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春天 十一

期待春天 十一

蔡民杭起床后,窗外的風雪早已經小了,白雪映着月光,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當他探頭出去后,只看到側躺在一旁的垃圾桶,但下一刻,垃圾桶卻鑽出一個女孩,雜亂的頭髮和單薄的大衣讓蔡民杭有些心疼,看來又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

一陣寒風吹過,女孩好像站不穩,好像一棵暴雨中搖搖欲墜的小樹。

“估計明天又能看到一具凍僵的屍體了。”蔡民杭又躺了下去,這種事他已經見過不少了。

再次入睡的他卻是心神不寧,滿腦子都是女孩早已凍僵的屍體,他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前台,點上了一盞燈。蔡民杭走到門外,卻聽到了咯吱咯吱的咀嚼聲。他拉開了門,那個女孩反應不及倒了下來,手裏滾落出來一個像石頭般的東西,蔡民杭定睛一看,是一塊早已風乾的饅頭。

他撿饅頭低頭看向那個女孩,在生活的摧殘下女孩早已千瘡百孔,眼睛雖然乾淨的像一汪清水,但眼神里卻充滿了警惕與敵意。女孩一把搶過了饅頭,蔡民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眼前充滿敵意的女孩,他轉過身去,從廚房拿出一些過冬的食物交到了她的手上。

女孩沒有道謝就跑開了,蔡民杭看着遠去的背影關上了店門,他回去后卻再也睡不着了,他從辦公室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張合影,那是他和妻子與女兒的合影,如果她還在這世上的話,她一定也有剛才的女孩那麼大了吧。

第二天打開店門后,卻看到店門前不遠處站着一個人,他走近看時,才發現是昨天的女孩。

蔡民杭走到她的面前:“喂,我說,那些東西夠你活過一個冬天的吧。”

“我還有一個妹妹。”女孩說。

“那我再去拿一份不就行了,現在的小孩啊。”

女孩搖了搖頭:“我想做您店裏的幫手,可以嗎?”

“你是想找個長期飯票吧,不行。”蔡民杭一口回絕,轉身離開,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

蔡民杭再次躺倒在床上,蒙上被子再次進入了夢鄉,直到黃昏時才醒過來,他走到前台從門縫向外看去,那女孩依舊沒有走,在黃昏的雪地里向著酒館站着。在吃過晚飯後,她依舊在那裏,直到很晚才跌跌撞撞的離開。

以後的幾天裏,她每一天都會來,卻不敲響門,從日出清晨等到漫漫長夜,她就一直站在那裏。

那時的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收留她,明明見過許多的慘狀,見過那麼多的生死離別,卻還是把她留在了身邊。

“你叫什麼名字?”

“雅。”

“白雅。”

雅將自己的名字寫給了蔡民杭,蔡民杭感到很驚訝,這個女孩竟然識字,而且,這個字連蔡民杭也沒見過。

“這個字念(bai)對嗎?”

“嗯。”

而如今一年過去了,蔡民杭已經徹底習慣了雅在身邊的生活,在幾杯酒下肚后,他模模糊糊之間自言自語:“當時怎麼就收留你了呢,就是很討厭你這種小孩,哎喲,我真是大善人啊啊啊!”

蔡民杭一把摟過一臉無辜的羽:“太像了,你比你姐姐像她多了,說話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喂,滿身酒氣的紅燒豬頭離我遠點啊。”

“哈哈哈哈……”

結束后,柳川航將喝多了的蔡民杭扶回床上,柳川航可是費了不少功夫,終於在蔡民杭吐到柳川航身上的那一刻憤怒的破口大罵:“這頭蠢豬!”

回家的路上,曹鑫背着睡著了的羽,陪着雅踏上了回家的路。

此刻的冬夜已經沒有當初那般的凄涼,寂靜的夜在白雪的映射下顯得無比的明亮,在回去的路上,雅還是止不住笑容,她發自內心的感嘆道:“歷經這麼多苦難真是值得的啊,現在的生活越來越好了。”

“苦難嗎……”

“對啊,如果不是經歷這麼多的……”

“未必。”

雅疑惑的抬頭看去,而曹鑫透過冰涼的眼鏡繼續說著:“你現在所有的一切來自你自己,不是你經歷多少磨難成就的,如果可以的話,你不需要經歷苦難也可以有現在的生活,甚至比現在要好的的多。你看看城市裏出生的人,他們經歷過什麼苦難,無非是沒有趕上公交車多走幾步的苦難,他們經歷過生存式的生活嗎,他們有過命懸一線嗎?”

