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天平:四
每每深夜之時，雅總能想起那溫馨的場景，彷彿又聽那熟悉的歌聲，那時的她會慌忙的起身跑到外面。總是認為能見到那個愛的人。可外面卻依舊是空蕩，沒有見到她想見的人。再回到床上，雅卻是再也睡不着了。失眠的癥狀已經伴隨了她許久了。
自從母親離開后，雅從未睡過一個好覺，每當她閉上眼睛，恐懼，回憶，痛苦，思念。就像是洪水一般湧進她的心裏。有時真的雅自己都覺的快要撐不下去了。
長久失眠的人往往會注意力下降，身體的免疫力也慢慢變差。雅有時也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慢慢變差。雅心中同樣存在着對死亡的恐懼，她擔心自己會過早的離開這個世界，留下妹妹一個人獨自生活。
“人生在世，路遙遠漫長，唯有埋頭苦幹的堅持，才能順利走終點。”
但想到最後母親的那句話，雅總能克服對死亡的恐懼，充滿着對生活的希望。自己在這世上仍有要保護的人，所以現在還不能倒下，現在不能，以後不能。
她想將以前的真相掩埋，她不想將血淋淋的現實放在妹妹眼前讓她接受。
所以，面對羽的詢問，她選擇的隱瞞。
咬着嘴唇的雅想到了當年的事。
翻開陳舊的時光，一張破碎的照片浮現出來，那張照片上一男一女，一人抱着一個女孩，洋溢着歡笑。
大概還記得，那是在雅四歲的時候。還是一個完整的家庭的時候……
現在的雅還隱約記得，那時候街上常常很亂，好像到處都有人宣傳，世界完蛋了，人類活不過三年了，兩年後世界資源就用光了呀。像這類的傳言比比皆是，它們就像一顆顆石頭壓的人們喘不過氣來。似乎每天都生活在這種緊張的環境下。
還記得當時，妹妹卧病在床，無法得到專業的治療，病情一天一天的加重，妹妹的頭髮，幾乎每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黑變白。
那時的雅和母親一直在家，爸爸當時有着一個不知名的工作。每天回來時都是直接癱躺在沙發上，雅那時幾乎沒有和父親說過一句話。她只是伏在父親的身上，靜靜的躺着。
看着父親疲憊的樣子，雅心裏總是很擔心。
父親總是睡一會就起來，有一次，雅在父親醒后拉住他的手，哀求着他不要走。
父親摸摸她的頭說：“小雅，我也不想走呢，我呀，想要一直陪在你們身邊，但我的工作關係到更多的人。爸爸，要拯救更多的，像我們一樣的家庭。”
門口，雅和母親一起目視着父親的離開。
白天的時候，雅與母親一起在家有時做些家務，照看妹妹。母親常常就教給她一些生活上的知識。中午時母親一個人去政府指定的地方領取食物，而自己則在家照顧着羽。
羽當時一天都醒不了一次，醫生說以後能夠活着，可能都是個奇迹了。
至於為什麼後來好了，我們不知，也許是命運的眷顧。
也有一種迷信說法，這種長期沉睡的人，是在冥界迷失了靈魂，是要用其他人的靈魂換回來。但那個換的人，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那個時候的醫生，可能是因為沒有先進的設備吧，現在我的妹妹可是活的好好的，雅現在是想的。
還記得……
母親她的身上總有一種芳香，總是給人一種高貴，美麗的感覺。雖然我們生活有時很艱苦，但她從不慌張，總是能想到解決的辦法。就像是變魔術一樣，解決所有的難題。當時我感覺只要母親在我身邊，我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至於我們的這個姓氏，其實我們的父親姓白，名為白鳥。白加鳥的繁體，就是。
代表自由和潔白的白鳥，也是對父親的銘記。這是她所說的，母親曾經是一位老師。
那時的我們一家人過的雖不富裕，但很幸福，媽媽特別愛我們。她無時無刻的關愛你，也愛着我。
但是直到那一天的開始……
