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較量
沉悶的鼓聲回蕩在海面上,海賊的船隊距離商船已經不足三里,如同正在狩獵的狼群,慢慢縮小着包圍圈。
鄭廣頂盔貫甲,大馬金刀的坐在艉樓正中的一張虎皮交椅上,他的身影在夕陽中威嚴得如同一尊神明,絲毫沒有剛才在船艙里那個憨厚漢子的模樣。
看到一瘸一拐混進人群的鄭慶,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依舊冷靜而嚴肅的發佈着命令。
“傳令林七、蘇四狗,命他們二船夾擊左側商船。”
“諾!”
“右邊那條大魚我們自己解決,張麻子、王老蔫,接舷之後你們率人跟我一起打殺上去。”
“諾!”
“老蕭、鄭慶,你倆帶十個弟兄守好咱們的船。”說到這他看向鄭慶,笑道,“老蕭你可把這孬貨盯仔細了,這貨屁股精貴得很,弟兄們下筆買賣的着落全指望他那屁股了……”
“哈哈哈哈……”鄭廣話音未落,甲板上的水手們已經笑作一團。
鄭慶也尷尬的咧了咧嘴,好嘛,看來他的屁股很快就要成為海賊中的梗了……
鄭廣從他的虎皮交椅上走下來,他拍了拍鄭慶的肩膀,嘴唇嚅動像是要說點什麼,最終只留下一句“好生保全自己”就自顧自走開了。
鄭慶明白大哥這樣安排的原由,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從小就被寵弟狂魔悉心照顧,好吃好喝都進了他的肚子。
雖然年幼,但發育得不錯,一米七的個子,比絕大多數的水手都要強壯得多,按說,他是應該上前線的。
鄭廣讓他留在船上,純粹是不想讓他也身處險境。
那種說不清的感覺又涌了出來,想要和大哥說一聲奧利給,卻發現已經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鄭慶的心態很樸素,已經確認沒辦法回到之前的世界了,那就只能儘快融入到現在的生活里。
作為海盜,他的基本技能幾乎是零,眼下的戰鬥就是他了解這個行當很好的機會。
一瘸一拐地走到老蕭身邊,謙虛的請教道:“老蕭,我該做啥?”
老蕭反手就給了他一個大逼斗:“伢子沒大沒小的,喊蕭伯!”
說著他丟給鄭慶一把橫刀和一張踏張弩,指了指桅杆頂端的瞭望台:“猴崽子不是喜歡爬桿嗎?到那上面去,見着不是自己人就狠狠的射!”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頓了頓接着道:“要是再敢從上面往下跳,老子親自揍爛你娃的鉤子!”
這個時代海商和海盜,並沒有什麼嚴格的區別。
在茫茫大海之中,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轉換自己的身份,將弱小的對手一口吞掉。
從桅杆上望去,大食人的商船完全不像在遠處看時的那樣渺小,比起鄭慶他們的船,甚至還要大上一圈。
巨大且堅固的船身、甲板上嚴陣以待的水手,都意味着它也有鋒利的獠牙,隨時都有可能由獵物變成獵手。
在火器時代到來之前,海戰亘古不變的作戰方式只有撞擊、縱火和接舷戰,而對於海盜來說,更是只剩跳幫這一條最殘酷、最血腥的道路。
眼見兩條船的船舷快要靠到一起,如蝗的羽箭和標槍瞬間從雙方的甲板上升起了來。
海賊的準備很充分,沿着船舷立起了一排巨盾,箭雨撞擊盾牌聲發出的聲音如雨點般密集。
雙方都有人在慘叫和哀嚎聲中倒下,但沒人來得及照顧傷員,因為海賊的飛虎抓已經鉤住了商船,兩艘船慢慢貼在了一起。
“殺!!!”
