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苦海與燈塔
紀晨走入了靜室。
靜室里擺設簡單，一套純木的桌椅，已經因多年的使用變得發潤，隱隱有一層晶瑩玉質。
桌上並無過多物件，只放了兩本書，《論語》與《萬物目錄》。
這兩本書也是這個時代人族的兩本必讀啟蒙書，可以說是人手一本。
前者薄薄一本，乃是難得的舊時代存留下來的書籍，保存的也相對完整，描述了舊時代的先賢的對於人類社會的認知與看法。
第一批覺醒真文字的強者中，許多人他們的本命字如“仁”，“義”，“禮”等，都可以從中找到源流。
後者則厚了許多，是新時代后，大樂國的一位絕頂強者，深感以蒙童的稚嫩懵懂，想要理解《論語》，從中悟得文字真意太難。
於是花費三十年時間走遍八荒，觀察自然萬物之貌，洞曉未盡之物，結合舊時代一些留存書籍的殘本，又花三年編纂出此書。
那位強者深感自己所見所知也不過滄海一粟，故不願意起名為圖鑑圖譜，止得“目錄”二字。
研習這本書的人，覺醒本命字多為花鳥魚蟲，奇珍異獸。
紀晨的弟弟紀震便是從中覺醒出“麟”字，名動俠漢。
紀晨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
他今天要試的書，不是這兩本！
紀晨並非是病急亂投醫，他不選的理由有二。
一是那兩本書身為啟蒙經典，原主早看過了不知多少遍，要覺醒早該覺醒了。
二是那兩本書實在太長，兩個小時的時間投入上面顯得杯水車薪。
他翻開了從前台借來的書
封皮上寫着四個大字
《殘卷拾遺》！
這本書沒有所謂的體系可言，也談不上作者，只是集合了許多舊時代文明的殘篇。
很多文章殘到連上下文都沒了，孤零零的一篇，想讀懂都十分不易，更何況是悟出什麼？
這是幾乎所有家長都不會讓孩子選讀的書，最多看一遍，瞎貓碰碰死耗子，真說要在其中投入精力？
那你也得先讀得懂才行！
但這是紀晨思考過後唯一的選擇！
紀晨自付，他作為穿越者的最大優勢是什麼？
是智慧？是力量？
都不是，是信息差！
是他做為一名頂級校園辯手，那些年在“博”上，投入的精力與時間！
你真讓他全篇默寫什麼四書五經，他沒那個本事。
可你說一段，讓你補充上下文，他有自信回憶個七七八八！
紀晨覺得這是他重生最大的優勢！
剛剛《殘卷拾遺》他粗略看了一下，其中有幾篇他都有印象！
紀晨深吸一口氣
拼了！
他略過了自己完全沒印象的兩篇，翻到了第三篇。
他的指尖劃過段落，如同第一天捧起書本般虔誠，輕聲念道
“書曰，鄭伯克段於鄢，段不弟......”
紀晨邊念邊想，這應該是《左傳》中的名篇。
鄭伯克段於鄢，說的是鄭莊公與自己的弟弟共叔段反目交戰的故事。
這段故事的背景是周王朝的末年，對分封諸侯的控制力大減，因此各諸侯國之間開始了互相兼并的戰爭，各國內部統治者之間爭奪權勢的鬥爭也加劇起來。
為了爭奪王位，骨肉至親也會成為殊死仇敵！
紀晨搖了搖頭，不知道這段背景，也難怪這個時代沒人能讀懂。
不料，紀晨剛剛念完最後一句“其是之謂乎”，準備翻篇之時
異變陡生！
略微發黃的書上升起了一束白光，直接打進了紀晨的眉心！
紀晨只覺得暖洋洋的，就像沐浴在春日下午的陽光之下，不由得咪上眼睛。
誰知他一閉上眼，就被自己腦海里的情況嚇了一大跳！
未跨入識字境的修行者，腦海里原本應該是一片漆黑，若集中注意力，則會感到自己如同在在黑色的海洋中飄着。
看不見東西，使不上勁，呼喊連迴音都沒有，讓人意識到相較於這個世界，自己無比渺小。
這個階段被人稱之為邁入正式修行前的苦海。
而與自己有緣的真文字若是產生聯繫，則會在苦海里投影出燈塔的樣子，指引你向其游去。
一般六個月左右的時間，修行者就能游到燈塔之下。
此時燈塔會化作舟船，帶領修行者脫離苦海，進入識字境。
紀晨之前也檢查過，自己穿越過來之後，腦內苦海也是漆黑一片。
可是現在，簡直稱得上燈火通明！
至少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光點在紀晨的苦海內閃來閃去！
甚至有些光點在紀晨往它那邊看的時候，突然加快了閃爍的頻率！
紀晨驚了
“什麼玩意？”
？？？
不是聽說真文字在剛建立聯繫的時候，都是很微弱的光芒么？
自己腦袋裏大部分是很微弱，可有幾個，那亮的都快趕得上前世那安在浴室里的大玻璃燈泡了吧？
而且別人覺醒本命字都是只有一座燈塔，哪像自己這樣有的挑的？
“果然，我還是不一樣的！”
紀晨內心一松，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這下時間上就不急了。
自己完全可以回去和父親解釋自己已經找到了燈塔，覺醒真文字只是時間問題。
再到其中挑個最亮的，加把勁，趕在中考之前覺醒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正當紀晨如此想的時候，他駭然發現，苦海中的燈塔，無一例外，都黯淡了幾分。
光芒最弱的那幾座甚至直接消散了！
“怎麼會這樣？”
大喜大悲之下，紀晨也無法控制自己喊了出來，額頭滲出了几絲汗水。
好在曾經的辯手生涯磨鍊了他的心態，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思考其中原因。
“冷靜，一定要冷靜”
“好好想想其中原因！”
“首先確認外部因素。那本《殘卷拾遺》只是印刷的貨色，可以排除書籍本身的特殊之處。”
“再看內部因素。我們現在先假定穿越過來的自己確實有特殊之處，比如對真文字的親和力很強之類的，這在歷史上也有先例。”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能夠一次性感應到那麼多真文字。”
“好，第二個問題，為什麼這些燈塔突然黯淡了？”
“第一種可能，我的特殊性本身就是暫時的，會隨着自身和這具身體的適應程度逐漸消失。”
紀晨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
“不對，現在燈火的亮度很穩定，甚至在我思考的時候又亮了兩分，沒有持續衰退的跡象，應該不是暫時。”
“第二種可能，是這些文字有靈性，太久沒有人翻閱，因為我的關注而歡欣，過了這股新鮮勁就散了。”
“不對，應該也不可能，我挑選這本書的時候上面未曾落灰，上面的新舊程度一年內應該有人翻閱。更何況這本書並不是孤本，四國加起來看的人不知有多少。”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能？”
突然，紀晨想到了什麼。
他的神態變得放鬆，眼神卻無比堅毅。
“果然，是因為這個啊！”
隨着紀晨話落，他腦海內的燈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
萬華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