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暗偵探(8)
打開槍的保險,乾淨利落地上膛,他的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無數次。
看到他用漆黑的槍口對準自己,太宰治忍不住怔了怔。
他抬手撓了撓臉,望着亂步比平時瘦一些的身體,又看看他卷得整整齊齊的袖子,還有手臂上扎得漂漂亮亮的白色蝴蝶結,睡意一下子就消去了大半。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帽子……也不是平時的顏色。
太宰治不戴帽子,但是托中原中也的福,他對那些長得差不多一模一樣的帽子也有着無以倫比的分辨能力。
他可以確定,就算顏色一樣,那也不是亂步平時戴的帽子。
那麼問題來了,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亂步嗎?
這麼混亂的神情,是不是因為假冒亂步而遇到武裝偵探社成員,害怕被拆穿呢?
太宰治饒有興緻地望着門口的年輕人,他用手撐着沙發慢慢起身,拿着槍的年輕人緊盯着他的綠眸微顫,一字一頓地說:“不要動。”
他的語氣嚴厲,可在發抖的聲線襯托下未免太過可憐了,太宰治看着他,輕飄飄地“哎”了一聲,抱怨道:“可是這個姿勢很難受誒。”
他原本坐在沙發前面的地上,現在半弓着腰站起來,要讓他中途停下來,也太強人所難了吧?不知道一直彎着腰對脊椎很不友好嗎?
太宰治說著自顧自地站起來,絲毫沒有要因為年輕人的話而停下來的意思,年輕人似乎被他刺激到了,呼吸微微一亂。
然而太宰治聽到“砰”的一聲槍響,旁邊陌生的男人陡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年輕人開槍了,可惜並沒有打中他。
子彈擦着他的肩膀飛過,在旁邊的地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嗨呀,”太宰治遺憾地錘了一下沙發,“怎麼就打偏了……”
他都沒有躲呢,明明這麼好的機會……他抬起頭,以為會看到那年輕人懊惱的神情,沒想到他的肩膀和手臂都顫抖得不像話。
手裏的槍也不停輕顫着,彷彿下一秒就會因為拿不穩而掉到地上。
那雙綠眸里浮現出了一層薄霧般的水汽,他看着太宰治的神情憤怒又委屈,就好像在說太宰治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
明明是他先開了槍,可他看起來比太宰治還要難過。
太宰治心裏不禁泛起了奇怪的感覺,這種眼神……好像很難不愧疚啊……
可他又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頂多就是指出了他的槍沒有打開保險而已……
太宰治這時才收起了玩笑般的心態,奇怪的煎熬從心裏冒了出來,他突然有種想要跳窗逃跑的衝動。
解謎什麼的不是他擅長的事情啊,還是回頭叫亂步先生自己來處理好了!
然而還沒等他有動作,那個站在門口的年輕人就收起槍,一臉憤恨地轉身走了。
看他的表情,就好像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太宰治了。
那可就麻煩了呢——太宰治實在沒辦法放任他頂着那張臉出去亂晃,亂步先生可是偵探社的頂樑柱,社內將近一半的委託都是亂步先生處理的(划重點)。
哪怕是為了自己以後的悠閑生活,太宰治也無法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這麼走掉。
他忽略掉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用手撐住沙發,一個起跳到門邊,快速按住那個年輕人。
瘦弱的年輕人像是對他極其熟悉,被他制住的瞬間就抬腳踹了過來,太宰治避開他的這一腳,與此同時,年輕人已經掙脫了他的手飛快往外跑。
太宰治連忙伸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從後面勒住年輕人脖子的瞬間,年輕人手裏的槍也舉起來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就好像他很了解太宰治一樣
,哪怕看不到也知道身後的太宰治致命之處在哪裏。
冰冷的槍口壓在太陽穴上,太宰治滿不在乎,另一隻手掐了掐他的臉,竟然不是易容,也沒有動用異能改變外貌的痕迹……
太宰治心裏的凝重多了幾分,臉上卻笑嘻嘻地說:“開槍吧。”
貼着他太陽穴上的槍口一顫,太宰治不由得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年輕人根本不會對他開第二槍,之前那一槍比起傷人,更像是防衛一樣,就好像明明白白地告訴太宰——“不要靠近我。”
太宰治笑嘻嘻的神色不禁變得有些微妙,而被他制住的年輕人彷彿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一樣,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太宰治瞬間回神,死死按住他,把他往候車室里拖,一邊用腳踢上了門。
在這個過程中,他還被年輕人用槍托砸到了腦袋,頭髮也被揉亂了,他頓時產生了一種正在按住貓貓打針的艱難感。
貓和狗子這種生物完全不一樣的,狗被抓住四隻腳就無法反抗了,然而十斤的貓就有九斤反骨,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撓你一下。
好麻煩啊,回頭一定要讓社長給我放長假……
太宰治把人按在沙發上的時候還這麼想着,看到那背景板一般的男人低着頭想要偷偷溜走,立即抓着年輕人的手腕,把槍轉了一圈對準他。
“站住。”
他不笑的時候還是很有威懾力的,然而被他壓在沙發上的年輕人絲毫沒有感受到,看到他用自己的槍威脅別人,又被氣到了,用力掙紮起來。
他漲紅了臉,一邊甩着被太宰治抓住的手,一邊憤怒地叫道:“放開我!”
