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蕭書啟的同學
主持人站在台上,工人評委、觀眾、參賽選手均站在台下。老中青三個大組中,冠亞季基本已經產生。老中兩組的結果,並沒有引起場上工人的情緒波動,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而有懸念的結果,只存在青年組中。主持人開始公佈青年組結果,季軍是總裝車間劉建設小組,亞軍是齒輪車間韓大海小組。
念到冠軍時,主持人賣了個關子,把話筒朝着觀眾,讓他們猜一猜。觀眾像是沸騰的開水,你一言,我一語。
原本晴空萬里,不知哪裏飄來些烏雲。
蕭田野本來對這些虛名並不甚上心,但是對於冠軍能到意大利菲亞特公司學習這件事很感興趣。再加之場上的氣氛,難免心生期待。遠處一群人簇擁在薛鵬周圍,像是在恭喜他。晉主任不知從哪裏閃身到蕭田野身邊,在他肩膀上輕拍幾下,用了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們組表現不錯,不論是否是冠軍,你們已經很棒了。”
主持人一看要變天,拿出一張牛皮紙卡片,趕忙打開,他看到結果時表情有些怪,隨即微笑。
“這次的冠軍是......”他話沒說完,一聲驚雷過後,毫無預兆的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廣場上的人,全部湧入不遠處的自行車棚,棚子下瞬間熱鬧起來,只留下拖拉機安靜站在氤氳水霧中。
突然雨中又出現兩個年輕人,拿着些塑料布跑入大雨中,將那些濕淋淋的發動機蓋上。短時間內大雨如注,灰黑的水泥地上雨水匯聚,雨水打在積水上,像是一顆顆跳起的珍珠。
大雨傾盆而下,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到避雨的地方。可當蕭田野看到場上有三台發動機,並沒有裝在拖拉機上時,拿起車棚里的塑料布,跑入雨中,小劉師傅緊跟其後。
他們再回到車棚時,身上的藍色工裝被雨水浸濕,成了深藍色,緊緊貼在身上。他倆的頭髮在雨水的沖刷下像是一塊黑緞面貼在腦袋上。旁邊一個老師傅,從脖子上解開灰白的毛巾,遞給他們。
這場雨像是個急性子的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雨聲由啪嗒啪嗒變為淅瀝淅瀝,然後悄無聲息。
眾人說笑着重新回到廣場上,此時的廣場清新透亮。
主持人看大家都站定,緩緩走上檯子調侃道:“忘記和大家說,還有一場陣雨表演,忘了替它報幕。”
台下眾人訕訕笑了。
“最後一項,青年組技能比武冠軍發動機車間蕭田野組以及薛鵬組。請大家掌聲鼓勵所有獲獎的選手。獎品請到宣傳部領取。接下來,請我們的總工程師吳洪恩先生講話。”主持人說完,邀請已經站定在旁邊的領導。
“我簡短說兩句。通過這次的比武,我們能感受到大家鑽研技術,精益求精,力求創新的精神。特別是一些青年工人,在細微處鑽研。我們農業機械的發展,也會慢慢由粗放到精細......”
吳洪恩的講話,簡短有力。蕭田野濕漉漉的衣服已經換下,聽到吳洪恩說農業機械由粗放到精細化,他就想起了那一年隨祖父母到首都,被佟蒔年帶着看他們機械專業試驗田裏的鐵疙瘩,一陣風吹來,打了個哆嗦。好像某種連接被打通的感覺。
比賽后,工人們看着冠軍們一人一台長虹電視機,從總廠大門口出去,紛紛羨慕投去的目光。只是廠里的新鮮事總是很多,一群金髮碧眼的外國專家將大家的目光又吸引而去。
原來是菲亞特總部的考察團,到拖廠進行項目進度考察。
進一步證實,那些技術比武冠軍中的一些人將會隨着這些專家,到意大利拖拉機廠進行學習。
外籍專家在廠里結束了為期半個月的考察與技術相關工作會議,恰逢洛陽牡丹花會,廠里安排遊覽花會節的日程。
本應該申廠長和吳洪恩陪同,但是省里機械工業部召開緊急會議。但是意大利的專家也不能怠慢,陷入兩難境地。此時一位外籍專家勒洛向申廠長打聽外國語學院的地址,才知道勒洛與那裏的一位教授曾是舊相識。申廠長一聽名字竟然是喬衡恪,立馬喜笑顏開。喬衡恪與申廠長一家在首都曾是一個院裏的街坊鄰居,只是後來上山下鄉后,再也沒有了聯繫,竟然通過一個外國人又聯繫上。
申廠長立即到外國語學院找到喬衡恪,多年未見,情分卻如初。將外籍專家一行人拜託給喬衡恪與技術中心的王順安部長,匆匆趕往省城參加會議。
結束了正式公務,專家們紛紛主張自行活動。喬衡恪請翻譯學院的學生,為這些專家當導遊。他特意囑咐學生,一定要為他們多介紹中國傳統文化與風俗,多講好故事。
