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凌晨三點,卧室靜寂異常,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季煙看着王雋,王雋看着她,相互看了一會。忽地,王雋傾身,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問:“明早回去?”
溫熱的鼻息落在她額頭上,轟地一下炸開,她往被子裏躲了躲,露出一雙眼睛覷着他:“要趕早班機。”
他默了默,聲音沉沉的:“晚上我也睡這裏?”
這是他家,這個時候問這個,一定是故意的,她點了點頭。
她沒說換間房,他暗笑,無疑是歡喜的,刻意壓低聲音,又問:“那我現在關燈?”
她感覺臉上溫度又升高了,明明知道他是在試探,在逗趣,她卻拿他沒法子,至少這個時候,她無計可施。
他頗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她瞪了他一眼,悶着聲:“關吧。”
他低聲輕笑,好不愜意。
她尷尬地拉起被子蓋住臉,過了一會,沒察覺周邊的光亮暗下去,她從被子裏露出臉,正好對上王雋意味深長的目光。
他維持原來的姿勢,絲毫沒有要去關燈的意思,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像是有話要說。
季煙等了有一會,沒等來他的下文。
時間緩慢走着,他就這麼沉默着,眉間有時皺緊,有時舒展。季煙想到幾個小時前姜燁說的,他工作繁忙,現在看來,確實是挺忙的。
想了想,她人又往上移了移,從被子裏伸出手去摸他的眉眼,剛碰到,就被他抓住。
她看他,心裏微微縮緊,目光佯裝平靜。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頭,摩挲半晌,終於問出那個疑惑:“怎麼突然過來了?”
她沒答,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卧室又是那份靜寂。
兩人無聲對視。
過了一會,他手指屈起,用指腹磨了磨她的手掌心,一股溫熱在兩人之間蔓延。隨着時間流逝,那股熱意越來越濃烈,直直流到季煙的心裏去,心間倏地一熱。
她欲抽回手,卻被他按住,她再用力,發現根本收不回,他抓得格外的緊,再看他,面上一片鎮靜,彷彿此時此刻使力的人不是他。
足夠的漫不經心。
季煙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倏地,她用左手撐着床,直起身往前傾,在他嘴角親了下,下一秒,原來被抓住的右手落了束縛,季煙暗暗一笑,忙收回手坐起身,往旁側挪了挪,離他遠遠的。
燈光下,季煙額前散着幾縷碎發,她不在乎地拂到耳後,嘴角微微抿起,眼睛亮晶晶的,像足了得逞的小狐狸。
王雋看着她,目光一垂,落在了落空的手,他摩挲了數秒,再把目光定在她身上,眸光斂住,有幾分考究。
季煙忙不迭地說:“是你先抓我的。”
王雋似有若無地嗯了聲。
她眨眨眼,靈機一動,抬手打了個哈欠,說:“我累了,早點睡吧。”
季煙一邊說著,一邊瞧着王雋,見他就那麼靠在枕頭上,一動不動的。
或許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吧?