槍在他的手中晃來晃去,扳機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被摳動,剛才的槍響說不定就已經引起別人注意了,要是再來一槍……
這時太宰治的小腿突然一痛,只不過微微走神的功夫,年輕人就踹了他一腳,想要起身逃跑了。
太宰治:“……”
長假、長假,想想可能會有的長假……
他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才死死壓住那種想要把眼前的年輕人腦袋開個洞的衝動,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生氣了,看着不識好歹的年輕人,笑容里不由得多了一絲冷意。
“站到那邊去。”他先是對那陌生的男人說了一句,才低下頭看着沙發上的年輕人。
年輕人鼓着腮幫子,毫不畏懼太宰治的冷臉,一臉憤憤地瞪着他。
他的綠眸睜得溜圓,眼裏燃燒着怒火,那是太宰治經常能在亂步身上看到的鮮活而生動的感覺。
唯一不同的是,年輕人對他的態度簡直熟稔得過分。
太宰治問:“你叫什麼?”
年輕人不答,太宰忍不住說:“不會也叫亂步吧?”
像是開了一個很好笑的玩笑一樣,太宰治兀自笑了起來,然而年輕人沒有笑,反而更憤怒了。
他氣得眼眶都紅了,憤憤地朝太宰治大喊:“你這個笨蛋!笨蛋!!大笨蛋!!!!!”
啊這……
不、不會吧……
太宰治笑容一呆,“你真的是亂步?”
“大笨蛋!!!!!”
年輕人一邊罵一邊抬起手,手指憤憤地從眼角擦過,那雙被水汽浸潤得透亮的綠眸狠狠瞪着太宰治。
那種彷彿自己做錯事的感覺又出現了,太宰治突然語塞:“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笨蛋哎……”
但是想到是亂步這麼叫的,好像又變得合理起來了……
太宰治恍恍惚惚。
森木傀三在心裏對系統說:“我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叫太宰治笨蛋……”
而且還是他自己叫的……
意識模糊.jpg
我好像看到幻覺了.jpg
為什麼太宰治會在這裏啊!!!!
看到任務進度條一下子跳到了80%,森木傀三氣得想抓住系統的小尾巴,把他扔到地上摔來摔去。
好氣啊啊啊啊啊!!
原來根本不是柯南那邊出問題了,而是這個世界也有武偵社!!!!
有亂步有太宰治在,黑衣組織還用得着柯南出手嗎?還明爭暗鬥那麼多年??
恐怕明天就得無了。
他好不容易才給黑亂挑好的棲身之地——!!
森木傀三:吸氧吸氧.jpg
系統:“我也不知道QAQ”
按理說,他這個等級不可能分配到異能番的,更何況還是世界大融合的綜漫世界……
所以有沒有可能是宿主的問題……
當然在森木傀三怒氣沖沖的情況下,系統就算情商再低也不敢這麼說。
系統:[哭泣][哭泣][蕎麥枕頭都哭發芽了]
森木傀三:“別發你沒用的表情包了,你就跟我說說現在這個情況該怎麼解決吧?把武裝偵探社的人全都送走?”
送、送走?
是他想的那個送嗎??
系統瑟瑟發抖。
“這個……那個……你先不用衝動!”系統趕緊去翻應急手冊,嘩啦啦的翻書聲響起,過了好一會兒系統說,“一般的話,就是讓武偵社不要再插手黑衣組織的事情,然後柯南這邊就會慢慢走上正軌了……”
比如現在這種情況,正常應該是等戶島誠上了車,然後琴酒跟上去,拿走賬本+殺人,等列車在京都站停靠時,同樣在車站裏等車的柯南就會發現死人了,兇手還疑似某個把自己敲暈過的銀髮殺手……
然後柯南就會聯想到黑衣組織,順着這條線追查下去,順利找到黑衣組織成立的數家空殼公司,為公安和FBI提供無數線索……
結果因為森木傀三被琴酒送槍的行為感動到,還沒等人上車就跑來找人了……
“什麼時候找人根本不是重點,”森木傀三生氣地說,“現在是這個世界有武裝偵探社啊!!!”
太宰治還跟戶島誠在一個候車室里,想也知道他不可能讓戶島誠上車送死的。
破壞劇情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太宰治!!
