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鬼夜行
大周京城在雍州長安，長安城是九州第一大城，自建城起，歷經大周三代帝王不斷擴城改建，城牆東西長十五里，南北長二十七里，皇城更是連接城外的鳳凰山依山而建，只是遠遠望去，就會讓人心生敬畏。
百鬼衛和夜行衛的總司百鬼夜行就在長安城，百鬼夜行直屬皇帝管轄，而總司下的百鬼衛駐紮在天下九州，負責鎮壓各地作亂的鬼怪，夜行衛則是巡遊天下，哪裏有異鬼出沒，哪裏就有他們的身影，他們專門負責圍剿百鬼衛解決不了的鬼怪。所以夜行衛雖然人數很少，但卻是大周對付鬼怪最鋒利的一把刀。
曾玉泉看着身邊一臉驚愕的林十三，不由自豪的笑道：“十三，怎麼樣？長安城大不大？”
這一路上，林十三已經與夜行衛的眾人熟悉起來，白白更是一天到晚的纏着他，讓他多畫幾張保命的紙鶴，以至於林十三一路走到京城，臉越來越白，如果不是曾玉泉攔着，只怕如今林十三需要被他們幾人抬回京城。
“很大，不過如此大的城池，管理起來也很麻煩吧？”林十三皺眉擔心道。
“長安城內有一座天誅大陣，任何鬼物進入長安城，都會瞬間灰飛煙滅。”白白在一旁得意的說。
“如果不是鬼呢？又該如何？”林十三看着曾玉泉，沉聲提醒。
“異鬼，只能由我們夜行衛來解決了。”曾玉泉看着天空，輕輕嘆息。
“還有人。”林十三沉默片刻，開口提醒。
“人？不會吧？”白白臉色一沉，她沒想到九州有人會出賣人類。
曾玉泉一怔，做了個噤聲手勢，然後對林十三說道：“十三，這種話千萬不可在外人面前說，不然會擾亂民心。”
白白驚愕的看向曾玉泉，她沒想到真的會有人背叛人類，站在鬼怪一方，在這之前，即使在夜行衛，也從沒有人與她說過這些。白白還不知道，以她現在的級別，還沒有權限知道一些酆都隱秘的情報。
曾玉泉率先進城，林十三跟在六人身後，除了林十三沒有來過長安城，白白等人都是長安本地人士，一路上給林十三講解長安的風土人情，讓他小心說話，小心做事，畢竟都城裏最不缺的就是達官顯貴。
林十三倒是不太在乎那些世俗官員，他更想看看百鬼夜行的總司怎麼樣，畢竟，他師父曾經說過，百鬼夜行雖然都是廢物，但天材地寶多，如果能拿出來一件，一輩子都不用再愁吃穿。
想到醬肉，烤鴨，燒雞，林十三雙眼放光，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血色，只是嘴角滲出的口水有些違和。
鳳凰山的一座園林中，三位身穿黑袍的人坐在一處石桌前細細品茶。這三人就是百鬼夜行的真正掌權者，總司李月奴，百鬼申無害，夜行韓長山。
李月奴是大周皇帝李承鉉的皇妹，也是大周的長公主，身負通靈之體，自幼天資卓絕，成年後更是一騎絕塵，成了能夠比肩山上前輩的大修行者。大周皇室為了對百鬼夜行的絕對掌控，將李月奴任命為總司，百鬼申無害和夜行韓長山則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二人雖然出身山上仙門，但在總司之中，也要絕對臣服於李月奴的羅裙下。
李月奴早早收到曾玉泉的飛鴿傳書，知道紫雲觀的傳人要加入百鬼夜行，雖然她內心欣喜不已，但她也知道山上仙門與紫雲觀積怨已久，每一代紫雲觀傳人出世之後必然要打上仙門，千年以來，覆滅在紫雲觀傳人手中的仙門已有一手之數。
上一代紫雲觀真人千行真君在二十年前更是連滅三家仙門，一時間九州震動，山上仙門人人自危，生怕惹到這個橫空出世的絕世強者。在那之後，千行真人只是定期加固酆都封印，再沒有出現在九州世人眼中。
如果林十三知道他師父還曾經做過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怕會把下巴驚掉。
但如今李月奴卻需要徵求申無害和韓長山的意見，這兩人是山上仙門的代表，如果他們二人反對紫雲觀傳人加入百鬼夜行，那她雖貴為大周的長公主，也不能忤逆山上仙門的意志。