勒洛本就是專家團的領隊,廠長雖然不能陪同,廠里自然需要選出代表。發動機車間的晉主任英語還不錯,被選出來去陪同參觀。
牡丹花會,天公作美。一連好些天,陽光暖,微風徐,花爭艷。
暮春已至,許多花草已經進入了花期尾聲,但有“國花”之稱的牡丹卻花開正旺,俗話說穀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照看芍藥。牡丹花開,如洛神出水,一瞥驚鴻。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牡丹花卉節主會場在郊區的國花園,市裏面有牡丹廣場、西苑公園、王城公園等地方都有盛開的牡丹。這個時節到了洛陽城,大街小巷均有牡丹國色。
蕭田野騎自行車,帶着蕭書啟,早早出門到國花園。蕭書啟班裏來了位新同學,她也到國花園陪着新同學逛花卉節。晉主任家中有事,和喬衡恪商量后,讓蕭田野陪着專家逛逛。其實勒洛是想和朋友敘舊,陪同倒是有無都可。最後便是喬衡恪夫婦陪着勒洛。年輕人一道自由活動。
同去的喬家小兒子喬翊,與蕭田野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忽然一個清脆女生,叫住蕭田野。
“哥,你的工作完成了?”蕭書啟早上可是聽到他哥說今天有重要的工作。
“嗯,結束了。”蕭田野說這話時,卻看到蕭書啟身旁的姑娘,甚是眼熟,看清她的眉眼,那一年火車上的畫面浮現眼前。心中驚嘆,這世界真小。
已經成為高中生的蕭書啟,個頭很高。身旁那姑娘,個頭更高。蕭書啟沒開口,喬翊興奮的給大家介紹起來:“蕭書啟,這是你哥啊。我說長得這麼像呢。大哥,這是我們的新同學程予薇。”
“你好,我就跟着書啟叫大哥了。”那姑娘聲音如風鈴一般,開朗中帶些驕傲。
程予薇的母親工作調動,到省城工業學院教書。她母親本想讓程予薇在省城讀高中,但是她母親找了一圈,看中洛陽拖拉機廠附屬高中,省城與洛陽城也就三個小時車程。好巧不巧,她和蕭書啟成了同學,還是同桌。
因母親教授的機械歷史專業,加之父親也常和拖拉機打交道,程予薇在感情上對於洛陽城甚是親切,尤其是學校建設路上的拖拉機廠。緣分很奇妙,她和蕭書啟兩人共同話題多如牛毛,相見恨晚。
看到這麼有親和力的姑娘,蕭田野話也多了:“行,你就跟着她那麼叫吧。你第一次來洛陽看牡丹花嗎?”
“不是,聽我媽說,幾年前跟着他們來過,那時候還沒有舉行花會,只是隨便看看城市裏種植的。”程予薇拉着蕭書啟,邊走邊說。
四人邊走邊逛,到了花園邊上古色古香的亭子中坐下休息,這邊遊客少,倒是清凈。
喬翊將帆布包放下,一樣一樣,拿出了很多吃食。他很紳士的打開兩瓶北冰洋汽水,汽水散發出清新的橘子味,氣泡從瓶子裏面“咕嘟咕嘟”冒了出來,給兩個女伴一人一瓶。蕭田野擺手推辭了他遞過去的汽水,從身上挎包里拿出泡了茶的杯子。
干坐着吃東西,看着來往的行人也是無趣,喬翊提議大家以牡丹為題講個有趣的故事。他抖了個機靈,講了個武則天怒將牡丹貶謫至洛陽,然而牡丹卻昂首怒放的故事。蕭書啟一聽這樣耳熟能詳,甚至是有些老套的故事,隨即擺手不願意加入。
剛喝完汽水的程予薇,眼眸一亮,娓娓道來:“說是宋代有個牡丹郡,郡守懷疑女兒魏紫並非親生,但是又深愛着郡守夫人,就瞞着她,悄悄將孩子送到開滿牡丹花的山上。那時正直隆冬,所幸孩子被山上的花農收養。因緣巧合,郡守夫人病入膏肓,名醫說需要一味葯,名曰牡丹皮,清熱涼血,活血化瘀。雖說牡丹郡里不缺丹皮,但是這個牡丹皮必須是至親所種。郡守想起當年那個孩子,於是帶着郡守夫人到山上,坦白了一切。此時剛好遇到採摘花朵的魏紫。郡守夫人的病情不藥而癒。”
故事講完,蕭田野覺得這故事似曾相識,一拍手說道:“你這個故事怎麼和莎士比亞的《冬天的故事》有點相像。”
“對呀,我這是中國版的冬天故事。”程予薇俏皮的眨了眨眼。
“哈哈”笑了兩聲的蕭書啟,拉着程予薇的手說道:“喬翊剛剛悄聲和我說,程予薇這麼好的故事他怎麼沒聽過。他奶奶可是從小給他講牡丹故事,他曾經吹牛說他聽過所有牡丹的故事。”
一旁的蕭田野對着喬翊說:“用現下一個時髦的詞,那就是‘’,中文就是創新。她這個是新壺裝舊酒。”
“說起牡丹皮,我無意間聽母親前幾天問鄰居那裏有沒有,說是她缺了這味葯。”蕭書啟對着她大哥說。
蕭田野只說了句,回去問問情況,接下來無心逛花會。
四人收拾了一下,又逛了一陣,便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