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無常沒有說,蘭亭之前也沒有想問的意思,所以只知道徐小雨死於活埋窒息,但卻不知道始末。
此刻見徐小雨雖然被阻止,但雙眼通紅,又有要發狂的徵兆,蘭亭索性先把她手中敕令封存,然後阻斷對顧歸溪的控制。
瀕死又劫後餘生,顧歸溪雖然仍舊沒有意識,但還是本能地回到那個,佈滿符咒和陣法的房子裏。
徐小雨臉色沉沉,蘭亭不關心她的想法,道:“他早晚會死,現在的問題是,你不對勁。”
徐小雨一頓:“……什麼?”
蘭亭沒有回答,而是問:“你和顧歸溪之前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結仇?”
女鬼眼神放空一瞬間,像是在回想,隨後神色帶着難以掩飾的恨意和痛苦。
“……我跟他曾經談過戀愛,在大一的時候。”
“他當時對我很體貼,也很好,後來……後來我就懷了他的孩子。”
“得知懷孕消息的那一天,我本來很高興,想去他租的房子裏找他,給他個驚喜。”
說到這裏,像是涉及到最痛苦的回憶,女鬼的眼神又還是混沌,逐漸染上層層濃重的戾氣。
“可是卻被我撞見,他正跟另外一個女人上床!”
“——我很生氣,衝上去大聲質問,後來就打起來了。”
“再後來,我被他們打昏過去,被窒息感憋醒,又在這樣的絕望中,看着土一點點把我掩埋。”
說完,徐小雨神色惶然地抬手,在自己還平坦一片的小腹上停留。
語氣泣:“我要他給我們母子償命!”
這經歷實在太慘,蘭亭卻面完表情地聽完,然後輕飄飄開口,落下重重一錘:“可顧歸溪是天生的gay,只喜歡男人。”
蘭亭語氣淡淡:“他對女人硬不起來。”
這一點,也是原主偶然間發現的,卻跟徐小雨說的相悖。
徐小雨一愣,神色明顯有些無措:“怎麼會,他明明跟我……”
雙方的意見出現分歧,但蘭亭卻發現徐小雨似乎沒撒謊。
他眯起眼睛,哼笑一聲:“這就有意思了。”
既然雙方都沒撒謊,那出問題的會是什麼?
蘭亭不由得想起在醫院的時候,那道至今都讓顧歸溪深信不疑的——遺忘符。
將疑點一一說明,蘭亭對沉思的徐小雨道:“這件事明顯有很大的問題,殺你的真兇或許不是顧歸溪,但他在其中肯定出了不少力。”
那緊纏不放的孽債,就足以證明顧歸溪不無辜。
蘭亭道:“你可以選擇現在殺了他,然後回到地府投胎,但這樣一來,真正的兇手卻還好好活着。”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暫緩報仇,查清真相。”
雖然記憶有很大偏差,但徐小雨卻覺得蘭亭莫名讓她信服。
她眼神幾經變換,最後彎腰道:“先生幫我!”
“不急。”蘭亭眯起眼睛。
————
雖然顧歸溪覺得,蘭亭這麼喜歡他,遲早都會跟他複合,但沒想到轉機來的這麼快。
不過是在蘭家門口蹲守了幾天,拿些花束禮物,擺幾個poss,再說幾句海誓山盟的話,對方竟然鬆動了。
蘭家大門對顧歸溪再次打開,他倆複合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錦川。
蘭家人反而是最遲知道的,蘭霖第一時間驅車回家,見到蘭亭后皺眉問:“那傢伙強迫你了?”
蘭亭乖巧地從阿姨手裏端走熱牛奶,喝完后擦乾淨一圈奶鬍子,整個人就透着一股超好欺負的軟和。
他歪頭:“沒有。”
沒有強迫,那就是自願的。
蘭霖狠狠皺眉:“為什麼?”
蘭亭沒有說出女鬼,他道:“我想查查我出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聽到是這個理由,蘭霖緊皺的眉頭,總算鬆了一些。
但他還是不放心:“交給警方和偵探就行,沒必要親自蹚渾水。”
但蘭亭只是笑了一下,反問:“這麼久了,他們有查到什麼消息嗎?”