申無害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雖然每一代的紫雲觀傳人都會莫名針對山上仙門，但他身處的劍宗與紫雲觀則沒有多少交集，師門內更有傳言，劍宗的一位祖師還曾與紫雲觀一位真人私交甚好，只是山上仙門自古以來就團結一致，劍宗也不好當面與紫雲觀交好。
此時申無害只想靜觀其變，看一看韓長山的反應。而韓長山也不傻，知道長公主是有心收留這個紫雲觀當代傳人的。雖然紫雲觀與山上眾多仙門不和，但如果能夠在他這一代與紫雲觀傳人暗中交好，也不失為師門爭取到一位有力盟友，畢竟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利益，方是永恆不變。
李月奴見二人還再觀望，只好率先開口，說：“二位大人也知道百鬼夜行的窘境，儒家只看重於廟堂，不屑於進入兩衛，釋教閉門不出，只願自掃門前雪，道教自成一派，雖然下山入世，卻不願與朝廷有過多糾纏，如今九州正是多事之秋，本宮雖願意招納天下賢士除魔衛道，還天下太平，卻不想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除了能夠仰仗的山上仙門，就只有軍中武夫願意加入，本宮實在有些求賢若渴。”
申無害看了一眼韓長山，見韓長山面色如常，不像要反對紫雲觀傳人加入總司，他一時間有些好奇，想要看看韓長山要如何應對。
果然如申無害所想，長公主李月奴話音剛落，韓長山就抱拳行禮，沉聲說道：“長公主為國為民，更為天下九州，我等雖是仙門中人，但終究是身在九州，既然是為了天下九州，我仙門中人又何必執着於過往的恩怨，如果紫雲觀傳人真的願意加入總司，那匡扶九州，鏟妖除魔必定事半功倍。”
申無害心中冷笑，但他也馬上說道：“無害唯長公主馬首是瞻。”
韓長山一愣，他沒想到申無害竟會如此表忠心，這樣一來，他剛剛說的一番話就好像是廢話，不過韓長山並不在意，他只需要籠絡住紫雲觀的傳人，什麼九州，什麼大周，在他眼中，都不如力壓九州千年的紫雲觀傳人重要。
“好，既然兩位大人都沒有異議，那本宮就讓人將紫雲觀傳人帶到風雷園。”李月奴滿意的點頭笑道。
曾玉泉帶林十三回到百鬼夜行的總司衙門，雖說是衙門，但只是皇城東南角的一處大宅子，宅子中的各處屋門緊閉，院子中更是空無一人。
“這不是鬼宅吧？”林十三看着空蕩蕩的宅子，打趣道。
“慎言，每間長屋，都有大旗長坐鎮，院子一共有三十六處長屋。”曾玉泉低聲提醒道。
“哦，那他們跟你比誰厲害？”林十三稍稍問。
“那自然是大旗長厲害。”白白不假思索的小聲說。
“和我比呢？”林十三有些好奇。
“不知道，你怎麼這麼多問題？”白白瞪了一眼林十三，有些不耐煩。
林十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過他想自己進入了朝廷的衙門，那就是朝廷的鷹犬，他以前在紫雲山下的村鎮聽評書，那些說書先生嘴中的朝廷鷹犬都是無惡不作，家財萬貫，雖然他不是無惡不作之人，但他很在意自己會不會成為家財萬貫的朝廷鷹犬。
“那個，白白啊，總司的待遇怎麼樣？”林十三搓着手問道。
白白一怔，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林十三，如果不是自己打不過他，白白真想一拳敲暈這個煩人的傢伙。
“還行。”白白嘴角抽搐。
“還行啊，那好像，也不怎麼樣。”林十三揉搓着下巴，面露難色。
“百鬼夜行的各州都督每年有八十兩黃金俸祿，大旗長每年有一百兩黃金的俸祿，府縣的衛所中人也有三十兩到五十兩的俸祿。”李忠義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無奈的說。
“等等，也就是說你們每年有三五十兩黃金的俸祿？”林十三雙目圓睜，一時間難以置信。