她捏起被子的一角,一掀一躺,閉上眼睛,宣佈道:“我先睡了,晚安。”
王雋看着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季煙,莫名無奈,他把燈光調得低了些,再把季煙的被子掀開了一點。
她呼吸已然均勻。
他想了下,在被子裏摸到她的手,握住,輕着聲音說:“下次不要這麼突然過來。”
季煙的呼吸還是那般均勻,彷彿早已睡着,但他能感覺到她的手顫了一下,而且有往回抽的意思,他捏了捏,不緊不慢地說:“這樣你累,以後有什麼事跟我講,我過去找你。”
怕她不信,他又補了一句:“再忙我也會趕過去,只要你需要我。”
昏暗中,被握住的那隻手此刻又安分了。
看來他賭對了,她是過來找他的。
雖然原因尚不可知,但這意味着一個好的開始。
他無形鬆了口氣。
在床上躺了一會,他別過臉看着身旁的人,光亮幽微,並不能看仔細,但被子底下的觸感又在告訴他,她就在身側。
他唇角彎起,手撐在床上,朝她靠近。
她呼吸猝然緊促,想必和剛才一樣,是在裝睡。
他低頭無聲微笑,瞧了她一會,附身湊到她耳旁,說:“剛才的美人計我很喜歡。”
季煙沒反應,他揚眉,不是失落的,正要躺下,腰間被掐了下。
下一秒,季煙羞憤的聲音傳來:“不睡就滾出去。”
一片昏暗中,他終於笑出聲。
季煙氣不過,又聽不得他這麼笑得這麼開心,倒顯得她越加無地自容了,於是踹了他一腳。沒想他很受用,挨下她這腳,握住,說:“是我不對,不該吵醒你。”
話語是誠懇的,可語氣卻不是,滿是春風得意。
季煙拉上被子蓋住自己,背對他側躺,無可奈何:“你就得瑟吧你。”
他挪到她背後,抱住她,止了那層喜悅,說:“謝謝你給我得瑟的機會。”
季煙抿抿唇,催促他:“快睡,明早還要早起。”
他嗯了聲,再無其他聲音和動作。
等了一會,身後的人均勻呼吸聲隱約傳來,季煙疑惑,就這麼睡著了?
她推了推他,意在讓他拿走放開腰間的手,不想,這輕輕一推,倒是讓他挨她更緊了而已。
算了,再掰扯下去,直到天明都不用睡覺了。
她索性隨他去了。
-
隔天清晨,天還蒙蒙亮,季煙就醒了,她睜開眼,盯着天花板適應了好一會,才習慣自己此刻是在王雋北城家裏的事實。
她轉過臉,旁側卻是空的。
她瞬間鬆了口氣。
幸好他不在,不然一眼醒來看到他,要是他還像半夜那般逗趣她,她簡直要無以自容。
正這麼想着,門口傳來聲音,她看過去,王雋走進來。
視線和她撞上,他笑了下,說:“醒了?”
她啊了聲,哪哪都是尷尬,哪哪都是無措,糾纏了會手指,說:“剛醒。”
他把她昨晚換下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說:“給你洗乾淨烘乾了。”
她昨晚實在太慌張了,都忘了換下的衣服沒洗,她支支吾吾的:“謝謝。”
“一定要這麼跟我客氣?”
語氣是無奈,又是有些寵溺的。
她老臉一紅,頓時沒了聲,他見好就說,也不逗她了,說:“你先整理下,我去準備早餐,待會送你去機場。”
說完這句,他轉身走出卧室,絲毫不提半夜裏的事,還順手幫她帶上了門。
一室的安靜,給足了她整理思緒的空間和時間,季煙盯着緊閉的房門,不免微微恍然。
這人真是進退得宜啊。
感慨一番后,她下床梳洗、換衣服、整理床鋪,十分鐘后,坐在餐桌上,季煙看着一桌子冒着熱氣的早餐,再一次懵住。
不為別的,只因這些餐食都是她喜愛的。
那邊王雋在舀粥,粥是被他放在一個桶里,隱約冒着霧氣。
許是她目光太過直白,他添了碗粥放在她面前,解釋說:“粥有點燙,我用冰水先涼一會。”
聞言,季煙拿着湯匙吃了一口,果然是不怎麼燙的一個溫度,她心裏有股暖流涌過,說:“謝謝。”
他笑了,用公筷給她夾菜,再一次提醒她:“是我該做的,不用跟我說這兩個字。”
說得好像也是。
畢竟他還在追她,不用這麼見外。
季煙一下子坦然,沒了剛才的拘束。
兩人面對面坐着,偶爾他用公筷給她夾菜,提醒她多吃點。
季煙如小雞啄米一般,全盤盡收。
吃完早餐,季煙要收碗筷,被王雋攔住,說:“待會有阿姨過來打掃衛生,你整理下,我們去機場。”
我們。
他近來特別喜歡說這兩個字。
站在盥洗室前,季煙回想着這兩個字,總覺得,此行不賴。
兩人簡單收拾了下,下樓,去機場的路上,季煙電話不停。
到了停車場,響了一路的手機總算消停,季煙呼了口氣,解釋道:“合眾科技的事。”
王雋若有所思。
取完票,季煙排隊過安檢,前面人有點多,季煙看着他,說:“你先回去?補一會眠再去公司。”
他搖搖頭說:“送你進去,我再去公司。”
左右不過幾分鐘的事,她也不跟着他爭了。
就快排到季煙時,王雋突然低頭靠近她的耳邊,沉着聲音說:“我跟你一起去深城。”
她一驚,轉頭,臉頰擦過他的唇。
他像是得逞了,眉眼彎彎,眼裏藏着笑,頗為愉悅。
季煙提緊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臉上。
周遭人潮往來,人聲、腳步聲、廣播播報聲,嘈嘈雜雜,他們這一處卻像是被隔開了,安靜到季煙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前方隊伍在挪動,他就站在她身後,見她定住不動,莞爾一笑,附到她耳畔,說:“後面的人要有意見了。”
她恍若夢醒,飛快掃了眼他身後,哪裏有人。
她瞪了他一眼,他笑笑,是有些舒快的。
直到在座位坐下,看着身旁的人,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季煙終於找回了思緒:“你什麼時候買的票?”
