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第26章 26

從老宅出來,王雋開車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轉着,轉來轉去,竟然轉到了機場附近。

由於常年需要出差,他所有的證件都放在車上。也就是說,現在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下車買張機票直接飛到深城。

這個想法來得猝不及防,就像他自己說不清為什麼會把車開到這邊一樣,總歸是很違背自我的一個行為。

明明他剛才還和母親信誓旦旦,不可能結婚。

眼下他卻想要到深城找季煙。

實在是過於匪夷所思。

凝神思索許久,心裏的那股躁動依舊沒有壓下去,反而是愈發濃厚。

不得不承認,他想見她的念頭非常強烈。

過了好一會,還是不能消解,王雋索性打開車門下車。不同於車裏的謐靜,車外風息微熱,遠處轟隆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傳來。

一切如此鮮活。

就像季煙,是個很熱烈、不能忽視的存在。

站了近半個小時,心緒逐漸平靜下來,那股突然湧起的念頭終於被遏制下去,王雋鬆了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慨嘆。

他折身回到車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告訴自己——

會慢慢習慣沒有季煙的日子,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回到住處,等待電梯的時候,他盯着某一處看,至於在看什麼,想看出點什麼他也不知道。

沒一會,電梯門開,他低頭一掃,雙手空空的,默了數秒,這才想起那份落在副駕駛的快件。

盯着靜寂的電梯箱看了看,他往後退一步,唇線抿平,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快件這會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副駕駛上。

隨時等待人過來取。

王雋盯着看了會,末了,輕嘆了一聲氣,附身拿起。

回到家裏,他拿着快件關進書房,忙了一個多小時,時間將近11點,他合上電腦,靠着電腦椅靜了會神。

餘光瞥見丟在一旁的快件,他看了看,起身,撈過打開。

時隔二十多天,季煙到底還是把合同原封不動地寄回來了。

不過相比上一次,這次倒多了一樣東西。

是一份打印的房本複印件,邊上寫着一行字。

【我有房子了,謝謝。】

客客氣氣的一句話,彰顯她一貫的作風。

她有自己的自尊和原則,而且不可輕易撼動。

就好比如,他要送她一套房,她毫不猶豫地自買一套,直白而坦蕩地拒絕了他。

再比如之前的兩輛車,以及房屋的燈,她堅持的,她從來不妥協。

王雋盯着看了好久,半晌,手一轉,紙張從手中滑落,最後靜靜地躺在木地板上。

他漠然看着,搖頭自我嘲解。

她是一輛車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人,說了再見就斷得乾脆利索的人。

究竟是什麼假象讓他誤以為,她會收下那套房子?

王雋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個果斷決絕的人。

從不會對什麼人或者事物產生過分的迷戀,當斷則斷才是他的人生準則。

但地上的那張複印紙,以及紙上的那行字,他猛然發覺,他高估自己了。

又或者,他低估季煙了。

她才是那個當斷則斷的人。

思及此,王雋眸光一暗,彎腰拾起地上的紙張,連同桌子上的合同一起放進抽屜。

她不要就不要吧,房子空在那裏也礙不了什麼事。

至於她放在房子裏的東西,王雋屈着手指敲了會桌面。

先留着吧,他暫時還沒想好怎麼處理。

至於季煙自己提出的扔掉,不是他的首選。

至少,目前還不是。

想罷,王雋關掉燈,走出書房。

-

季煙突然買房的事情到底還是被父母知道了。

接到季硯書的電話時,她正訪談完此行最後一個供應商,拍好照,她和同事說了聲,拿着手機走到一旁接聽。

季硯書劈頭就問:“你在深城買房了?”

季煙注意着同事那邊的情況,心虛地應着:“啊,好像是的吧。”

“是個什麼是,你在哪,沒事回家一趟。”

“媽,喂,媽你聽得到嗎?我這邊信號不太好,聽不到你說什麼,這樣吧,我回去再打給你。”

裝模做樣應付了幾句,季煙二話不說地就把電話掛了。

那邊同事已經簽好訪談承諾書,拿過來給季煙看。

她檢查了兩遍,抬頭瞥了眼明亮的天空,跟同事說:“我們先回酒店把這些天的訪談記錄整理出來,確認無誤后,明天回去。”

訪談記錄包括視頻、合同複印件、當事人身份證、當天實時訪談的合照、訪談承諾書。一個多月的實地走訪下來,最後她們要把內容歸納成了一摞摞的文檔以及影像記錄,然後放進底稿。三個人忙了一晚上,交叉檢查確認沒有問題后,在次日早上買機票飛回深城。(*1)

回到深城,季煙照舊忙碌不停,早出晚歸,不是埋頭寫材料,就是和企業董秘確定企業高管的訪談時間。

這天下午季煙剛和負責海外市場的總監訪談完畢,季硯書的電話再次碰巧地打進來。

她一見是季硯書的名字,頓時頭疼,該來的終究是逃不過。

剛一接通,那端季硯書很乾脆:“我和你爸現在就在你家門口,你看着辦。”

她還能怎麼辦?