“十三，百鬼夜行不同於其他朝廷衙門，咱們在冊的同僚不過八百多人，雖然也有軍中武夫，但更多的還是山上仙門中人，黃白之物只是象徵的給一些，最重要的還是朝廷資助的天材地寶，這些才是無價之寶。”曾玉泉以為林十三是嫌俸祿低，開口解釋道。
林十三默然，百兩黃金是什麼概念？那是他與老道士一輩子都要不到的金錢。什麼天材地寶，哪裏有黃金來的實在。
“咳，那個，玉泉，你看我到了百鬼夜行，會被授予什麼職位？”林十三有些莫名的興奮。
曾玉泉看着眼冒金光的林十三，沉聲說道：“十三，加入百鬼夜行是為了斬妖除魔，報效朝廷，更為了匡扶九州，黃白之物那些終究是身外之物。”
林十三嘿嘿一笑，說：“身外之物是萬萬不能沒有的，況且沒有身外之物，咱們出門斬妖除魔也不方便不是。”
曾玉泉不知該如何反駁林十三，便幫他分析了一通，以林十三的身份和修為，哪怕只是初入百鬼夜行，身份也不會低於都督，甚至有望直接躋身大旗長。
就在幾人低聲討論的時候，一位白髮老人從內院中走出，曾玉泉六人看到白髮老人，不約而同抱拳道：“參見孔旗。”
“呵呵，不必多禮，曾督，總司有令，讓你帶林道長去鳳凰山風雷園。”白髮老人說道，扭頭又走進內院。
“這是誰啊？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林十三有些不滿，他感覺這老頭對他有些敵意。
“噓，慎言，這可是大旗長。”白白在一旁踢了一腳林十三，提醒他不要胡言亂語。
“風雷園，十三你是要一飛衝天了。”李忠義略顯激動的說道。
“日後飛黃騰達，可不要忘了兄弟們。”羅獻笑着說道。
林十三有些不明白所以，但他看眾人的表情，也知道百鬼夜行的總司對他很重視。
曾玉泉深吸一口氣，說：“十三，走吧，那可是風雷園，即便是大旗長沒有被召見，也不能踏入半步。”
林十三還不明白百鬼夜行的規矩，並沒有覺得能進風雷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只是跟在曾玉泉身後，心不在焉的向鳳凰山走去。
白白眼神複雜，她雖然處處與林十三鬥嘴，但她知道，這個少年道士不是池中之物，與他們這些普通夜行衛並不會有太多瓜葛。
風雷園中，只剩下長公主李月奴一人還在石桌前飲茶，申無害與韓長山二人已經返回各自居所，他們二人名義上雖然是李月奴的屬下，但實際上二人各自為政，百鬼衛和夜行衛也各行其是。
李月奴一直想要將百鬼夜行整合成鐵板一塊，成為拱衛大周統治天下的一道堅固壁壘，但百鬼衛與夜行衛自建立以來就積怨已久，如今林十三的出現，讓李月奴重新看到了希望，只要林十三肯為她所用，那不僅能增添一個百鬼夜行的絕世高手，更能成為百鬼夜行的破局之人。
曾玉泉將林十三帶到風雷園的大門外，一位蒙面白裙少女攔下二人。
“總司要單獨見林道長，後面就有奴婢領路。”少女冷冰冰的說完，便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十三歪頭看了看曾玉泉，而曾玉泉則笑着對點點頭，只是林十三隨少女走進風雷園后，曾玉泉的面色有些陰沉，不過很快，他又恢復了平靜的神色，恭恭敬敬的站在風雷園外。
小徑清幽，雖然名字叫風雷園，但園中除了竹林，便只有腳下的石子小路，林十三一時間有些好奇，這麼一座清幽的園子，為何要起一個如此霸氣的名字。
“這位便是林道長吧？月奴有禮了。”
就在林十三低頭數着腳步的時候，一聲悅耳的女聲打斷了他。
“啊，我是。”林十三一怔，下意識的答道。
李月奴起身看向林十三，卻發現林十三竟只是一個弱冠少年，一時間心中的豪情萬丈頓時塌了一半。
“沒想到林道長竟如此年輕，真是英雄出少年。”李月奴雖然略有失望，但還是不露聲色的稱讚。
“哪裏，哪裏，只是學到了師父他老人家的一些皮毛。”林十三還不知道眼前的宮裝女子便是他的頂頭上司，百鬼夜行的總司，他只以為這個年歲偏長的漂亮的女子，也是與蒙面少女一樣的僕人。