王雋說:“給你買的時候,我順便買了一張自己的。”
順便!
這能是順便的事嗎?
她心情複雜:“你的工作呢?”
他昨晚可是忙到了凌晨兩點多才回來。
“你工作也忙,但是你抽空過來找我了,”王雋握住她的手,無比真誠地說,“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麼讓你回去。”
無視掉他話里刻意加重的‘抽空’二字,季煙笑得很是無奈:“我那是下班,下班過來找你,不耽誤工作。”
“一樣的,”像是為了讓她放心,他說,“我明天要去深城見個人,現在不過是把安排提前了。”
“這……你這麼臨時換時間,你要見的人時間方便嗎?”
他似乎被問住了,好一會沒說話,季煙正要說點什麼,就聽他不甚在意地說:“他不方便,我明天再過來一趟。”
季煙:“……”
他以前的心無旁騖去哪了?
他從前那副無比認真的工作狀態呢?
季煙不願再深想,或者說,她也不能再想。
這種介於理智和感性的東西,真的去計較了,深究了,不是什麼好事。
想歸想,她還是說:“你不要耽誤工作就行。”
他嗯了聲,“不耽誤,我會安排好。”
她手肘撐着中間的置物盒,托着下巴,聞言,朝他笑了笑,隨後一聲不響地拿起iPad檢查資料。
王雋本想再逗逗她,見她忙着工作,知道她接下來要忙兩個項目,恐怕前期準備事情很多。昨晚那麼匆忙過來,想必耽誤了很多工作。
況且自己手頭的事也多,他按下起起伏伏的心思,拿起手機打開郵箱,翻閱郵件。
中途,他抽空往她那側看上一眼,她不為所動,全神貫注地盯着iPad屏幕,皺眉思索。
想起她那句‘不要耽誤工作’,他搖頭失笑,收回目光,繼續忙碌手上的事。
-
三個半小時后,飛機落地深城。
下了飛機,剛打開手機信號,季煙就收到了百來條的微信消息。大部分來自工作群,其中關於合眾科技這個項目,本來是今早要開個早會,不過早上江烈那邊也有事,因此早會挪到了下午,但前期要準確的文件還是如期進行。
划著消息看了會,季煙這才發現江烈把她那份一起做了,她連忙艾特江烈表示感謝,又艾特了其他人,發了個贊的表情包。
會議挪后,她暫時不用趕着回該公司,收起手機,她看向王雋,說:“你要見的人在哪個區?”
王雋攔了車:“你回公司,我等人過來接。”
“好……吧,”她又問,“急着回去嗎?”
