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敵影重重
案發地距離蛟龍寨足有十五里，除了偶爾開工的鐵礦，周圍全是人跡罕至的密林，只有一條通往寨子的羊腸小道。
屍體是在道路旁半人高的野草堆里被發現的。
如果不是鄭三巡邏隊裏的一名海賊內急，剛好蹲到了這個倒霉鬼的旁邊，估計他變成枯骨都不會被人察覺。
眾人趕到現場的時候，屍體已被轉移到了鐵礦的堆料場上。
腦袋被利器割去，全身赤裸無一物，毫無疑問，這個倒霉鬼經歷了毗舍邪人的“除草”。
只有那些野人才會把死者身上所有的物件都扒得乾乾淨淨，沒被拖走吃掉，真不知道該說這人是倒霉蛋還是幸運兒。
寨子附近已經很久沒有毗舍邪人的蹤跡了，自從鄭廣主導的那場大掃蕩之後，這些野人就很自覺的遷離了流求北部，沒想到他們還有膽子回來。
倒不是蛟龍寨怕了毗舍邪人，實是他們行蹤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
就像一群讓人生厭的蒼蠅，明明你連一分力都不用使就能把它拍死，卻偏偏花十分力都不一定能打得着。但你若對它置之不理，它就會再你腦袋邊上嗡嗡亂飛吵得人不得安寧，順便把你吃的喝的拉的撒的都趴一遍。
“死者是誰，有消息了嗎？”
作為蛟龍寨的大當家，寨子裏的每個人都是鄭廣的治下之民，在給受害者復仇之前，他需要知道死者的身份，還有這件事會對寨子造成什麼影響。
“派回去傳信的弟兄，已經在組織人挨家挨戶排查，暫時沒收到有人失蹤的消息。”鄭三一臉苦笑。
鄭廣也知道寨子裏現在幾千號人，想要查一個人，不是一時半會能辦到的事，想了一會，吩咐道：“一有消息馬上報來，屍首先好生收斂，送到義莊保管，等找到這個弟兄家人再商討後事吧。”
旁邊鄭慶見林黛玉盯着那具赤裸的男屍看個不停，強行按着她的腦袋臉轉了個方向。
他很怕這種殘忍的場景會給暴躁蘿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萬一來個什麼“吾好殺夢中人”之類的，自己就危險了。
“別鬧！”林黛玉面色嚴肅拍開了鄭慶的手，“我覺得這人不是咱們寨子的！”
“什麼？！”
蘿莉的話讓眾人都吃了一驚。
“林丫頭，且說說看，你如何斷定他不是我們寨子的？”鄭廣的聲音很低沉。
林黛玉皺着小鼻子道：“你們看這人膚色，上半身明顯更黑一些，說明這人經常光着膀子曬太陽……”
“寨子裏光膀子幹活的漢子多了，被晒黑很正常。”鄭慶在她腦袋上擼了一把，不管怎麼說小朋友愛動腦筋都是該鼓勵的。
“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黑的呀，這人住的地方，太陽一定比我們這毒得多！”
看着那人被晒成奧爾良雞翅一樣的膚色，眾人紛紛點頭。
蛟龍寨不屬於熱帶，而且夏季陰雨天氣很多，確實沒見過有人被晒成這個樣子，哪怕常年出海在外的老蕭等人，膚色也比死者淺得多。
林黛玉從旁邊樹下撿起一根樹枝，指着屍體的手道：“看他的手就更明顯了，手背比手心黑太多了，這人的手跟猴爪子差不多！”
“另外你們有沒有注意，他的右手上有好幾處老繭，這是經常握刀磨出來。”
“兩隻手的手心也有很厚的繭，如果不是長期拽纜繩之類的東西，繭子是不會這樣長的……”
林黛玉越說越帶勁，身上彷彿散發著智慧的光芒。
眾人都亮瞎了眼，特別是鄭慶，感受到這個小蘿莉武力與智慧並存之後，他察覺到了濃濃的危險。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不，智慧……
自顧自走到了屍體腳邊，林黛玉拿着手中的樹枝點着屍體的一雙大腳：“這人的大腳趾叉得很開，和我爹的差不多，應該是常年在船上討生活的……”