“那個，不知總司大人何在？小道是受總司大人召見而來的。”林十三朝李月奴拱手問道。
聽到林十三的話，蒙面少女頓時花容失色，這都怪她沒有及時介紹長公主殿下，只是她剛要開口，卻見李月奴稍稍抬手，阻止了她。
“林道長先在這裏休息一下，總司大人與申大人韓大人有要事處理，只怕一時半會兒怕回不來。”李月奴揮退蒙面少女，笑着與林十三說。
“哦，那姐姐能給我一杯茶喝嗎？走了一路，着實有些渴了。”林十三見總司大人不在，便一屁股坐到石椅上，不客氣的與李月奴說道。
李月奴一怔，她貴為大周長公主，除了大周先皇，還沒有人能讓她沏茶。
“怎麼？林道長走了這麼遠的路就累了嗎？”李月奴打趣道，不過她還是將一杯熱茶推到林十三面前。
林十三拿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說“累倒是不累，就是太渴了，這些天一直在修行，不知為何，越來越渴。”
“哦？林道長是修行中有什麼困難嗎？”李月奴關心道。
林十三搖頭，說：“只是功法還未大成，因為功法屬純陽功，修鍊起來會讓人容易口渴。”
“還有如此神奇的純陽功法？本，奴家還真是聞所未聞。”李月奴有些好奇。
“也不是什麼高深的功法，就是最普通的純陽功，只是我師父教的，有些特別。”林十三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李月奴卻震驚不已，如果是千行真人改良的純陽功，那絕對會成為道門鎮派絕學。對於這種修行秘法，她也不好多問，便岔開話題，問道：“林道長是真的想加入百鬼夜行嗎？”
“那當然！聽說百鬼夜行的待遇不錯，俸祿都是黃金。”林十三一臉期待的表情。
而李月奴則有些恍惚，她現在不知道將林十三召入百鬼夜行，真的是一個正確選擇嗎？
“百鬼夜行的待遇確實很好，只是不知道林道長是想進去百鬼衛還是夜行衛？”這才是李月奴最關心的問題，申無害出自劍宗，與紫雲觀並無愁怨，而且與大周朝廷關係更近一些，所以百鬼衛更服從朝廷召令，而韓長山則是山上仙門長生門的嫡傳弟子，不僅與紫雲觀有過摩擦，更是看不起世俗王朝，韓長山更是對李月奴的多次調令視而不見。
“去哪裏都行，我是無所謂的，只要俸祿到位，就是讓我鎮守酆都，我也願意。”林十三笑呵呵的幻想着自己日後的俸祿能堆成一座金山。
“鎮守酆都？”李月奴有些疑惑，酆都不是已經被千行真人多次封印過了嗎？怎麼還需要鎮守？
“怎麼，你不知道？也對，恐怕總司大人不會與你們說，不過你再給我倒一杯茶，我就給你講講酆都。”林十三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將茶杯推到李月奴身前。
李月奴也不矯情，將茶杯倒滿，推到林十三面前，等林十三喝完茶，這才正襟危坐，侃侃而談。
“話說這個酆都啊，已經分成了兩派，一派依然堅持酆都的規矩，一派卻投降了天上那幫，這是報告給總司大人的，只是我還知道酆都的其他秘密，這個，酆都里不僅有鬼，異鬼，天上的那幫，還有人，只是對於九州來說，除了那些堅持酆都規矩的閻羅，恐怕都是敵人。”林十三粗略一說。
只是這些信息在李月奴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她連酆都大亂，分成兩派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酆都中竟然已經有多方勢力介入，只依靠那些封印，恐怕也不是萬全之策。
“林道長能詳細說說嗎？”李月奴沉聲說道。
“不能，這可都是天大的秘密，等我告訴總司，總司說不定就會給我一大筆封賞。”林十三斬釘截鐵的說。
李月奴一時語塞，只怕現在與林十三說自己就是總司，他也不會信，李月奴有些後悔，怎麼就突發奇想想要試探一下這個少年道士呢？這下反而讓她有些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