呼喊聲中,鄭廣第一個跳到了商船的甲板,鋼刀揮舞一連劈翻了身邊好幾個大食水手。
更多的海賊怒吼着加入了戰局,商船防線很快被撕開了一個缺口。
沒有什麼陣形,也沒有什麼戰術,混亂中所有人都化作了野獸,歇斯底里的以死相博。
鄭慶在這種混亂之中射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箭,箭矢釘在一名崑崙奴腳下,把那人嚇了一跳。
他前一世在國外的射擊俱樂部里玩過各種各樣的槍,但是從沒碰過諸如弓弩之類的冷兵器。
好在兩船的距離不過十餘米,他的悟性也不錯,在射偏了兩箭之後,便漸漸找到了些訣竅,第三箭洞穿了一名試圖偷襲鄭廣的水手大腿,將人釘在了甲板上。
甲板上,身披重甲的鄭廣宛如魔神,手中雪亮的長刀飛舞,每揮出一刀,必然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鄭慶看到他在呼吸之間連出三刀,殺死了一名試圖偷襲的水手。
第一刀斬斷長槍,第二刀斬斷持槍的雙手,緊接着那名來不及發出慘叫的水手便被一刀兩斷,殘肢、鮮血還有五顏六色的內臟在猛烈的撞擊下四散飛舞出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鄭廣的帶領下,海賊堪稱瘋狂的攻勢徹底壓制了商船水手的防禦,逐漸把敵人分割成幾個獨立的小團體。
桅杆上鄭慶也紅了眼,一次次吃力地拉開弩弦,又一次次把箭矢射進敵人的身體,他的手終於不像戰鬥開始時那樣還會顫抖,滿腦子只剩殺死敵人的念頭。
“咚”的悶響,一支羽箭扎在平台的圍欄上,把他從癲狂的狀態里拉了出來。
鄭慶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好險,這隻箭再射高兩寸,就能把他射個透心涼,他連忙戰戰兢兢地把身體縮在圍欄後面。
剛才一番猛如瘋狗的操作,他接連射翻了好幾名敵人,如果預感沒錯,自己是被對方的弓箭手盯上了。
為了確認這一點,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弩舉過頭頂。
果然,身旁又傳來了一聲羽箭入木的悶響。
這麼近的距離上,被一個訓練有素的弓箭手盯着,和後世被人拿着巴雷特頂着腦門的感覺差不多。
更難受的是,居然連對方藏在哪裏都不知道。
鄭慶索性躺在了地上。
踏張弩張弦是件極其消耗體力的事,需要腿、臂、腰、背同時發力,剛才太過專註忽略了感覺,這時候身體稍稍放鬆,腰酸背疼腿抽筋的感覺同時冒了出來。
是該喝巨能鈣還是匯源腎寶來着?不重要了,反正也買不到……
好容易把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清理乾淨,鄭慶悄悄瞟了一眼下面甲板,老蕭猥瑣的藏在船舷後面,應該也被對面招呼過了。
“蕭伯,我被弓手盯上了,知道人在哪嗎?”
良久,甲板上才傳來老蕭的聲音:“憨貨,對面中間那根桅杆上,你好好瞅瞅,搞快做掉他!”
鄭慶聞言剛準備起身,又有一支羽箭擦着他頭頂飛了過去,嚇得他馬上又縮了起來。
對方應該也知道他這個位置威脅最大,盯得很死。
冒頭去對射?鄭慶否定了這個念頭,他心沒那麼大,一個不小心,故事就結束了。
要用腦子。
思索片刻,鄭慶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掛在橫刀的刀鞘上,慢慢舉了起來。
“嗖”的一箭將衣服穿了個透明窟窿。
機會來了。
就算再訓練有素的神箭手,也不可能無休止的連續射箭,更何況對面那人先前已經連射了許多箭。
鄭慶等的就是他射擊后的空隙。
他果斷地端起踏張弩站了起來,用望山框住對面桅杆上正準備開弓的人影,扣下了扳機。
羽箭帶着破空聲飛射而出,貫穿了那人的脖子。
強大的衝擊力拖着垂死掙扎的身體向後退了幾步,落了下去。
鄭慶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大哥說的沒錯,從桅杆頂上掉下去真的會摔成一團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