雅的表情僵住了,而曹鑫扶着眼鏡繼續說著。

“我以前也常常被人教育,經受苦難的人才能成長,那些成功的人都是經過苦難的。但是啊,那些經歷過苦難成功的人佔比少之又少。所謂的苦難成功不過是上層為了輕鬆管理大眾,而編織的最可笑,最荒唐,最噁心的理由。說吃夠了苦就能成功,說這句話的人就應該拖出去喂狗。”

雅看着眼前的道路沉默了,她仔細想,如果自己和母親是城市中的人,那樣母親就不會染病死了,自己也不需要去乞討,出來打工,這些都是可以沒有的啊。

“我明白了,叔叔。”

回到家送走曹鑫后,雅打開了那塊晨明送給她的舊懷錶,在她打開后卻是空空的,就在她要合上的時候,一塊小小的東西掉了出來。雅將它撿起后,仔細端詳才發現那竟然是……

麥穗,一顆飽滿的,真正的麥穗。

一天後,在城市的煙花和歡呼聲中,人類迎來了新元年的第十年,而這個冬天卻沒有過去,在城中的人們慶祝偉大的“元”帶來的希望之時,在他們的身後是一雙雙充滿嫉妒與仇恨的眼睛。

在城外的的一處殘垣斷壁中,聚集着今年新遷徙而來的人們,他們明白越是接近發展好的地方,生活也會越來越好。只是現在,他們需要熬過這個冬天。

滿是破洞和骯髒的廢墟中,人們互不相識卻緊緊的簇擁在一起,因為這樣會暖和些。一名孩子問他的母親:“我們要待到什麼時候?”

“孩子,春天就好了,春天就暖和了,春天就有吃的了。”

有不少餓瘋了的人們搶奪着原住民的東西,他們用石頭砸開房門,在一些遠離城門的地方,這種事時不時發生,被陌生人趕出去的人們心裏默念着。

春天就好了,就能讓他們離開了,或者自己離開去尋找新的地方。

整天沒有客人的蔡民杭趴在窗戶邊上看着緊閉的大門,他托着下把去感受冬天乾燥冰冷的風。

“這該死的冬天怎麼還不完?老子快餓死了,操!什麼時候春天。”

當曹鑫和柳川航坐在房頂聊天的時候,他們常常會談論起以前的生活。無論是資源危機時還是資源危機前的日子,都是那麼的令人回味,過去的時光總是令人美好。但是如今,這個世界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他們作為捲入這場大變的一份子,未來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呢。

“曹鑫啊,你真的打算讓蔡民杭和那個小姑娘加入進來嗎?”

曹鑫踩滅腳下的煙:“我們做完這一切后,就回故鄉吧。帶着蔡民杭,也帶上那兩個小姑娘,未來會有戰爭的,我們帶着他們大家都有可能會死的。”

“是啊,好久沒回家了。”

“春天吧,等到把韻城的隊伍集結到指定的人數我們就走,帶着他們,將來發生戰爭的話,就我們那個小地方也不會有人盯上的吧。”

柳川航從兜里拿出一封書信,這給曹鑫看過後,他問道:“還記得這是誰嗎?”

“啊,當然記得。”

“等到解封的時候我們就一起聚一頓吧,現在他可是真真正正的成功人士了。”

空空蕩蕩的原野上,瀰漫著白茫茫的一片,自從曹鑫幫自己修好了二樓后,家裏變的寬敞不少,在桌子前雅端詳着那一棵麥穗。如果將它種下去,用不了幾年就會變成一片真正的麥田吧。還有晨明的約定,春天來后的第一場雨。如果與晨明再見面的話,他們要一同和曹鑫他們推倒城牆,一起拯救更多的人。結束后,她要和妹妹一起去一個沒有疾病與戰爭,沒有飢荒與爭搶的地方。

韻城第一中學的操場上,晨明依舊是一個人坐在健身器材上看着眼前的人們想。那顆種子是他從父親的房間裏偷出來的,是一顆真正的種子,而那塊懷錶是自己母親當年留給他的,是他的生母而不是現在的母親。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而現在的哥哥是那個女人帶來的,弟弟是同父異母的,自從父親和那個女人再婚後,他就一直很少和父親說話。

晨明的頭突然一陣疼痛,每次一回憶到這件事他就會這樣。像是數只螞蟻在他的腦子中啃食般的疼痛。

“又在疼痛了嗎?”一旁的聲音問道。

“啊,是啊。”而晨明的身邊卻空無一人。

“如果能出去的話,說不定我會讓你想起來什麼。”

“已經定好時間了,春天的第一場雨。記好了。”晨明說。

“那什麼算是是春天呢?”

“等到冰雪融化,萬物生長的時候。”

所有人都在期待春天,好像這就是漆黑大海的航行中的一盞燈塔。是充滿希望的未來,是鮮活的生命。那時候就不再寒冷了,一切都會重新開始。深埋泥土的種子也在等着春天的降臨,春風吹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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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遠的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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