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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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明明今晚一滴酒都沒有沾,腦子卻格外的脹,昏昏沉沉的。

她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匯成一條長河,蜿蜒纏繞,構成夜色下的一副盛景。

燈光點點相印成趣,無不溫馨,所謂萬家燈火不過如此。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季煙腦海閃過的卻是王雋和一個女人站在一起的畫面。

是個面容姣好、風情萬種的女人,目前在一家國內互聯網大廠做運營總監,同時也是吳威的親姐姐。

當時,溫琰將吳虞介紹給季煙認識的時候說:“這是DH的吳總監吳虞,之前你誇得讚不絕口的GA供應鏈管理就是她一手做出來的。”

季煙笑着伸手,很謙虛地和吳虞打招呼。

一旁的王雋始終沉默,彷彿一個局外人。

短暫寒暄之後,季煙送溫琰和施淮竹回酒店。

路上,施淮竹也好奇王雋一個大忙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蘇城。

溫琰說:“你沒看到王雋那會是和吳家姐弟一起下來的?吳威那小子就是他安排進華瑞律所的。”

施淮竹哦哦了聲,若有所思:“華瑞不好進啊,難道是王雋和吳虞在談朋友?郎才女貌,事業有成,倒是登對。”

溫琰沒搭話。

紅綠燈的時候,施淮竹突然問季煙:“季煙,你什麼時候找對象?”

季煙正要答話,被溫琰搶先,他拍了一下施淮竹,笑罵道:“談個屁!保代都沒考下來,她敢談?”

後面這句甚是嚴肅,聽得季煙懵懵的,同時又心驚肉跳的。

溫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季煙,我對你期望很大,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前途面前,孰輕孰重,你要懂的。”

施淮竹聳肩,朝她無害地笑着。

季煙壓下心裏的那股怪異感,誠摯地說:“老大放心,我不會辜負您的栽培。”

施淮竹不服氣了:“你不該謝謝我這個師父嗎?”

話落又被溫琰笑着罵回去:“我還在這,你當我死的啊。”

後面一路倒是說說笑笑。

到了酒店,溫琰沒讓季煙送,說是不方便,只讓施淮竹送,幸好施淮竹酒量好,人還算清醒,溫琰的酒店房間就在他們樓上,季煙不再堅持。

眼下,季煙看着窗外的萬盞燈景,越想越覺得腦子暈暈沉沉的,容量已暫時飽和,不能再多想其他事情。

她找了套衣服進浴室,半小時后出來,拿起手機習慣性地看群消息。

中夏物聯這個項目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只要明天的關聯方同業競爭問題得到解決,再花半個月寫招股說明書,他們也差不多該回深城申請內核會審核。

退出群消息,季煙一邊擦頭髮一邊點開紅色數字提示。

有父母的,有朋友的,也有一些偶然掃碼添加的珠寶、外賣、快遞等人員的自動群發消息。

季煙一條條掃過,忽地,在要點開其中某一條時,拇指懸停在半空,怎麼也點不下去。

十分鐘前,王雋來過一條信息,很簡短三個字。

WJ:哪間房?

季煙急急地擦了兩下頭髮,停下手,將毛巾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什麼意思?

季煙琢磨兩秒,點開對話框,剛打算打字,乍然想到他和吳虞站在一起時的場景,以及施淮竹說的那句“倒是登對”,她退出微信。

施淮竹倒是說得沒錯,王雋和吳虞站在一起時,男俊女美,加之兩人氣場都是不相上下的強大,確實養眼。

季煙覺得她沒必要再回這條信息了。

不摻和別人感情是她最後的底線。

說不準是什麼緣分,正當她長按王雋的消息欄,想刪除聊天記錄時,手機突然作響。

她一個驚嚇,手機從手裏甩出去,砸在木地板上。

悶悶的一聲響。

季煙瞬間肉疼,才剛換不到一年的手機,要是砸壞了,又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況且裏面還存了那麼多工作資料,新手機克隆原有信息也要花費不少時間。

她撿起來,手指觸到屏幕,正巧點到接通圖標,電話就這麼接通了。

“季煙。”

屋裏響起一道沉沉的聲音,無波無瀾的,平添幾分陌生。

季煙沒作聲。

相比已經被放棄的王雋,眼下她最在乎的是手機。

反覆檢查了幾遍,幸好,只有鋼化玻璃的邊角磕裂了。

“季煙?”

大概是那邊沒有得到回應,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季煙耐着性子,不情不願地回了句:“做什麼?”

那邊頓了下,問:“哪間房?”

“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端沉默。

好一會,季煙像是想到了什麼,說:“你不要亂來,我部門老大老二一個在樓上一個在隔壁。不合適,你知道嗎?”

那邊淡淡嗯了聲。

嗯?!

他是說個字都嫌費事嗎?

