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艾德華
但泊打開小林那個房間,看見對着床頭的牆上貼着一張科比的海報,他記得那裏原來寫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八個字,大概是梔子離開,林夏用海報給遮住來。林夏也是深深的愛着梔子吧,只是他不知道他的愛是扭曲的吧。愛是本能,但是真正的愛需要完整的人格甚至正念的覺悟來支撐,否則愛就是傷害。
但泊一直不談戀愛,大概就是覺得愛太神聖了,卑微的自己怎麼可能會擁有它。
流浪老漢躺在床上,伸展開四肢。
“你們小青年的北漂生活真是不易啊,我們小時候睡的就是這個床,老闆娘也太摳了,也不買好一點的。”話雖如此,他看起來躺的很是舒適。
但泊苦笑道:“住在這裏的人,還在乎睡什麼床嗎?”
流浪老漢看着科比的畫報:“幹嘛對着床頭貼畫像啊,不吉利,幫我揭了。”
但泊依言揭掉來畫像,隨着黏膠,有牆皮脫落下來,這要是在以前,王秀芬肯定要嚷着賠錢的,可是如今拆遷在即,她也不計較了。
露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八個字,周圍一圈脫落的牆皮,這八個字也變得斑駁殘破,曾經滄海。
“這不是梔子的字嗎?”老漢皺眉道,“這就是梔子住的地方?她要分擔一半的房租,還要被男朋友打?”
但泊點點頭:“您的眼睛還真厲害,一眼就看出是梔子寫的。”
“梔子天天在書店小黑板的寫字,這點事我還看不出來嗎?天下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老漢之前說話都是高分貝的,尤其喝酒之後,不知為什麼到了這裏一直壓低聲音。
“您不是男人啊?您也不是好東西嗎?”但泊不禁笑了。
“我肯定不是好東西,我只想最後回來看一眼這個地方,畢竟我們老艾家祖宗三代以上都住在這裏,我已經做好任打任罵的準備了,可我沒想到,她竟然沒認出我來。”老漢忍不住老淚縱橫。
但泊愣住了,他也知道房東王姨的丈夫結婚兩年就離家出走了,這麼多年過去來,大家都以為他早已經死在外面,他也聽王姨隔段時間就會念叨要去派出所辦理銷戶,但王姨一直都沒有真正行動,她還在期待丈夫有一天能回來。
“您叫艾德華?是王姨的丈夫?我去找王姨!”但泊就要下樓去叫王秀芬。
艾德華一把拉住但泊:“不要告訴她!這樣挺好,相見不相識,我們都老了,經不起折騰,保持原狀對大家都好。”
“可王姨一直在等你回來啊,這次拆遷也是,王姨一直在跟開發商對峙,什麼條件都覺得不好,其實她就是捨不得這個地方,擔心你以後回來了找不到她。”但泊有些急了,“您消失這麼多年,拋妻棄子,你知道她們過得有多難嗎?”
“你看見她們難了嗎?沒有我她們怕是過得更舒心。”艾德華不屑的哼了一聲,“看我女兒,就知道她這些年一點都沒變,把女兒教的跟她一模一樣,我是不想跟她多待一天,多說一句話。”
“您連女兒也見過了?您認女兒了嗎?”但泊問道。
“當然沒認,不然今晚能一起吃飯嗎?”艾德華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着但泊。
“今晚一起吃飯?誰是您女兒啊?”但泊在宜家公寓從沒遇見過艾真真,也不知道她就是王秀芬的女兒。
“然然她媽呀,就是那個胖子,你不知道她是王秀芬女兒?”艾德華說起自己的女兒也是刻薄的很。
“房夫人是王姨的女兒?我還真是不知道。
”但泊感嘆,“還真巧!”
“巧什麼巧,我一直就在這附近流浪,一次也沒碰見她們娘倆,在BJ街頭遇見個熟人,真是太難了。”艾德華說道,“我早就知道艾真真是我女兒,房安然是我外孫女,所以才會跟着然然去書店的,要不然我怎麼知道書店裏竟然可以過夜?你們也不掛個招牌。要說這家人里,我最喜歡然然,和我小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艾德華嘮嘮叨叨岔開話題,可是沒想到平時小綿羊一樣的但泊,此時好像滿是獠牙的青狼,拽起他的衣領,把他薅起來:“先別說這些沒用的,我不管你有什麼原因,可你既然結婚了,就要對妻兒負責任,要不你就別結婚!走,我帶你去見王姨。”
但泊瘋狂的把艾德華往床下拉,艾德華流浪這些年,營養倒是一點都沒缺,滿身強壯的肌肉,但泊沒把他拉下床,他反倒把但泊按床沿上了。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這個道理你嗎?”艾德華用力撕扯掙脫但泊,-他知道但泊心軟,不會真的跟他較勁的。他再強壯也是近七十歲的人了,怎麼可能打的過年輕小夥子,除非人家小夥子不是真心跟你動手。
艾德華一把老骨頭也是累的有些氣喘:“你這臭小子,平時看你老實巴交,還會打架啊?我家的事你怎麼這麼上心,你是看上我老婆還是我女兒了?”
“你拋棄她們,她們已經不再是你老婆你女兒了。”但泊很是嫌惡的眼神看着艾德華,“以後別這麼稱呼她們,你不配!”
“玩笑也開不起,你這麼敏感幹嘛,難道你也是拋妻棄子跑出來的?”艾德華的直覺告訴他但泊這個反應有點過激了,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我才不會像你這樣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但泊咬牙切齒道。
“那就是你被人拋棄啦?誰拋棄了你?你爸還是你媽?”艾德華很是感興趣,對於但泊的身世也好奇起來。
“我給你三天時間去跟她們坦白,三天一到你如果還是藏着掖着,我就去告訴她們。”但泊看了看房門,“你也別想着逃,我從外面把門鎖上,你晚上想撒尿,床下有個痰盂。”
但泊不再多說,出了門,把艾德華鎖在了這間屋子裏。鎖是那種老式的掛鎖,從外面鎖上,裏面的人就打不開門了。他自己回自己的房間,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無法容忍拋棄家人的人,可是如果他的母親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會怎麼做?他輾轉反側,怎麼想也沒有答案,或許就像艾德華所說,大家保持現狀,互不打擾也許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