那麼心虛,怎麼敢去見她呢?”白恆小了一下。
他說完的下一秒,衣領就被顧歸溪狠狠拽住,摁壓在門板上。
顧歸溪語氣憤怒,但眼神卻閃躲心虛,色厲內荏地吼道:“事情早就解決了,你提這個做什麼!”
“是啊。”白恆就保持這個姿勢,道:“活人的事是被你解決了,但死人呢?”
他看着顧歸溪的肩頭,那裏其實什麼都沒有,沒有厲鬼也沒有陰氣,但仗着顧歸溪看不到,白恆神色不變,對他進行恐嚇。
“她可一直跟着你呢。”
“滾!”
顧歸溪瞳孔皺縮,鬆手把白恆推開,胸腔震動着,驚悚的感覺不斷攀升。
但扔開白恆后,想起之前在醫院瀕死的那個夢,他又忽然走過去,艱難咬牙開口:“你必須幫我。”
“——人是我們兩個一起殺的。”
白恆伸手輕輕把他推開,撇清干係:“你可別胡說,人分明是你殺的,我只是傷了她而已。”
“你的罪,可比我嚴重的多。”
“所以她恨你,死後也恨你,從屍骨里爬出來,從墓地里爬出來,千方百計都要賴在你身上——然後讓你償命。”
白恆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陰森,跟他乾淨的外表形成強烈反差。
顧歸溪表情越來越猙獰,但眼神中卻全是不安和恐懼。
他最後神色變幻,表情又軟了下來。
顧歸溪伸手,把近在咫尺的人抱在懷裏,柔情似水。
“我愛你,你也愛我,所以你得幫我。”
“我當然會幫你。”
白恆把頭靠在顧歸溪的胸口,面帶微笑。
他道:“三年前我為了躲避搜查,給你背鍋出國,現在我回來了,你得補償我。”
白恆淡淡道:“那個蘭亭,就斷了吧。”
然而顧歸溪卻沉默了,半晌給出解釋:“他還有用……陣法沒有成功。”
“沒關係。”白恆墊腳去親他。
“我總是會幫你的。”
顧歸溪心中如影隨形的恐懼,這才消散了一些。
徐小雨早在前幾天,就被蘭亭帶走,安放在家中養魂。
她的情況太不可控,蘭亭怕她留在顧歸溪身邊,會忍不住衝動行事。
根據查到的線索來看,徐小雨是錦川大學的學生,顧歸溪卻畢業於景仁。
偵探說徐小雨性格孤僻,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看起來跟顧歸溪扯不上什麼關係。
但現在出來個白恆,白恆跟顧歸溪曾經有過一段,他是錦川的學生。
於是看起來毫不相關的兩個人,好像就這麼有了一絲聯繫。
白恆在錦川是個風雲人物,校草追求者無數,還是學生會主席,大大小小的活動晚會,也能看到他的身影。
徐小雨對於大學的記憶很模糊,但說些關鍵詞,也還是能觸發細碎的記憶。
比如說出室友的名字,她就能想起細碎的片段。
想了想,蘭亭把徐小雨叫出來。
女鬼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比前幾天好得多,魂魄也不再是一副快要消散的樣子。
等她回過神,蘭亭就問:“認識白恆嗎?”
徐小雨果斷回答:“不認識。”
她回答的太快,快到有些可疑。
之前測試的時候,每說一個室友同學的名字,徐小雨都會仔細回憶半晌,然後說出一些記憶片段。
只要是她大學時候認識的人,觸及關鍵詞,總能回想起一星半點。
“你再仔細想想。”蘭亭抬眸,看着徐小雨。
徐小雨仍舊是想也沒想,直接搖頭:“不認識。”
她眼神中的茫然,就跟當時蘭亭問她,仇人到底是誰的時候,一模一樣。
“倒是有趣。”蘭亭揮手讓她回去,歪頭支着下巴。
青年捂嘴打了個哈欠,語氣意味深長。
“聽到流浪狗的名字,都能想起它愛吃麵包……學校里無人不知的風雲人物,卻一絲印象都沒有。”
“看來抹去所有記憶都是障眼法,這個人,才是施法者,真正想要她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