那一天，我和媽媽在家裏像往常一樣等待着父親回來。這時候昏迷了大半年的羽也開始醒了過來，我記得我們當時十分高興，滿懷希望的等着父親回來。一起慶祝。
令人奇怪的是父親很早就回來了，他急急忙忙的跟媽媽說了幾句話之後又走了。臨走時，他蹲下來對我說：“白雅啊，好好在家等爸爸回來好不好啊？你要聽你媽媽的話嗯。”
說完父親便走了，留下了年幼的雅在原地。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獃獃的望着父親遠去的背影。
媽媽臉色變得有些不對，然後趕忙回屋收拾了一些東西，放進了行李箱裏。她看着父親離開的背影戀戀不捨。
當時的我很疑惑，不知道我們這是要幹什麼？母親一直安慰我們說沒有事。拉着我們一直等父親回來，這件事直到後來與母親流浪的時候，雅才從知道了當時發生的一切。
當時父親的工作其實就是研究新能源，一個名為“元”的東西。當時研究成功之後，團隊中的父親就想要把它無償捐給世界，但與團隊裏的大部分人產生了分歧，他們決定在第二天元的公佈會之前為了利益而殺死了他。
當時回來他是想報個平安，父親不相信那些朝夕相處的同事們會對他下手。但……
最後是他的一位朋友告訴了母親他的死訊。要求母親帶着雅趕緊離開。那個人當時渾身是傷，一隻眼被頭髮蓋着，有血滲出來。但驚人的是，他的眼睛似乎散發著藍紫色的閃電。他說這是元能輻射的作用。
但雅忘記了，那個男人雅說了幾句令人奇怪的話。語氣中充斥着無奈，悲傷，與痛恨。
他們收拾東西下樓了，在一處十字路口，男人停下腳步，與她們作了告別，他看着小雅，笑了。
但最後離開的時候，那個男人衝著她們大喊。
“如果將來有一個少年出現在你的面前！如果可以的話……”
一輛大車駛過，蓋住了男人的聲音。但隨着車的遠去，男人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在路旁。
年近四歲的雅嚇壞了，她當時因為害怕。所以這段記憶直到現在她都想封存起來。
她們後來再也沒有回到過她們的家，那個男人雅也再也沒見過。
之後的日子，母親帶姐妹倆人一直流浪，她們在外面，母親只能只能四處要飯，又或是打些零工，因為能源危機，大家都很艱難。但她從未跪下來要過一次，她教導雅永遠不要這樣做。她說，人是有尊嚴的，現在我們這個樣子，只是暫時的，要相信未來會更好，我們不能為了短暫的安逸而放棄了自己那高貴的尊嚴。
就這樣到處受着別人的白眼與驅趕，風餐露宿，常常遇到危險。母親就以這樣的情況下，帶着我們兩個人活了六年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
這六年來，雅一直跟着母親身後，在母親出門尋找食物的時候，她就在家裏照顧羽。母親是名教師，她常常教給雅一些知識。還教給她一些生活的道理。
她常常想成為像母親那樣那樣的人。有她在身邊，雅永遠不會害怕。
直到那一天，那天的天空無比的陰暗，黑雲似乎都快要壓下來一般。隨着一聲驚雷，天空便開始瘋狂傾瀉着雨水。在一處水管道中，因為幾年來母親常常為了雅兩人四處奔波，且居無定所，過度的勞累與疾病，終於讓她倒下了，而且一病不起。
母親躺在床上，她的臉似乎被黑暗包圍着，可以明顯感覺出她的虛弱，生命垂危。
雅坐在床邊，默默的流着眼淚，輕輕的擦試，她不想被母親看到，她害怕母親為自己擔心。
就再又一次閃電劃過，她的臉從黑暗中解脫出來。這是一張蒼白無力的臉，似乎風一吹就會飛走。
雅害怕極了，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這時在黑暗中，一隻乾枯的，蒼白的手，顫顫巍巍的伸了出來：“小雅，把手給我……讓我……再感受感受……你的溫度。”
“嗯……好……”雅的聲音變得哽咽了。“媽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對，不要害怕，我怎麼說你的雅，要學會堅強……你和小羽，都要學會堅強……堅強的，活着。我的事，包括，以前的事，別告訴小羽。”她輕輕的斷段斷斷續續的說著。
