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境

第4章 夢境

葉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夢,一個無聊透頂的夢。

他夢見自己的部隊佈陣於小小的山丘之上,而現在正是部隊開伙的時間,士兵們都把一個鐵鍋放在用土堆成的爐子上,將軍需官所發放的食材倒入鍋內烹制。每個爐子都在各自的軍帳前,士兵們則圍着爐子席地而坐,等待着食材的烹飪。

在坡度緩和的山脊前方,沒有絲毫起伏的天雲平原向遠方延展開來。

前方陣地上,兩萬名玄武軍和他們一樣正在烹飪食材,數千口鍋的熱氣奔騰的飄向天空,這個場景從山坡望去好似如同仙境一般。

葉顧這邊則是和楊啟武一邊架鍋一邊交談。就在兩人談話之際,有幾名身披鎧甲的年輕人向他們走了過來,伴隨着鎧甲發出鏗鏘鏗鏘的摩擦聲,他們站在了葉顧等人的面前。

「呦,你也腆臉來了啊?葉顧」

葉顧面前的這個人用明顯帶有譏諷口吻的聲音說道,眼前這個面露譏諷之色的人便是溫訣,他的父親是遠近聞名的泰安王,從玄武國建國以來便是與葉家無法相提並論的超級家族,而在他們眾多的親屬當中,更是有很多勢力雄厚的高官顯貴,其被冊封的領土也非常遼闊,據其他家族所說,泰安王總動員的兵力最多可以達到兩萬人,這可謂是權傾朝野。

在這次戰鬥中,他們更是率領了四千人的大軍前來助陣。

眼前這個叫溫訣的人,便是泰安王的長子,也是溫家下一任的家主,今年十七歲,他身穿裝飾華麗的甲胄,腰間佩戴着從外觀就可以看出價格不菲的長劍。臉上則寫滿了慣於蔑視他人的傲慢之情。

在他身後跟着的這幾位便是溫訣拍馬屁的狗腿子們,他們都和溫訣一樣誕生在王府或是高官貴人的世家當中。身穿刻有家族紋章的盔甲,面帶譏諷之色的看向這邊。

葉顧雖然很不情願,但是他無法忽視面前的這些人,如果在這個地方被斷定為沒有與其身份相符的禮節,估計事情會被進一步擴大。

「我作為朝廷欽點的四品武將,在接到皇上的聖旨出兵此處,想必是理所應當之事。」

「好一個巧舌如簧的解釋,你還是那麼愛說啊,葉顧,就算如此,但是像你這樣的人又能派上什麼用場呢?」

聽到他的嘲諷,身旁的狗腿子們也應聲大笑,溫訣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和葉顧這樣抬杠了,屬實是無趣到了極點。

「以前我就和你說過吧?你們葉家從四五代前開始就靠着打獵為生,這樣的家族也敢稱為四品武將?」

溫訣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四處打量着,看到葉顧放在地上的弓,溫訣提腳就要往弓上踩去。