王雋點點頭:“見完人就得回去,訂了下午三點的機票。”
那會,她正在開組員會議,施淮竹和溫琰也在,她不能缺席。
送他是不可能的了。
似乎知道她所想,王雋說:“十月臨城見。”
她忙,他也忙,像這次見面,純屬是她忙裏偷閑擠出來的,然而這樣擠出來的空閑也是要付出代價,比如加倍的工作量。
接下來的工作事關整個項目組,是包含所有人的心血和努力,她再不能像昨晚那樣,突然心血來潮。多年養成的工作素養,也不能再讓她這麼做。
她點點頭:“十月見。”
上了車,看着他眼底清晰的青黑,季煙到底放心不下,搖下車窗,說:“你注意休息。”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笑了笑:“知道,你也是。”
等出租車駛離了視野,王雋收回目光,轉身再次朝機場入口走去。
一路跟過來的助理孟以安,此刻見他送完季煙往回撤,走到他面前,遞上票,說:“去臨城的機票買好了。”
王雋接過,看了眼,問:“程歲陽那邊聯繫上了嗎?”
“他同意中午見面,只給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一個小時足夠了,你看着時間,再買一班回深城的航班。”
聞言,孟以安驚訝:“可是北城那邊……”
前後兩個項目連着出事,工作本就擠壓了一堆。原本計劃的是後天去臨城見資深操盤手程歲陽,談談穩定股價的事,可現在王雋把安排提前,一下子打亂了所有的節奏,很多安排只得重來。
那麼多會議和商談要重新調整時間,孟以安本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茫然。
眼下,王雋又改變原先的計劃,不回北城,而是要折返深城。
不用作他想,能這麼擠出時間匆忙來回,鐵定是要見季煙的。
這愛情就有這麼誘惑人嗎?
值得他百忙之中,這麼來回奔波?
不覺得累?
不覺得浪費時間?
以往王雋做事不是這個風格的。
再十萬火急的事,在工作面前根本不夠看,通通往後邊排。
可這幾個月,王雋像是變了個人,往常最看重的工作遇上季煙,總是要例外。
孟以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欲言又止,考慮到王雋畢竟是他的直屬上司,他及時剎車止住話沒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王雋淡淡笑着:“多事之秋,事情既然湊堆了就一起解決,趙女士不是在深城旅遊?她不願意見我們,我們就主動上門。”
趙女士是另一個擬上市公司實控人的妻子,目前兩人正在鬧離婚,一旦鬧上法庭,公司股權面臨變動,那麼上市一事將會被推遲,公司投入的2.3億將會發生其他變故。(*1)
此前有家公司上市前期,公司實控人因婚姻發生變故鬧到法庭,致使上市計劃推遲,對手公司先一步上市,獲得了大量融資,從而被競爭公司吞併收購。(*2)
有這血淋淋的教訓在前,此次,他們不可能重蹈覆轍。
王雋說完,拿着登機牌往前走。
孟以安驚訝數秒,見人走遠了,忙跟上。
他想,王雋還是那個王雋,是個走一步就能想好幾步的人。
顧及感情的同時,工作亦是不會耽誤。
剛才是他多慮了。
王雋並不是戀愛腦,哪能耽溺於溫柔鄉,他清醒得很。
-
這邊,季煙從機場回到公司后,一口氣還沒喘勻,施淮竹打來內線,讓她去會議室一趟。
想必是要說接下來出差的事。
她輸入密碼打開抽屜,找出相關資料,帶着筆記本電腦一起帶到會議室。
會議室除了施淮竹還有其他人在,季煙掃了一眼,都是到時要出差的同事,她笑着一一點頭過去,拉開離施淮竹最近的椅子,坐下。
這場會議開得格外冗長,昏暗的會議室內,只有投影儀投射出來的光亮。
中途休息的時候,季煙抽空給王雋去了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到公司了。
這會他可能在飛機上,她也不希冀他回,休息時間一過,她又投入到會議中。
忙完早上的會議,下午,又是一個冗長沉悶的會議,這次的內容是合眾科技相關的,季煙和江烈是主講人,她打了一萬分的注意力去進行,圓滿結束的那一刻,她鬆了口氣。
同事陸陸續續離開會議室,季煙正收着東西,施淮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突然問:“昨晚幹嘛去了?”
啪嗒一聲,她手裏的激光筆掉在了筆記本電腦蓋上。
“你緊張什麼?”
“沒有,”季煙笑着說,“我以為師父你走了,這不被你嚇到了嗎?”