“我明白，我明白啊……”雅聲嘶力竭的喊着。
母親笑了，黑暗中的那一次微微一笑，如同巨浪中搖搖欲墜的小舟揚起了船帆一樣。她用手輕輕的摸了摸雅的頭：“你知道為什麼你們要是這個姓嗎？……”她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著“你們的姓原本是白，但為什麼要變成那麼一個難寫的字？你們記住，這是你父親的名字，白鳥。它代表着自由的鳥，飛翔的鳥兒。現在姓氏是獨一無二的，你們也是獨一無二的……無可替代。即使不管以後別人在說什麼，你只要記住啊，你們……並非低人一等。要有尊嚴的活着。因為你的父親，是為了我們所有人而死的。”
“再給我寫一遍那個字，孩子……”
雅慢慢的在她的手心中寫下了這個字，。
“好吧，小雅，帶着妹妹走吧……也許等天晴了之後，我會跟上來的……”母親擺擺手，示意她走。
“媽媽！不要……”雅還是哭了出來。
“聽話，走……吧。記住，不要輕易的掉下自己的眼淚，那是懦弱的表現，你是堅強的孩子。”
“人生在世，路遙遠漫長，唯有埋頭苦幹的堅持，才能順利走終點。”
雅慢慢起身，抹去淚水，背上妹妹，拿上一些生活用具，離開了。披上雨衣離開了。
母親靜靜的看着她們的離去，黑暗中，淚水慢慢的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樣，流了下來。
“說到底，懦弱的那個人，是我呀……”
後來的兩年裏，雅帶着妹妹四處流浪，她們沒有親人，沒有人關心她們的命運如何，人們都在不斷的爭取自己的利益。雅為了生存下去而受盡生活了白眼與折磨，但她始終沒有忘記母親那句話，和母親臨終前的交代。
講述完這些，兩個人的眼睛紅紅的，雅看了看太陽，已經是快黃昏了。
“走吧，希望我們能記住母親的話，堅強的，自由的，活下去。不要留淚，這是母親教給我們的。”
回來的路上，天邊的雲漸漸變的虛化飄渺起來，又渡了一層金黃的邊。羽拉着雅的手跟在她的後面，有些不安。
“姐姐。”
“怎麼了？”
“媽媽到底去哪了？”
“……好像是去，找爺爺奶奶去了吧，爸爸也是。哦，對了，他們生活在城市裏，過的很開心。”
“那為什麼他們不來找我們？”
雅摸着羽的腦袋說：“他們啊，有很重要的事，暫時不能來接我們，等着……幾天，又或者一個月，他們會來找我們的。”
“好吧……但是……”
她緊緊握着雅的手：“姐姐，今晚，小羽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不行的。”雅摸着妹妹的頭說：“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呢。”
“可是，你每天都很晚很晚才睡啊。所以，所以羽要陪着你。我聽說太長時間不睡覺的人……會死的！”說完羽蹲坐在地上，輕輕的哭出聲來。
雅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妹妹會這時刻關注着自己。
回到家后，雅與羽揮手告別，瘦小的身影，隨着夕陽離去了。影子被夕陽拖的長長的，雅的心裏很清楚，她現在唯一的親人就是他的妹妹了。所以她更要堅持母親所說那句話。她不僅要堅持，還要保護自己的妹妹，她還有着自己的理想。
一定要，堅強的，自由的，有尊嚴的活下去。保護好身邊的每一個所珍惜的人們。如果可以的話，能夠有改變這個世界的機會的話，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去做。
隨着夕陽的慢慢落下，人影漸逝。
請不要再重蹈覆轍了，雅。那句來自多年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