葉顧如同條件反射一般,迅速起身宛如野獸一般抓起了地上的弓。

溫訣被突然起身的葉顧嚇了一大跳,身體失去平衡,誇張的倒向身後的跟班們。

「你小子是瘋了嗎?是想以下犯上嗎?真是不知道好歹!」

溫訣的跟班們神情激動的從葉顧怒吼道,而葉顧則以同樣的怒吼回應了他們。

「要是把我的弓弄彎了,你們準備拿你們的狗命來償還嗎!」

「什麼?你居然敢對我這麼說話,弓那種東西就是狗屎,壞就壞了,只要拔出劍衝到前方殺敵不就行了嗎?你這個懦夫!」

在場的其他人也表示贊同,葉顧咬緊牙關看着面前的眾人,感覺大戰一觸即發。

在這個玄武國這個國度中,他們說的話並沒有錯,

曾經的開國皇帝曾說過。

「弓是沒有勇氣挺身而出進行白刃戰的懦夫所使用的武器。」

所以在玄武軍的腦海內,這種觀點自古以來就根深蒂固,這也是葉彩環為什麼在出征前對葉顧說出了那番話語。

但是,如果僅僅是輕視弓兵的功績也就罷了,他們對使用弓的人也評價低劣,曾有某個官員說過。

「弓兵都是從軍的獵人或者是沒有土地的流浪漢,也有可能是從天牢中挑選的犯了重罪的犯人,他們都沒有磨鍊過劍或者槍的技藝。」

正因為有這種的標準,所以哪怕是玄武國的正規軍,用弓的人往往也會被扣上重刑犯或者廢物的標籤。

「你們冷靜一點,在軍營里你們怎可如此無禮大聲喧嘩?」

藉助跟班幫助重新站好的溫訣,制止了跟班粗魯的行為。雖然他們還是心有不甘,但是畢竟溫訣都已經這麼說了,他們也不好在發作些什麼。

溫訣拍掉鎧甲上的灰塵,抱起胳膊嘲笑着對葉顧說道。

「你堅持用弓的理由就是因為害怕白刃戰吧,不敢使用劍或者槍,害怕被對方的氣勢嚇到尿褲子。畢竟帶着弓上戰場還能裝裝樣子,幸運的話還能混到些許戰功,你的腦袋裏肯定都是這些卑劣的想法吧。」

比起溫訣跟班們暴躁的話語,溫訣所說語的殺傷力可謂是巨大無比。葉顧沉默了,畢竟他不會使用劍或者槍是事實,要是在這種情況下反駁溫訣,大概率會被要求演示動作繼而繼續嘲諷葉顧,畢竟他以前就這麼干過。看着葉顧並沒有回應,溫訣便越發誇大的嘲笑葉顧。

「更何況你還是身為玄武國四品武將,上戰場不帶劍不帶槍,甚至連鎧甲都沒有穿就來了,你不覺得羞恥嗎?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些什麼破爛,皮鎧,皮的護臂和護腿。全身上下也就你這一件披風能入眼了,真是可悲啊葉顧。」

「溫訣閣下。」

一直保持沉默觀察事態發展的楊啟武忽然站起來繃著臉對溫訣說道。

「閣下的口才真的是非常了得,老夫聽后也覺得十分精彩,但是說了這麼多話之後,閣下的喉嚨也一定覺得很乾吧,你看那邊………」

楊啟武用手指指向了某個方向,繼續說道。

「那邊正在派發軍中特質的高粱酒,還請閣下務必品嘗一番,想必一定可以治癒你乾渴的喉嚨。」

雖然楊啟武的語氣讓人感覺很客套,但是他的態度已經給對方造成了無形的壓力,今年已經將近六十歲高齡的老兵,身上的殺伐之氣已然威懾住了眼前的溫訣。

看到這幅場景,溫訣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意識到這一點的溫訣也決定借坡下驢,以一種浮誇的動作甩起了披風。

「我們走吧」

一行人跟着溫訣離開了這裏。目送着溫訣等人的離開,葉顧仔細的重新審視了一下弓的狀態。沒有察覺到有什麼異樣的葉顧,隨即便向為他解圍的楊啟武表達了感謝。

「非常感謝楊伯伯,多虧了你我才得以解脫出來。」

「這倒是沒什麼,倒是老夫的不是,要是早一點開口就不至於讓他說那麼多廢話了,可惜老夫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其實在溫訣眼裏,楊啟武和葉顧這樣的人其實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如果不找準時機插嘴的話,他們多半會回以同樣的嘲笑。

楊啟武一邊繼續烹飪食材,一邊以坦然自若的動作環顧四周。

一些士兵和將領有的將視線集中在自己面前的鍋里,也有一些向同伴展示自己的武器或者悠哉的閑聊着,但他們這些人唯獨有一點相同,就是他們任何人都沒有看向葉顧這邊,應該是都畏懼溫訣吧,不想和葉顧他們扯上關係。