“是嗎?”施淮竹不好忽悠,“你又沒背着我做什麼虧心事,我能嚇到你什麼?”
“……”
這又是一個不好打發的主。
季煙說:“我……”她躊躇了下,說,“這不要去出差了嗎,事情多,我緊張不安。”
“季煙什麼時候你都學會撒謊了?”施淮竹不信她這套,“早上你可是請了一個半小時的假,昨晚那麼著急趕着下班,是不是家裏出事了?”
面對他的關心,季煙失語了,沉默了好一會,她低頭輕聲說:“家裏沒出事,就是……”
拖了半晌,她視死如歸:“就是臨時有件事要去證實,去找了個人。”
“很急嗎?看你昨晚跟失魂了一樣,叫你都不帶停的。”
施淮竹笑笑地看着她,季煙抬頭,笑得有些害羞:“是挺急的。”
“看你這表情,不會是去見男人吧?”
季煙呆住,眨眨眼。
施淮竹搖搖頭:“你啊你,不中用。”
聽了這口氣,季煙說:“師父,你放心,我不耽誤正事。”
知道她沒什麼事了,施淮竹也不再多問:“我不反對你談對象,就是多嘴一句,對男人還是多長個心眼,上趕着不是好事。你得讓對方上趕着知道嗎?”
季煙忙點頭如搗蒜:“師父說的是,我謹聽您的教訓。”
施淮竹笑着走了。
偌大的會議室只剩她一個人了。
季煙慢吞吞地收拾着,一邊想着施淮竹最後說的那句話。
她好好地反省了一下,確實不能太上趕着,昨晚已經不管不顧地追到北城去了,接下來可不能這樣了,應該讓王雋上趕着。
想到這,她看了眼手機,六點半。
這個點不知道王雋回北城了沒有,她本打算髮個消息關心一下他的,可因為施淮竹那句話,她又猶豫了。
算了,等他來消息吧。
離開會議室,她去茶水間打了杯咖啡,吃了兩口餅乾,回到工位,繼續忙碌。
這一忙,不知不覺就到了夜裏九點,季煙合上電腦,伸了會腰,去茶水間把杯子洗凈,隨後抱着一堆資料離開公司。
晚風微涼,她甩了甩手,從包里拿出手機。幾個小時沒看手機,各個APP的消息積累了不少。季煙主要看了眼微信和短訊。
沒有王雋的信息。
站在路口,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半晌,她到底是沒有點開王雋的對話框。
以後的日子還長,不急這一時。
她摁熄手機屏幕,放進包包,穿過馬路,迎着溫柔的晚風,往公寓小區走去。
從電梯出來,站在自家門口,季煙將資料用左手抱住,右手則是伸進包包找鑰匙,翻了有一會,沒摸到鑰匙。
難道是落在公司了?
季煙把資料放在地上,正要把包包里的東西全部倒出來找鑰匙,就在這時,裏面的防盜門開了。
她一個驚醒,左手拿着手機,同時側過臉看過去。
這一看,她徹底怔在原地,手裏的手機也隨即鬆開。
王雋打開門,看她蹲在地上,他不解,跟着蹲下,拿起地上的包包和資料,問:“下班了?”
她一臉懵。
他莞爾一笑,不以為意地牽過她的手起身。
進了屋,兩扇門在身後合上。
季煙還是一臉茫然,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王雋關好門回來,見季煙怔愣在原地,一臉獃獃的樣子,莫名可愛。
他看了一會,打開玄關的鞋櫃,找出一雙拖鞋,放在她面前。
“先換鞋。”
季煙沒有反應,彷彿被定住了。
他唇角彎了下,彎腰蹲下身子,給她拖鞋換鞋。從始至終,季煙極其配合,他說抬腳,她就抬腳,異常地聽話。
王雋把高跟鞋放進鞋櫃,轉身再看她,季煙依舊一副狀況外的模樣。
他把她嚇到了,他想。
走到她面前,王雋看了她好一會,輕聲詢問:“今天工作很忙?”
季煙搖搖頭。
他思忖數秒,又問:“那是遇到其他問題?”