幸好今天的工作安排都完成得差不多了,季煙和施淮竹說明了情況,對接完白天的工作,準點下班。

在停車場等電梯的時候,季煙忽然想起一件事。

從她寄回那份快件,距今一個多月過去,北城那邊沒再來過消息。

出差的那一個多月時間,她有拜託前來家裏打掃衛生的阿姨注意收到的快遞,也有麻煩辦公室的同事幫忙查看。

無一例外,那個人沒再來過任何消息。

最後的一點牽扯,終於如她所願,斷得一乾二淨。

她應該開心才是。

可心裏卻說不出的惘然,就像一張巨大的網,悄無聲息地投下來,密密匝匝地把她罩住,讓她透不過氣來。

到底是有些不舍的。

電梯門開,季煙走進去,一邊按樓層,一邊漫無邊際地想。

或許還要一些時間來放下這段感情,2年說起來不算長,但也不算短,要一下子撇下,確實不切實際。

叮的一聲,她的樓層到了,季煙收拾好情緒,平心靜氣地走到家門口前,輸入密碼。

晚上,由沈寧知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季煙吃着可口美味的食物,心裏想的是,那人也會做得一手好菜。

念頭剛起,又被她摁下。

不能再想他了。

從今往後再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想了也沒用,徒增困擾罷了。

季煙嘆了口氣,又夾了一個蝦餃。

季硯書看在眼裏,戳了戳沈寧知,遞給他一個眼神。

沈寧知搖搖頭,推推手,示意她開口。

“小煙,”季硯書說,“房子進度怎麼樣了?”

滿藏心事的季煙一臉迷茫:“啊?”

季硯書搖頭嘆氣。

飯後,沈寧知負責洗碗,季硯書拉着季煙到露台閑談。

話題圍繞着季煙新買的房子展開。

比如。

季硯書問:“怎麼想到買房子了?”

季煙說:“就……那天上班看到廣告,覺得挺好看的。”

“……”

季硯書又問:“買房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先跟我們討論下?”

季煙早已有理由應對:“我不是怕跟你們說了,這錢不就不用我出了嗎?我都這麼大了,啃老不好。”

“……”

不管季硯書怎麼問,季煙要麼含糊應付,要麼頭頭是道回應。

總之,她之所以買這套房子,起先是心血來潮,定下時卻是深思熟慮。

季硯書很是頭疼,在她看來,自己的女兒做什麼都會有個理由。

一套屬於自己邏輯系統行為的理由。

當年季煙決定在深城工作時,她和丈夫沈寧知打算在深城給她買套房,地點就在季煙就職的公司附近選擇。

可季煙說什麼也不同意。

直說不需要。

最充分的理由就是,一年工作有大半時間在出差,基本沒怎麼住,租個房子比較合算。

季硯書不理解為什麼租房子就合算了,可季煙堅持,無法,她和沈寧知只能表示尊重,不過多干涉。

一晃四年過去,季煙瞞着他們,二話不說就買了套房子。

要不是她那天突然查季煙的賬單流水,不知道季煙還要瞞多久。

她和沈寧知說了這事,對於女兒背着他們買房一事,兩人都很傷心。

兒子的事情,他們已經很沒有參與感了。

不想到頭來,女兒事情也是。

季硯書想了再想,問出此次過來的困惑和擔心:“小煙,你是不是遇到什麼打擊了?”

知女莫如母,季煙就知道瞞不過母親,但還是強裝鎮定:“沒有,就是想買個房子,我手上正好也有閑錢。”

“真的?我怎麼看你都不像是捨得一次性拿出那麼大一筆錢的人。”

“……媽,有你這麼拆自己女兒台的嗎?”

季硯書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

沈寧知笑意深深。

父母這關總算含糊混過去。

季煙知道父母不會相信自己的說辭,同樣她也明白他們不會繼續追問。

季硯書和沈寧知在深城留了半個月,八月中旬,他們收拾好東西打道回府,臨行前一晚,沈寧知給了季煙一張卡,說是給她買房子的錢。

季煙眼眶瞬間濕了:“爸,我……”

沈寧知揮揮手:“別感動,這些就是你放在我們這邊的錢,你媽說了你不想啃老是好事,買房子的錢你就自己出吧。”

季煙的眼淚一下子又被這番話給逼回去了。

沈寧知給完卡出去,換做季硯書進來,季硯書更直接些:“八月了,再有幾個月又是過年了,去年你幾個姨母給你好好吹了一波,現在有幾個中意的我打算等你工作忙完了讓你見見,你看怎麼樣?”

看着剛剛拿到手裏的卡,抬頭再看見季硯書一雙認真的眼眸。

熟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季煙感慨,季硯書還真是把她拿捏得死死的,知道怎麼掐住她的軟肋。

季煙捏緊手裏的銀行卡,笑得極為真誠:“好啊,聽您的,我見。”

次日,季硯書和沈寧知心滿意足地踏上回去廣城的高鐵。

季煙同樣滿意。

從高鐵站回去的路上,趁着紅綠燈暫停的間隙,季煙抽空盯着窗外看。

藍天白雲,晴朗高空。

是個不錯的天氣。

如果室外溫度沒有那麼高,如果那個人還在這裏,會是個更好的天氣。

可惜,生活是不會有如果的。

隨着時間推移,室外溫度會越來越高,人人埋怨這天氣實在糟蹋人,將要如何生活。

那個人也不會留在這裏,他會按着自己的人生規劃,不動聲色地往前推進。

而她也不能原地打轉,顧影自憐。

生活還在繼續。

她和他都要更好地往前走。

紅綠燈變轉,前方車子陸續挪動,季煙收回目光,啟動車子,隨着大流往前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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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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