森木傀三看着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開始對他很好奇的太宰治,悲憤地瞪了一眼過去。
太宰治拉下他挽得整整齊齊的袖子,以為他在裏面藏了什麼東西,沒想到卻看到一片斑駁的血跡。
袖子捲起來之後沒怎麼接觸到空氣,還是沒被氧化過的刺目鮮紅色。
他下意識瞥了瞥森木傀三的手腕,紮成蝴蝶結的手帕因為他一通掙扎已經散開了大半,隱約能看到一道道紅色傷痕。
被抓破皮的地方像是嫩綠的枝芽被人用暴力撕開了表皮,斑駁的痕迹讓人看了於心不忍,太宰治手指一頓,忽地移開視線,匆匆忙忙幫他把袖子卷好,手帕潦潦草草打了個結。
處理得比安室透難看多了,明明他自己就經常受傷……
森木傀三小聲嘟囔:“笨蛋。”
“嗯?”太宰治抬眼對上他不滿的眼神,一下子笑了起來,“你是不是除了這個詞,就不會其他的了?”
他頓時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你就是大笨蛋!!!”
太宰治趕緊把他按回去,再抬起手時,手裏多了一張從亂步那裏搜出來的紙,還有兩張車票。
看到亂步想伸手過來搶,太宰治立即補充:“再鬧就把你送到警局。”
森木傀三已經伸到他面前的手一抖,瞪大眼睛望着他。
媽耶!第一次聽
到太宰治說要把人送進局子!
他什麼時候這麼遵紀守法了!!
不對,重點是自己還帶着槍,送進警局=暫時跑不了=武裝偵探社全體人員的圍觀。
森木傀三:“!!!!!”
見他終於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太宰治把他手裏的槍抽走,又把他掉在地上的帽子撿起來放到他的頭上,這才打開那張折起來的紙。
手裏的紙摸起來比平時用的更厚,手感也更光滑,太宰治掀開紙一看,果然是相紙,上面印着一個男人的頭像。
他拿着照片上的男人和戰戰兢兢縮在角落的陌生男人對比了一下,發現二人有着微妙的不同。
照片上的男人西裝革履,看起來就像是意氣風發的暴發戶,這個男人卻畏畏縮縮,好像替罪羊一般。
他忍不住嘀咕:“找錯人了?”
森木傀三雙手扶着被他放到頭上的帽子,獃獃愣愣地望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對自己那麼好,聽到他的話立即回過神來,大叫道:“不可能!”
他刷地把照片搶過來,對着男人的臉看了看,一口咬定:“就是同一個人。”
“明明就不一樣吧……”
太宰治還沒說完,就看到亂步忿忿不平地瞪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帶着些許埋怨,彷彿太宰治已經無可救藥了一樣。
確實是看笨蛋的眼神呢,太宰治想。
然後就見亂步瞥了一眼那個陌生的男人,用猶如親眼所見的確定語氣說:“這個人來之前接到了公安的電話。”
“公安告訴他,他已經被某個組織盯上了,再怎麼逃也不可能逃掉,唯一活下去的辦法,就是在車站裏偽裝成自己的弟弟,以此來迷惑那個組織的成員。”
戶島誠有個跟他相差不到兩歲的親弟弟,兩人長得很像,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認錯。
如果琴酒到了車上,發現上車的這個戶島誠不是本人,恐怕會認為他已經帶着賬本悄悄從另一條路逃跑了,比起殺人,他更迫切需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真正的戶島誠。
所以留在車上這個“假的”就很有可能會逃過一劫。
看到戶島誠的第一眼,森木傀三就知道這是安室透想出來的辦法。
其實本來應該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可惜琴酒根本不信任安室透,完整的任務內容還是他從亂步那份資料袋裏看到的。
在大阪到奈良這半個小時裏,一邊開車還要一邊想辦法幫戶島誠保命,安室透也挺厲害的。
更別提還有森木傀三時不時的搗亂。
森木傀三佩服程度+1。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辦法很危險,要讓琴酒相信他不是真正的戶島誠並不容易——不過好在有亂步。
琴酒很信任亂步。
只要亂步說戶島誠從另一條路跑了,車上那個只是他拉出來的替罪羊,琴酒就不會懷疑。
安室透這個辦法雖然冒險,但他知道亂步不可能拆穿他的。
只要不觸及亂步的底線,他完全可以在亂步面前為所欲為,不用擔心出現任何問題。
亂步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搭檔。
太宰治聽他說完,再看到角落裏抖如糠篩的陌生男人,哪裏還能不知道他說的就是事實。
這麼強大的推理能力……簡直就跟偵探社裏的亂步先生一模一樣……
太宰治頭疼地望着他。
“你說的某個組織,不會是黑衣組織吧?”太宰治問。
森木傀三哼唧一聲,好像有些驕傲地仰了仰頭。
太宰治更頭疼了。
翻了翻手裏的車票,看到正面印着上車時間,背面印着觀光列車的介紹,他突然鬆了口氣似的笑起來。
“我還從來沒有坐過這種列車呢。”
他笑眯眯地說著。
沒想到上面竟然有零食室。
那麼就把這位神秘的亂步君(?)關到裏面,慢慢等候真正的亂步到來吧。
是亂步先生的話,一定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太宰治拿着車票,愉快地做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