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69 擇日不如撞日。
通話結束,季煙看着屏幕上王雋的名字,還是有些雲裏霧裏。
他現在就在深城?
難道是收到她出差回來的消息,特意過來的?
畢竟,這種驚喜他又不是頭一回做了。
這麼一想,他那條有些冷淡的回復差不多對得上了。
這人真的是……
季煙回到辦公室,坐在工位上等電腦緩衝數據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
悶騷。
她沒想到,有一天會把這個詞用在他身上。
中午十一點四十分,季煙關上電腦,拿上手機和工牌下樓,路上遇到了施淮竹,他正從外面回來,看到她,說:“回來了?”
季煙笑着說:“師父,我們昨天回來的。”
“中午吃個飯?”
季煙瞬間為難,有些欲言又止。
施淮竹瞧出來了,打量她一會,問:“你這是要出去,有約了?”
她尷尬地點了點頭,說:“是約人了,不好意思啊師父,下次我請你。”
施淮竹慢悠悠問了句:“約了誰?”
這是能如實說的嗎?季煙又是一陣失語,目光都有些不自然了。
過了片刻,施淮竹大概猜出來了,搖頭失笑,揮揮手:“行了,你去吧。”
季煙如蒙大赦,朝他點了下頭,轉身小跑去趕電梯。
從大廈出來,她低頭看手機,正要給王雋去條消息,一道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擋住了前方的太陽光,與此同時一道陰影落在她面前。
她抬頭,王雋笑笑地看着她。
她眼睛一亮,不敢置信:“你真的在深城,什麼時候到的?”
她的驚喜是如此的顯而易見,王雋欣賞了一會,攬着她的腰往前走,挑了挑眉,用商量的口吻道:“邊走邊說?”
“好,”她放下手機,又看了看他,半晌,為了驗證心裏的那股猜測,她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手。
嗯,觸感是真實的。
人也是真實的。
此時此刻,他就在她身旁。
她問:“你到底什麼時候過來的?”
王雋側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須臾,目光移向前方。
擺明了就是不說。
一路到了他停車的地方,季煙還是沒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王雋放開她,上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
季煙迷迷糊糊上了車。
中午時間,正值大家外出覓食的階段,路上車來車往,她抓着安全帶,看了他好幾眼。
前方是個十字路口,正是紅燈,車子緩緩停下,王雋手擱在方向盤,微側身看過來。
她眉眼一抬,趕在他開口前,先問:“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說?”
他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捏了一會,說:“知道你回來了,我正好也在,過來找你吃個飯,這樣說可以?”
她眯起眼睛看他:“如果換做是我,我這麼跟你解釋你信嗎?”
“哦?”他眼睛裏全是笑,幽幽地盯住她,“這麼說,你想來找我?”
“……”
無語數秒,她推開他的手,淡淡說:“該開車了,小心待會後面按鈴。”
確實是綠燈了。
王雋揚揚眉,覷了她一眼,到底是什麼都沒說,扶着方向盤朝前駛去。
二十分鐘后,車子在一處安靜的巷道停住。
這地方是有幾分熟悉的,坐在車裏往外瞧了一會,見王雋還是那副神秘莫測的樣子,季煙不理他,徑直打開車門。
下了車,朝四處望了好一會,她這才隱約覺得剛才那陣熟悉感從何而來。
巷道四周看着普通,有些牆面爬滿了五葉地錦,有些牆面甚至已經剝落了,看着滿是歲月的痕迹。可就是這麼一個尋常不起眼的地方,藏着好幾家上等的私廚菜館。
季煙背着手,走到王雋面前,笑笑地說:“帶我來這?”
王雋說:“這邊的湯煲得好,你在臨城待了這麼長時間,是該補補了。”
她聽了直想笑。
說得好像她在臨城吃得多不好,又多不會照顧自己似的。
若說王雋要有什麼挑剔的癖好,飲食方面大概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剛認識那會,他要麼自己在家做菜,如果是出去外面吃,一般不去餐館也不去什麼酒樓,就專門挑這些藏在某個角落裏的私廚菜館。
那會季煙覺得這人當真奇怪。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他的帶領下,她確實嘗到了不少美味的食物,比如今天要去的這家,煲湯手藝堪稱一絕。
位置還是原來的,靠窗,外邊是一處修葺得宜的庭院,冬日下,碧綠的一片爬山虎,搭上旁邊叫不出名的大朵黃花,倒也有了點春意。
季煙看了一會,說:“你早就訂位置了?”
剛才進來時,王雋報上電話號碼,服務員就引着他們上來了。
王雋給她倒了杯溫水,模稜兩可地說:“這邊的位置不好訂。”
她自然知道,所以她才問,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她雙手捧着,問:“就不怕我不能過來?”