蘭霖被問到語塞,隨後蘭亭搖搖頭,分明表情溫和,但語氣卻不容置喙。
“我自有判斷,你和爸媽都別擔心。”
半晌,面對着弟弟那張倔強的冷臉,蘭霖重重呼出一口氣。
“……注意安全。”
弟弟長大了。
事實上,蘭家人絲毫沒有放心,雇了不少保鏢,或明或暗地跟在蘭亭身邊。
蘭亭不是沒發現,只是懶得計較,隨他們去了。
等保鏢每天彙報蘭亭行蹤,知道他始終跟顧歸溪保持着距離后,幾個長輩這才鬆了口氣。
雖然錦川盛傳,兩人又要重新訂婚,但實際上,蘭亭這幾天也只是開開門,聽顧歸溪一臉陶醉,說著寫掉牙的酸話。
左耳進右耳出,往往顧歸溪感動自己的時候,蘭亭寧願看身邊這把銹劍,都不會去關注他一眼。
蘭亭本想看看顧歸溪身上,是不是有什麼貓膩,奈何他身上烏七八糟的東西太多。
玉佛,符咒,五帝錢,甚至是五穀……玄學上但凡沾點護身效用的,他都恨不得戴在身上。
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堆積起來十分干擾判斷。
既然顧歸溪這邊暫時沒有進度,那就從他和徐小雨的關係上入手。
於是蘭亭罕見地答應顧歸溪,跟他去朋友的聚會。
聚會的地方在錦川紙醉金迷的富人區,東三街上不少高級夜店,都只對他們這種,有會員的富家公子開放。
顧歸溪開車到蘭家接他,蘭亭直接無視對方的手,打開後座進去。
他後邊跟着娃娃臉穆椿,這傢伙聽說蘭亭竟然又誤入歧途,簡直痛心疾首,控訴過後硬要跟上來,說得防着顧歸溪,保護蘭亭。
蘭亭不管他,顧歸溪也就沒機會拒絕。
此刻穆椿見蘭亭坐到後邊,頓時滿意,他走過去故意用肩膀撞開顧歸溪。
一屁股坐在蘭亭身邊,惡聲惡氣吩咐道:“愣着幹什麼,開車!”
顧歸溪:“……”
忍了又忍,顧歸溪最後還是沒出聲,只是眼神沉沉,表情也難看。
“顧哥怎麼還沒來?”
三人剛到包廂門口,就聽到那群二代在聊天。
有人回答:“帶了蘭家的小少爺唄。”
“誰不知道蘭家那病秧子瞎了,這會兒估計在路上,正用盲杖戳馬路呢。”
“哈哈哈。”
包廂里笑成一片,下一秒門被推開,作為他們話題中心的蘭亭,就這麼大大方方走過去。
路過其中一人時,還故意咳嗽幾聲,彎腰俯身,彷彿不經意間,用自己擺設一樣的盲杖,給那傢伙膝蓋上狠狠一記。
“操!”那人瞬間痛呼出聲。
但緊接着,就被同伴捂住嘴帶開。
大家私下裏說幾句就算了,各自心照不宣,但蘭家畢竟家大業大,對蘭亭也寵到骨子裏,當面可不能對人不敬。
蘭亭玩陰的,穆椿可就直接明着來。
也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學的,跟人模狗樣的二代絲毫不一樣,罵起人來怎麼臟怎麼說。
二代們各個呆若木雞,要罵回來,偏偏沒有穆椿攻擊性強,硬生生給穆椿營造出一種,舌戰群儒的氣勢來。
蘭亭就當做沒聽見,施施然在邊上坐下,良久之後,才淡淡開口:“穆椿,坐下。”
穆椿一口氣罵了很久,這會兒也渴了,走過去坐下,大爺似的指指點點:“你,把那瓶沒開的水遞給我。”
被叫到的人氣到臉紅脖子粗,但他們理虧在先,還是捏着鼻子照做。
包廂里的氣氛,隨着蘭亭的到來,逐漸變得僵硬。
但很快,大家發現蘭亭一個瞎子,只是坐在那裏,什麼話也不說,漸漸的開始放鬆警惕。
他們從名車名酒,聊到女人和相親,最後話題又拐到從前。
有個人喝了不少酒,酒勁上來后就大着舌頭,罵道:“當初舔我的人,能從錦川排到國外去。”
“現在倒好,我爸搞出來個私生子,是啊,他比我這個婚生子有出息,他們又去舔那個雜種。”
“媽的。”
酒一杯接着一杯喝進去,就連顧歸溪都有些微醺。
蘭亭和穆椿作為唯二清醒的人,一個冷眼旁觀,一個嘀咕着罵人。
等到氣氛正濃,時機到了之後,蘭亭忽然問起邊上一個,醉到不停說胡話的二代。
他道:“顧歸溪大學的時候,跟誰談過戀愛?”
他這話一出,穆椿頓時痛心疾首:“你怎麼還打聽這個?”
蘭亭沒有理他,那二代幾乎作死在桌上,半天沒反應過來他問的什麼。
於是蘭亭繼續追問幾句,很快,那個人迷迷瞪瞪的,回憶了片刻,最後還真點了頭。
“有……有啊!”
蘭亭眼神一頓。
對方努力眯起眼睛,眼前的蘭亭忽然變成了兩個,他想讓眼前的重影消失,晃晃腦袋卻發現重影更多。
蘭亭眼睛裏翻滾着不明的情緒,表情卻越來越溫柔,問:“叫什麼名字?”
“什麼?”
二代醉呼呼地拍了下腦袋,倒吸一口涼氣,回想半天,這才說出一個名字。
“叫……叫什麼,來、來着?”
蘭亭並不着急,下一秒對方語氣恍然。
“呃,想起來了!”
“——叫白恆。”
白恆,一個陌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