「顧兒,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安安全全的回到天宇城才是最重要的。使用劍或者槍的人,也不見得會有多麼驚人的勇氣。勇氣並不是使用什麼武器才能證明的,是靠這個人的意志來進行判斷。」

葉顧看着眼前安慰自己的楊啟武,微笑着點了點頭。

不遠處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一些小將領正在討論着什麼。

「對了對了,你們聽說那件事了嗎?齊伯公那件事。」

「你是說有傳聞齊伯公這次藉著戰爭的名義,徵收臨時稅款這件事嗎?」

其中一人點頭回應到。

「對,就是這個事,聽說當地不肯繳稅的人家,要麼家裏有年輕貌美的姑娘抵債送去長春樓,要麼就要被放火燒家,以作懲戒。」

「好羨慕啊,如果我也有徵收臨時稅的權利該多好啊。」

可悲的是,他們這些人再知道這些事情后,並沒有憤憤不平的態度,相反只是因為自己沒有這樣的權利而抱怨着。

在玄武國,齊伯公和泰安王兩家都是勢力相當的超級家族,他們和泰安王的溫家一樣,擁有着眾多勢力強大的親屬家族,其掌握的權利連當今聖上都無法忽視。

至於領土的治理,玄武國基本上都是分配給家族自治,不過一些關鍵的決策還需要皇上親自決定,比如他們口中的臨時稅收就必須得到皇上的許可,但是齊伯公光明正大的打破了這個規定,還對自己的屬民進行了如此殘暴的措施,這無疑是對玄武國皇室的挑戰,但是得知此事的皇上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提起這個,我覺得泰安王也不輸給齊伯公,他說要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前,作為向上天祈求必勝法事的代價,就是禁止屬民喝酒,還要求他們把所有的酒都上繳出來。」

「哦哦,酒的話拿走就拿走吧,還能釀造新的,但是也會有拒絕上繳的人吧。那泰安王是怎麼懲戒違背他頒髮禁令的人呢?」

「泰安王不僅拿走酒,就連有年輕貌美的姑娘也一樣會被帶走。聽說是為了以儆效尤,他們會把反抗他們命令的抓走,關在決鬥場裏,讓他們父子或者夫妻分別持劍,互相廝殺,而且還會開設臨時賭場,下注押哪一方會獲勝。」

聽到他們談話的葉顧,攥緊了拳頭,就在馬上要站起來的同時,楊啟武那雙佈滿皺紋的雙手結實的搭在了葉顧肩膀上。

「冷靜一點。」

「難道楊伯伯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嗎?」

「我聽到了,雖然他們說出來的事情很殘忍,但是你就算去反駁也不會對事情發展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可能會給你自己惹到一身麻煩。」楊啟武淡淡的說道。

聽到楊啟武這麼說,葉顧也只好重新坐下,強忍着小腹深處燃燒的怒火,咬牙忍住想要怒吼的情緒。

這是最純粹的憤怒,這是對於沒有把屬民當成人看的齊伯公和泰安王的憤怒,也是對於即便知道他們如此殘虐還自發興奮討論着將領的憤怒。在憤怒到極致的葉顧也同樣感受到自己對於這件事無可奈何的無助。悲憤交加的葉顧向楊啟武詢問道。

「他們所說的傳聞都是真的嗎?」

「雖然大多數人都說只是傳言,但是這種傳言已經太多太多了,而且當事人也沒有加以否定,你平時不怎麼去朝堂,所以不了解這些事也是情理之中。」

葉顧很少離開天宇城,他沒有出人頭地的慾望和野心,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好每一天,就算是溫訣,在他眼裏也僅僅只是一個討人厭的傢伙罷了

「皇上默認這些傳聞的事情也是真的嗎?」

葉顧小心翼翼的詢問楊啟武,葉顧的內心並不想相信這些事情就是真的。

「目前皇上的確沒有指責過他們的做法,但是我認為皇上應該有自己的考慮,退一萬步說,就算皇上不行,總有一天,登基的太子殿下也會……………」

楊啟武晃動了一下自己矮胖的身體,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繼續坐着,眼中懷着淡淡希望的楊啟武看着葉顧,剛想要說些什麼,一股強烈的冰冷感席捲了葉顧的全身。