他耐人尋味地說:“你會給我這個機會的。”
倒是自信,卻也是實話。
她剛出差回來,他一個電話過來說要和她吃飯,衝著這個驚喜,就算再忙,她也得把時間擠出來。
她喝着水不說話。
不多時,餐食陸陸續續端上來,
王雋先給她添了碗湯,她說了聲謝謝,舀了湯匙喝,眼睛瞬間眯成一條縫,像午後躺在廊檐上曬太陽的貓咪:“還是那個味道。”
王雋笑了笑,漫不經意地說:“人也還是那個人。”
別有深意的一句話。
她眉一挑,讚許道:“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他說:“我說的是實話。”
季煙才不管他說的是實話,還是突然神來的一筆,總之,她被他取悅到了。
她下午上班時間是一點半,但也可以推延半小時到兩點。至於王雋,他的個人時間安排比她自由。
眼下時間寬裕,兩人吃得格外的慢。
放在以前,王雋用餐是從來不說話的,頂多給她搭個手那個紙巾倒杯水什麼的,今天他話倒是多了幾句。
比如——
“這道肉不好吃?”
“不要只吃青菜。”
“湯隨便你喝,不夠再加,但是飯不能不吃。”
季煙碗裏的飯確實沒怎麼動,都是喝湯吃菜,肉也不怎麼碰。
她說:“我留着肚子喝湯。”
他搖搖頭:“喜歡吃明天還能再來,你不吃點飯,小心下午低血糖。”
她以前是有過那麼一次低血糖,那會工作正忙,她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就匆匆下樓買了麵包吃,結果那天下午差點低血糖暈倒。
可是她記得那次他出差,不在公司,她狐疑着:“你怎麼知道?”
王雋給了她一個“你覺得呢”的眼神。
她碗裏的飯冷了,他給她重新舀了一碗熱的,她接過,還是好奇:“到底怎麼知道的?”
王雋說:“吃完半碗我再跟你說。”
“……”季煙無語了一會,“你逗小孩呢?”
“你是小孩嗎?”
“……”
無聊又沒營養的對話。
可莫名的,季煙卻覺得心裏是有點暖的。
相比以前,如今他們的談話多了些日常,也多了些親昵,更沒了那層明顯的界限。
季煙吃了半碗飯,又喝了半碗湯,她說:“可以說了吧?”
王雋掀着眼皮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問:“你確定想聽?”
“我飯都吃完了,你認為呢?”
王雋沉默了一會,說:“那天你辛苦工作差點低血糖暈倒的事情被溫總發到了群里,雖然這行拚命工作的不少,但能熬到你這樣的不少見。”
“……”季煙覺得,剛才那碗飯白吃了。
“所以,”她說,“那麼久那麼小的一件事情,你記得這麼久?”
他挑了下眉,指尖叩着杯子,不咸不淡地說:“和你有關的事,再小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很好,她再次被他取悅到了。
季煙抿着笑看了他一會,半晌,她轉頭望向窗外。
陽光正好,照得一院子的明亮,讓人看了心情格外的美好。
她又側過臉去看他。他正好也看過來。四目相對,兩人眼裏都露着笑。
季煙想,這個中午是值得回憶的。
一點十分左右,兩人下樓離開,這邊的巷道窄小,車根本開不進來,只能停在外邊再走進來。
午後陽光懶散,周邊也沒什麼人,兩人慢慢走着,走了一會,季煙摩挲了會手指,挪了兩步,就快離王雋挨着了,她停下,隨後毫不猶豫地握住他的手。
他一下子看過來,眉眼朗朗。
她說:“給牽嗎?”
他沒答,但手卻反過來握住她的。
她低下頭偷笑。
牽着手走到了一個拐口,季煙抬頭,晴空萬里,藍天白雲,她轉頭看他:“什麼時候回北城?”
他問:“想送我?”
“嗯,剛回來事情多,你得給我一個安排的時間。”她晃了晃他的手,“回去的時間。”
他盯着她看了會,她被看得直納悶,正想問這麼簡單的事需要思考這麼久嗎,不想,他先她一步說:“不急,以後再說。”
他這麼說,就不由得她懷疑了:“你的假期這麼長?”
他平靜地看着她。
她越發覺得哪裏不對,想了半天,竟然想到了一個最可怕的結果:“你……”
她沒敢說。
他嗯了聲,笑意深許的:“我怎麼了?”
她抿了下唇,說出最糟糕的猜測:“你不會被辭退了吧?”
不怪她這麼想,認識他這麼久,他的假期最多的時候,也沒像最近這麼自由。
她不免擔心。
王雋思索了會,問:“如果是呢?”
還真的是這樣?
季煙突然不知作何表情,更是不知怎麼安慰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她怕說什麼都是錯的,都是多餘的。
就快走到停車的地方了,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要是缺錢,我把你上次轉來的錢給你轉回去?”
王雋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沒有一點起伏,也讓人捉摸不透這會他到底在想什麼。
季煙欲言又止了好久,又擠出一句:“你不嫌棄的話,我養你也行。”
話音剛落,王雋忍俊不禁,眉宇間全是笑意。
季煙皺着眉:“你笑什麼?”
他低頭,很是認真地看她:“想養我?”
她學着他的口吻回復:“怎麼,不想讓我養?”
王雋突然伸手把她擁進懷裏。
季煙懵了。
下一刻,聽到他說:“擇日不如撞日,你從今天開始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