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母心
紀晨家住在俠漢市邊緣的一座老小區內，距離他上學的白雪書院大概有五六里路。
小區的建築維繫着三百年前的水平，以排樓為主，風格卻異常古樸。
自六十年前大安人皇上位以來，他就下令改修整個大安國的建築風格
原本大安國內有許多房屋都有舊時代末年的痕迹，風格各異，雜亂不一，但在統一改修后，外觀上都做成了類似古華國風格的樣子。
除此之外，他還着手改了許多機構的稱謂。
像國內原本的初中與小學統一改稱書院
像紀晨就知道白雪書院以前的名字好像叫“育才文武中學”……
書院的老師要稱呼為先生
國內的辦事機構統稱朝廷
種種此類不一而足
好在人皇並不苛刻，對於人們私下的叫法並不嚴格要求，也不禁止人們使用收音機這樣的科技造物
加上當代人皇對外戰績彪炳，繼位十年內不斷開疆拓土，為人類爭回了大量土地。
故而反對聲並不算嚴重，整個大安國也就維持了這種相對古意的風格。
而此時的紀萬年，正坐在家一個人喝着悶酒，聽着收音機里的俠漢晚間新聞，眼神卻十分清明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
“這都快七點半了，紀晨那小兔崽子怎麼還沒回來？”
紀萬年對自己這個孩子可以說是十分喜歡:
從小就沒給自己惹過事，讀起書來也是勤勉非常，開家長會老師都表揚這孩子
哪怕是後來小兒子紀震覺醒了“麟”字，他也並沒有偏心，對這個大兒子仍是很抱有期望。
就連紀震寄回來的那些珍品藥材，多半都被他混在日常的雞湯、炒菜里，給了紀晨培本固元，增加精力之用。
甚至是前段時間紀晨開始變得頹靡，變得整個人喪失鬥志，他也沒捨得怪自己這個兒子。
易地而處，就算是他，年輕時也遠沒這個兒子那麼刻苦。
九年如一日的堅持，卻始終沒看到哪怕一點點最微弱的燈光！
換做是他紀萬年，他都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自己真能堅持下去
所以他才舍下臉去，找昔日的戰友，替他求到了俠漢市三大家族之一“尹家”的賜名符詔。
就是為了給這個大兒子一分能繼續修行的希望！
“這是收到什麼風聲了？這個點都不回家，真是豈有此理！”
正當此時，收音機里的聲音卻突然頓了一下
“……插播一條新聞，今天早間，在俠漢市北區發生了一起失蹤案，一名十三歲的女生在上學路上失蹤，官府正在調查，請有相關線索的人及時與官府聯繫。”
“這已經是俠漢市北區近期內第三起失蹤案了，請……”
紀萬年放下手裏的酒杯，直接一個鷂子翻身，從七樓陽台躍了出去！
大安境內，未經允許不得調用真文字，但肉體力量不在其內！
他直接來到了李大白家門口，敲了敲門。
兩家在同一小區內，只隔了一棟樓。
開門的是李大白，看見是紀萬年，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然後裝作鎮定的說
“是紀叔啊，怎麼有空過來了”隨後往廚房裏一喊
“媽，紀叔來了，添副碗筷，再多燒個菜”
紀萬年搖了搖頭，他是從行伍下來的，哪還看不出來李大白這是因為泄露了情報做賊心虛，不等李大白說完就將其打斷:
“李家崽子，
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看見我家小紀晨沒有？”
李大白聽了也是一愣
“咋了，晨哥還沒回家？”
“我剛放學路上還見到他了呀！”
紀萬年一聽，雖然面色如常，但額角已經有幾滴汗水落下了。
不會真被人拐了吧？
城府再深的人，面對兒子可能被人拐了這件事，也難以從容。
紀萬年也沒顧着和李大白解釋啥，直接飛出了樓外！
就這不帶一絲煙火氣的一手，就絕對超過了識字境和組字境
紀萬年，至少是一位邁入第三境界連章境的高手！
只見他鼓足了氣力，懸停在半空之中，大吼一句
“紀晨你這小兔崽子，快回家吃飯！”
轟隆隆！
音浪幾乎連成實質
聲傳十里！
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用很輕但凝練的聲音回答道
“老紀，別喊了，你孩子在我這覺醒呢”
紀萬年鬆了一口氣，知道下落就好。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覺醒？
…………
紀晨從夢境裏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身旁還放着張椅子，書店老闆正穿着一身青衣坐在上面，推了推眼鏡，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醒了？”
“嗯。”紀晨輕輕點頭。
“覺醒了？”
紀晨忽地扭頭看過去，書店老闆擺了擺手說道
“沒什麼好意外的，每個人覺醒的時候，他身邊的文氣是平常的十幾倍重，你在我店內覺醒，我自然還是感覺的出來的。”
紀晨點了點頭，又聽老闆說
“你爹剛剛出來找你來了，現在就在我店裏，我告訴他你正在覺醒。”
紀晨一驚，看了看靜室內的掛鐘，已經超過八點了。
他向老闆道了個謝，顧不得細看自己腦海中發生的變化，徑直就要往外走去！
他要出去向老爹報告自己覺醒成功的好消息！
但是店長卻攔住了他
“別急，你爹在忙”
隨後示意紀晨，在門口停下。
紀晨站在門口，透過門的縫隙，隱約聽到了老爹紀萬年的聲音
“路警官，不，路捕頭，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是看到今天的新聞，怕孩子不見，才用的力量，是為了找孩子啊”
“罰錢？好，沒事，我繳啊，我繳！”
“只要別留下案底，影響我家娃就行！他馬上就要中考了！”
紀晨透過門縫，看見父親正對着兩個捕快模樣的人躬着身子，不停地解釋着什麼。
紀晨沉默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嗯”
“你父親對你的關心不比對你弟弟少”
“……嗯，我知道”
“這座門我設了封印，別的人感受不到裏面發生了什麼”
“……謝謝”
“不用謝，我和你父親是舊交，應該的”老闆從身側拿出一本書讀了起來
“等一會再出去吧”
“嗯，我知道。”
……
過了十分鐘，紀晨擦了擦眼角，裝作剛醒來睡眼惺忪的樣子，從靜室中走了出來。
紀萬年看着他，似有千言萬語，醞釀許久，最後只化作了三個字:
“覺醒了？”
“嗯……”
“什麼時候開始感應到的？”
“兩個月前”
“嗯，是你開始……和之前不一樣的時候？”
紀萬年猶豫了一下，沒把“開始擺爛”四個字說出來。
“嗯，怕說出來有了依靠就壞了心氣，所以沒敢說。”
“嗯”紀萬年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道
“走，我們出去下館子。你媽出差去了，我們去吃頓好的慶祝你覺醒。”
紀晨點了點頭，和老闆道了別，和父親一起離開了那家叫做“司夜”的書店。
……
回家的路上，路燈把影子拉的很長。
地上留着暴雨後落下的水窪，夜風一吹就會掀起波瀾。
紀晨和紀萬年在路上走着，彼此一句話也沒說。
紀晨遲疑了一會，問道
“老爹，你就不問問我覺醒了什麼字么？”
“沒必要，只要上了路，後面能有什麼造化，全憑自己，你不想說就不用說。”
又是一陣沉默。
突然，紀晨不知哪來的勇氣，對紀萬年說道
“老爹，我也會成為厲害的讀書人的，不會比小震差！”
說完之後，紀晨發現，這個身體裏他最後的那一絲不受控制的感覺，徹底消散了。
“嗯，老爹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