她沒有遇到其他問題。
她只是不解,這個時候王雋怎麼會在深城,怎麼會在她的家裏,明明他早上說下午三點要回北城。
她更是記得,他們的下一次見面是在十月份。
可幾個小時過去,他突然出現在她的家裏。
這可完完全全把她嚇住了。
“你怎麼在這?”思來想去,她問出聲。
王雋淡淡笑着,就是不說話。
她咬了下唇,覺得是自己問的方式不對,換了種口吻:“你工作都解決了嗎?”
王雋徹底笑出聲。
季煙皺眉,同時因為他的微笑,她又有些茫然無措。
她捏了會手,決定不理他,與他擦肩而過,朝盥洗室走去。中間經過餐廳,一個不經意的轉眼,一桌子豐盛的晚餐進入她的眼底。
她定在原地,不可置信。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餐桌,確確實實是一桌豐盛的晚餐,不是她的幻覺。
她轉身看着玄關入口處的王雋。
“你……”
她不知道說什麼。
但此刻的感動無疑是滿滿當當的。
忙碌了一晚上下班回來,有桌熱湯熱菜等着自己,她不是不動容的。
王雋走過來,說:“知道我昨晚收到姜燁發來消息,說是已經把你接到家裏安頓好,我是什麼樣的心情嗎?”
季煙搖搖頭。
他伸出手,摸住她的臉頰,她避開,說:“剛回來,還沒洗,一臉的灰塵。”
他卻是不管,撫摸着她的臉頰,然後將她往前一攬,抱住她。
她被他擁在懷裏,很溫暖的一個懷抱。
季煙沒動。
過了一會,耳邊傳來他低沉悅耳的聲音:“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過去找我,但那會得到那個消息我很開心,我想讓你也開心。”
季煙有點想笑,但眼睛又有些潮濕。
王雋放開她,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語氣無奈帶點猶豫:“不過,我好像做得不太對。”
她抬頭,望進他的眼裏。
他說:“你好像並不開心。”
沒有,她很開心。
就像江容冶說的那樣,有回應的感情是好事。
她想笑的,但喉嚨一哽,眼底忍不住更加泛潮。
怕他看出來,又要以為她不高興,她撲進他的懷裏,抓着他的衣角,悶着聲音說:“我也很開心。”
一個也字。
透露了她所有的心緒。
他嘆了口氣,頗為感慨:“那就好,就怕嚇到你了。”
是嚇到了,還被嚇得不輕。
只是這驚嚇,是喜悅的。
她說:“你什麼時候這麼沒信心了?”
他摸了摸她的背,說:“第一回做這種事,擔心做不好,也怕你不滿意。”
他幹嘛用這種無辜的口吻,明知道他有賣慘的嫌疑,可季煙還是忍不住。
她說:“你少說點話吧。”
再說下去,她就要心軟了,就要成了施淮竹口中的那個‘上趕着’。
頭頂傳來一聲低沉和緩的:“好,聽你的,不說了。”
平復了一遍心情,王雋放開她,說:“先去洗漱,我再把湯熱一下。”
她嗯了聲,轉身去盥洗室。
把門合上,她站在鏡子前,獃獃地和鏡子中的自己對視。
臉太紅了,跟路口的紅燈有得一拼,她忙打開水龍頭,蓄了半池的冷水,扯過毛巾,洗臉降溫。
門外傳來不輕不重的聲響,凝神聽了一會,是王雋在來回走動。
季煙貼着牆壁,磕了會頭,完全不敢這時候出去。
偏偏門外傳來聲音:“季煙,好了嗎?”
沒好。
她說:“再等一下。”
“不急,你慢慢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啊!
他做什麼突然這麼溫柔,比以前還細緻周到。
再怎麼拖延時間,季煙還是打開盥洗室的門,出來。
王雋看到她,說:“好了?”
她嗯了聲,挪步過去。
王雋正在舀湯,動作不緊不慢,她看了數秒,拉開椅子坐下,王雋把湯碗放在她面前,說:“你喜歡的排骨玉米湯。”
她心裏又是一陣熨帖,說:“我記得家裏沒這食材。”
“我過來順路去超市買的。”
他答得自然,她聽了,心裏卻是盪起一層不小的漣漪。
他笑着:“嘗嘗味道?”