“還有他的腳底，有幾個新鮮的水泡，說明死者生前是穿了鞋的，否則就不是只有幾個水泡的事了，同時，這也能證明他死前走了很遠的路。”
“好啦，我說完了！”林黛玉主動把腦袋伸到已經石化的鄭慶手底下，眼睛眨巴眨巴，意思大致是你快表揚我呀……
林黛玉的分析每一條都有理有據，讓人無從反駁。
“按林丫頭的說法，這人八成和我們是同行。”蕭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死者除了更黑一些，特徵幾乎和他們這些海賊完全一致。
“會不會是島南邊的移民來投奔寨子的？”鄭慶皺眉道。
老蕭搖頭：“不可能！”
“流求的移民只會在沿海區域定居，沒加入寨子的移民聚落，最近的離咱們這兒都有三百里。而且就算有人想投奔俺們寨子，也會選擇坐船。像這種孤身一人敢穿林子跑幾百里的，哪怕沒碰到野人，早晚也會死在蛇蟲野獸口中。”
這時候台灣島的生態環境，比起亞馬遜雨林也差不到哪去，大部分區域都是原始森林，叢林深處就像一片綠色地獄，藏着不知道多少危險。
哪怕是蛟龍寨的老移民，也很少敢深入叢林深處，即便這樣，每年都多多少少還會有幾個倒霉鬼死於毒蟲毒蛇或者其他野獸的襲擊。
鄭慶見過移民們開荒的場面，他們都是先在森林邊緣砍出一道寬闊的防火帶，然後一把火燒過去。
等大火把土地都凈化一遍，人們才會在灰燼上開墾，植物燃燒后的草木灰，也就成了作物最好的肥料。
如果這人真的是穿越叢林跑到這附近的，他生前不是野外生存大師，就是一名極限作死愛好者。
蹲在屍體旁邊研究了半天，鄭慶起身一腳將屍體踹翻了個個兒。
這人的後背比前面還要黑得多，看起來像快烤焦了的奧爾良雞翅。
鄭廣一直陰沉着臉，常年在南洋活動，他對各個勢力幾乎了如指掌，其實在林黛玉稍加提醒之後，他就大致有了看法。
“不出意外，這人是個占婆海盜。”
這個推斷和鄭慶的想法不謀而合。
上輩子他每年都會帶員工出去嗨皮，牲口們最喜歡的去處就是東南亞，這具屍體的膚色，和那些國家街頭的嘟嘟車小哥有異曲同工之妙。
加上死者是個在海上討生活的，鄭慶能聯想到的也只有蒲家的那幫占城佬了。
眾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雖然不知道這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流求，又莫名其妙地在蛟龍寨的附近被野人割了腦袋，但最起碼能說明一點，占城海盜已經開始在流求附近活動了，黑水溝不再是萬無一失的天塹。
…………
一具無頭的裸屍能提供的線索非常有限。
他來流求究竟是意外還是帶着目的，是怎麼渡過黑水溝的，他還有沒有同夥，是否已經發現了蛟龍寨，又有沒有把這裏的消息傳出去……
一連串眾人關心的問題都無法得到答案。
無論是不是虛驚一場，蛟龍寨的眾人還是在第一時間做了應對。
寨子開始戒嚴，挨家挨戶排查有沒有外人混進來。
鄭廣和林七新訓練的海賊以七人一組作為編製，由林七帶頭出動了二十組人馬，在蛟龍寨方圓百里的範圍內進行掃蕩。
他們的目的是把所有膽敢接近寨子的毗舍邪人一網打盡，同時排查還有沒有其餘的占城海盜潛伏在附近。
近海巡邏的快船也全都接到了命令，日夜不停地監視附近海面的動靜。
老蕭和蘇四狗則計劃近期再出海去一趟泉州，打探蒲存信死後蒲家的應對，同時送去寨子裏最新生產出來的香水，以及將林充幫忙採購的物資運回寨子。
為了加快各項武器製造進度，鄭慶開始帶着林黛玉在火藥坊、造船坊、鐵坊之間來回奔波不停，新式武器是寨子以少勝多的唯一倚仗，由不得他有分毫的鬆懈。
時隔一個多月，在重重敵影之下，鄭慶又回歸了狗都不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