季煙想起曾經鑽研過王雋經手的行業分析報表,那真是除了數據,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頓時來了脾氣:“我忙着背書呢,就這樣。”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摁斷電話。

-

電話嘟嘟嘟幾聲,屏幕跳回撥打電話的界面,王雋抬頭,盯着酒店高樓看了一會,食指不緊不慢地敲着手機背面。半晌,餘光掠過走近的身影,他收回視線,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

吳虞走到他面前,說:“今天謝謝你送我來蘇城,又送我弟弟回酒店。”

王雋神情淡淡的,不怎麼在意,說:“我順便過來處理點事情。”

他第二次提到了此行是順路,掐滅了所有的可令人浮想聯翩的念頭,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連點曖昧都不願意留,真把表面的客客氣氣做得明明白白的。

吳虞心裏可惜,真是白長了一副好皮相。

知曉王雋油鹽不進,她就沒想耗費時間和他過招。畢竟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沉沒成本太高,再花費心思和力氣純屬多餘,她直白道:“我等會還要見個客戶,先走一步。”

王雋依舊客客氣氣:“車子叫好了,注意安全。”

說著他朝酒店門口的門童招了下手,很快一個身穿酒店服裝的男人小跑過來,王雋說:“剛才是這位小姐叫的車,麻煩您。”

門童看着吳虞,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說:“您隨我來。”

吳虞面上笑着,心裏卻思忖着他可真客氣,跟門童都是說個“您”。

當真疏離,當真冷漠。

她已經想好到時要怎麼回復母親了。

吳虞微笑着隨門童離去。

此番,王雋來蘇城確實有其他安排。

當然其中誘惑最大的自然當屬,某個人也在這裏。

想到剛才那道明顯生氣的聲音,王雋揚了揚眉,沒怎麼在意,轉身往泊車的地方走去。

夜裏十點,王雋和姜燁坐在庭院裏,旁邊熏着檀香,味道沉穩,很熨帖。

煙氣飄渺,一室寂然。

安靜了好一會,姜燁摸出一包煙,敲出一根,咬在嘴裏,再用打火機點燃,深吸一口吐出去。

白色煙霧騰空繚繞直上,他痛快地呼了口氣。

身旁的人卻聲音冷冷的:“去院子抽。”

姜燁愣了一瞬,罵道:“憑什麼?”

王雋睜開眼,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雖是無聲,卻是煞人。

姜燁小聲罵著,起身走到院子,坐在走廊長條椅子,吸了兩口煙,他看看王雋,說:“華銀資本的人剛剛你也見了,你是怎麼想的?”

王雋靠在藤編椅里,閉目養神,神情淡淡,彷彿置身事外。

姜燁腹誹了一句德行,又問:“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券商投行,就不想來私募基金大展拳腳?”

王雋仍是默不作聲。

姜燁決定給他下下眼藥:“你可想好了,你們公司可是嚴明禁止內部談戀愛,可別把人家害慘了。”

王雋慢慢睜開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藉著院子的夜色,那可叫一個森冷滲人。

姜燁用力吸了一口煙,再狠狠吐出去,為自己壯膽:“我可聽說了,你今天本來就沒想過來見華銀資本那邊的人,要不是她在蘇城,呵呵……”

姜燁說得不錯,王雋今天確實沒打算來蘇城見華銀資本的人,同樣的,送吳虞來蘇城也是臨時做下的決定。

當時他正好談下一個項目,項目方認識吳虞,本想介紹兩人認識,不料吳虞卻先叫出他的名字,跟項目方那邊的人說之前和王雋因為私事見過面。

吳虞口中的私事,就是他幫忙吳虞的弟弟吳威安排律所實習的事情。

自然,王雋會安排吳威進華瑞律所,甚至特意安排進中夏IPO的項目團隊,也是為了一個人。

所以當吳虞無意提起要順道來蘇城看弟弟時,王雋想起華銀資本那邊的人一直有意挖他。

他覺得,不論天時地利還是人和,不論有意還是無意,今天過來見季煙再是合適不過。

畢竟吳威這顆棋子放了這麼久,不能等季煙結束了在蘇城的盡調輔導,他連用上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只可惜,他來得似乎不是時候。

季煙的心情並不怎麼好。

姜燁苦口婆心:“當了五年的乙方,當夠了吧,你的人生是不是該踏入另一個階段了?”

王雋心平氣和,不緊不慢地說:“姜燁,是不是誰給你吹什麼風了?”

真是個人精。

姜燁揣着明白當糊塗:“你說什麼呢!我是你兄弟好哥們,我還會害你嗎?”

王雋似笑非笑。

他吞了下口水,破罐子破摔:“你一不談戀愛二不結婚,你未來的人生意義不就是賺大錢嗎?你爸媽你爺爺的人脈關係網你放着不用,是等着生鏽生蜘蛛網?”

王雋眼裏的嘲諷劇增,姜燁當看不到,碾滅香煙,走到他面前,說:“還是你真喜歡上人家,想留在深城不回去?”

王雋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像在看一個白痴一樣:“你覺得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姜燁氣得大叫,“又是買車,又是換裝修,還三不五時讓人留宿,現在一聲不響地追到蘇城,追到人家酒店樓下,你說說這叫什麼,這不是談戀愛是什麼?”

聞言,王雋眸子微斂,摩挲了會手指,半晌,他起身,往屋子裏走。

他走得有些急,甚至有些茫然無措,因為他連拖鞋都忘記穿了,赤腳踩在木地板上,聲音一會沉一會輕的。

再不復此前的雲淡風輕。

姜燁盯着地上那雙亂了形的拖鞋看了會,片刻,急急朝着那道人影跑去。

他追在後邊問:“王雋,你去哪?這話才講到一半。”

前邊的人身影一頓,姜燁停下腳步,喘了口氣,只是一口氣還沒緩個明白,就聽到王雋轉過身,神色峻冷地看着他。

“不要跟來。”

話落,王雋走出庭院,挺拔的身影穿梭在幽徑小道,沒一會,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姜燁怔了一會,半晌,喃喃吐槽:“大晚上的,發什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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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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