她哦了聲,拿起湯匙,喝了一口,朝他笑着點頭:“熬得不錯,清清甜甜的。”
王雋說:“喜歡的話,以後天天給你熬。”
她抿了兩口,問:“天天?”
“嗯,以後我會留在深城。”他極平靜地給她夾了一筷子菜,不動聲色地補了一句,“長久居住的那種留下。”
她一下子愣住,湯匙懸停在半空,就那麼怔怔地看着他。
他笑了,對她的反應好像有所預料,他往前傾身伸出手,將她臉頰旁的碎發拂到耳後,說:“這樣可以嗎?”
那晚她追去機場跟他說,她以後會留在深城,不考慮出省,等於變相地告訴他,兩人要是在一起,她不會去北城生活,只來他過來。
雖然如今交通便利了許多,來往很是方便,但這種事不好輕易做定奪。
何況他背後還有父母,就算他本人同意了,他的家庭會輕易同意嗎?
她想過,他可能會為難,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去和他的家人溝通。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才過了沒幾天,他就做好了決定。
季煙放下湯匙,抬手握住他的手背:“你的父母,你的工作呢?”
王雋反手握住她,牽住她的手放在桌上,說:“我的父母一向尊重我的決定,我想比起我結婚,在深城生活這一事不值一提,他們應該會很高興。”
“那你的工作呢?”
“這個更好解決,華銀資本計劃明年在深城開一家分公司,我可以申請過來工作,再不然,”王雋說,“我也有計劃自己開公司。”
季煙被他說服了。
他明顯是經過考慮的,而且想好了之後的打算和退路,並不是一時興起。
他不僅把她的話放在了心裏,還很細緻地計劃了她和他的以後。
她打心底里喜悅。
她打趣道:“不後悔嗎?萬一以後不如意,竹籃打水一場空怎麼辦?”
他眉梢微揚,笑着:“你會讓我功虧一簣嗎?”
她抿着唇角笑,賣關子道:“不一定,得看你表現。”
他倒輕鬆:“行,我再接再厲,儘力讓你沒地方挑剔。”
說是說不過他了,把手從他手裏收回來,她給他夾菜:“你忙了這麼久,多吃點。”
吃過晚餐,已是夜裏十點,王雋在廚房洗碗,季煙站在一邊看着,偶爾搭個手拿個盤子扣在架子上,更多時候,她只是當個旁觀者。
洗完最後一個盤子,王雋擦流理台,季煙用手指點了會桌面,問:“明早回去?”
他頓了下,說:“待會走,孟以安在過來的路上。”
她早就猜到,縱然有心理預期,可是多少有些不舍,多少心疼他的奔波。
王雋站在水池前,水聲嘩嘩響着,襯着這個寧靜溫馨的夜晚更加的美好。
以前還在一起的時候,她格外喜歡這個尋常的時刻,就像……
她和他也是萬家燈火中的一小盞。
想到這裏,季煙朝那道背影走過去,站在他身後,趁着他不備,她伸出手,從身後抱住他。
宛如從前很多次那樣,抱住一個只屬於她的小世界。
突然的一個舉措,王雋甚是意外,更多的卻是滿足。
那晚他期待了許久的一個懷抱,在今晚,終於有了回應。
他洗乾淨手擦乾,覆住環在腰際的手,無聲撫摸着。
寂靜夜晚中,季煙貼着他的背,問:“你在想什麼?”
王雋低頭,看着環在腰間的手,他說:“我在想你為什麼要抱住我?”
她很給面子地問:“你覺得是為什麼?”
他握住她的手臂,轉過身,低頭看着她,季煙和他對視了會,見他不語,只是盯着她看,眼眸尤為地意外深長,她覺得怪怪的,還沒來得及細想。
王雋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的驚訝中,他低下頭,聲音低沉:“我在想你是願意我接觸你的。”
隨着最後一個字落下,他的鼻息徹底覆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