葉顧猛然的睜開了眼睛,他的視野里出現了昏暗的天花板。

「你總算醒了。」

葉顧聽到某種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這個聲音簡直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

葉顧看着眼前拿着臉盆的金髮少女,是一名素不相識的女性。

「這樣叫人起床的方式,可真是簡單粗暴啊。」葉顧摸着渾身濕漉漉的衣服向眼前的少女說道。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只有用這種手段才能叫醒的人」

女性回以冷淡的視線和話語,這讓葉顧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駁,兩個人尷尬的對視着,葉顧試着打破這個局面開口說道。

「雖然可能這句話不怎麼應景,早上好?」

「還有一個時辰就到中午了,你是在和我說早上好嗎?還是說一盆水還不夠喚醒你那愚蠢的大腦?」

葉顧一邊試圖擰乾身上的水分一邊站了起來,他再次審視眼前的少女。她身上穿着與短裙連在一起的紅色半袖服裝,高開領的設計,使得春光若隱若現。腿上則是穿着覆蓋到膝蓋的鐵制護腿,腰間佩戴着一把裝飾華麗的長劍。

看身高可能比葉顧還要高出一點,估計年齡應該大了兩三歲。不管怎麼說,眼前這位少女毫無疑問是一名絕美的少女,光澤的金髮,冰冷色的雙眸和修長均勻的苗條身材,特別是胸部,有着一對與其身材不相稱的豐滿。但是總有一種缺乏感情和親切的印象,給人一種殘缺美的感覺。

發覺葉顧下流視線的少女,抱起胳膊冷冰冰的看着葉顧說道。

「一盆水不夠,難道需要我把腰間的配劍拔出來,給你捅個透心涼你才能徹底清醒?」

「對不起………」

葉顧發覺到對方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臉紅的葉顧坦率的對自己的行為表達歉意。

環視室內,葉顧所在的是一間很小很小的房間,幾乎只能擺下睡覺的床,陽光從唯一一扇窗戶照射進來,模糊的光芒照亮了這個狹小的房間,床是用簡單的木板搭制而成,房門則是只有通往走廊的那一扇,葉顧的弓則被掛在了牆上。

「真是受不了,無論如何都叫不起來的士兵和死了有什麼區別?你明明身為俘虜,為什麼還可以睡的這麼死?」

「這是我的優點之一」

「你不覺得你的用詞太過隨意了?還是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如果真的這麼認為,我現在就可以當場把你斬殺。」

少女冰冷的聲音夾雜着憤怒,葉顧覺得對方好像是要動真格的了,便不在對她開玩笑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糾正我的用詞,所以你叫我起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跟我來。」

少女拋下這句話便轉身向門外走去,葉顧緊忙跟在身後,但是察覺到渾身濕漉,於是便開口詢問道。

「雖然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裏,但是我這渾身濕漉是不是不太好啊。」

聽見這句話的少女停住了步伐,用手扶着額頭一副相當無奈的感覺,背對着葉顧說道。

「我會給你拿來衣物,等你換完我們就出發。」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葉顧換好了衣服,對着門外等待以久的少女說道。

「我換好了,我們出發吧」

少女聞言並沒有回復,只是在門外等待葉顧出來。

葉顧出門后便一直跟在少女的身後,葉顧開口詢問道。

「那個第一次見面,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我叫葉顧,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少女沒有回頭,以表示拒絕的聲音回答道。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還有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好了我們到了,進去吧」

少女停住了腳步,在葉顧面前是一個書房,屏風後面坐着一名少女,少女出聲說道。

「真是太久了,你們究竟在幹什麼?還有就是,好久不見葉顧,還記得我嗎?」

葉顧的汗瞬間就流了下來,眼前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青龍古國十二將軍之一的'龍蘭'。

接下來等待葉顧的究竟會是審判還是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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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魔女與龍箭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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