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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夏物聯的IPO申報稿在周二正式提交,等證監會受理之後,還要經歷反饋、見面會、初審會、發審會、核准發行、發行上市等一系列程序,一套流程下來需要耗費的時間以年計算。

季煙她們需要做的便是等待以及補充完善每一次問詢反饋。

中夏物聯的項目暫告一個段落,季煙手上暫時沒有其他項目,她一下子就閑了下來,坐在辦公室幫忙收發快遞資料、粘貼報銷發/票以及幫忙在外做項目的同事更新考勤記錄。

期間又隨着季硯書見了幾個相親對象,不過,情況都不容樂觀,至少每回季硯書都被氣得不輕。

每每想到這季煙就想笑。

季硯書生氣的最大理由是:“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要求女人在家相夫教子?”

季煙趕忙遞一杯茶上去:“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爸爸那樣開明。”

季硯書嘆息。

轉眼就到了一年年底,季硯書在深城住了快有一個月,她收拾收拾準備回廣城,然後再去臨城陪伴沈寧知一段時間。

季煙心裏甚是高興。

周五晚上下班,季煙開着新車帶季硯書去吃四川菜。

店內熱熱鬧鬧的,季煙受了感染,涮菜、夾肉、倒飲料,忙得不亦樂乎。

季硯書冷不防來了一句:“我回去你這麼開心?”

季煙夾肉的動作一頓,急忙搖頭:“沒有,不敢。”

“是嗎?那我就多住幾天,等元旦后再回去。”

聞言,季煙一臉愁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看她這樣,季硯書嘆了聲:“行了,我票都買好了,怎麼這麼不禁逗。”

季煙忙為自己辯解:“其實您住多久我都沒有意見,就是……”她欲言又止,有些為難。

“就是什麼?”

“就是您不要再帶我去見您的什麼老姐妹,還有老姐妹的兒子,”季煙覷着她,快速說完後半句,“一切都好商量。”

季硯書搖頭失笑,但也同意了:“好,先不給你安排。”

“真的嗎?”她震驚。

看了看她,季硯書放下筷子,說:“我這次過來,其實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在談戀愛。”

季煙心裏一個咯噔,只聽季硯書又問:“小煙,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鍋里還在涮的肉瞬間不香了,季煙放下筷子,雙方放在桌底下糾纏着,繞了一會,她抬頭看着季硯書,很確定地說:“沒有。”

沒有在談戀愛。

季硯書認真地看了她一會,企圖從她神色虧出一點異樣,不過季煙安靜得很,也足夠地坦蕩。

火鍋店白煙渺渺,香味各散,桌桌熱鬧異常。

季煙始終沉默着。

過了一會,季硯書重新拿起一雙公筷,將燙好的肉夾到她碗裏,狀不經意地問:

“那你手機里的WJ到底是誰?”

季煙眼睛一下子瞪大,季硯書笑笑地看着她,她用力捏了拇指,說:“沒誰。”

季硯書笑了,“小煙,別人不了解你就算了,我是你媽媽,我還能不了解你嗎?”

季煙赧然,但還是堅持說道:“就是個隨手打的代號,我都忘了是什麼時候存的號碼了。”

“是嗎?”季硯書一邊燙豆皮,一邊徐徐說道,“你初中的時候喜歡隔壁班的帥哥,存了人家家裏座機號碼,備註是那名男同學的名字縮寫。高中你喜歡同班的一位帥哥,存了人家媽媽的號碼,備註還是那名男同學的名字縮寫。小煙,你說WJ是你隨手打的,媽媽會信嗎?”

季煙聽得獃獃的:“我初中高中的事你怎麼知道?”

季硯書揚揚眉:“你用過的手機都放在家裏,你爸爸會把不用的手機信息格式化,檢查的時候無意看到了。”

季煙汗顏:“啊,我忘記格式化了。”

她試圖轉移話題,季硯書顯然看出來了,不落她的套,還是問:“這次WJ還是你的暗戀對象嗎?”

季煙認真想了下:“就不能是仰慕對象,一定要是暗戀對象嗎?”

“也就是說,確實是你在意的人,是嗎?”

“……”

季煙實在後悔,早在季硯書試探的時候她就該一口回絕,一口否認。

季硯書是誰,她怎麼妄想斗得過。

季煙很愁。

倒是得到了答案的季硯書臉上笑意陣陣,後半程,她一直有意無意地詢問這個代號WJ的信息。

比如。

“他是你的同事?”

“不是,我們公司禁止內部戀愛,我不會這麼蠢。”

說完,季煙就後悔了,她豈止是蠢,簡直是飛蛾撲火。

季硯書又問:“他能給你打電話,你們是有工作往來,還是私底下有聯繫?”

兩者都有,但季煙不能如實回答,不然以季硯書的洞察力,八成又要發現什麼了。她一次性打消季硯書的所有疑問:“我和他是一次報告會認識的,存了號碼不過從沒聯繫過,那天他會打電話過來是因為我中午不小心按到他號碼了,他可能事後看到了,回撥過來詢問情況。”

季硯書猶疑:“那有必要撥第二次嗎?”

季煙快速轉了下腦子,說:“可能第一次按得太快,對方以為我在忙,所以又撥了第二次?”

這倒說得通,季硯書似有感慨:“喜歡就去追,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只會暗戀呢?”

季煙開玩笑道:“那會要是早戀您和爸爸會混合雙打我吧?”

季硯書挑了挑眉:“是會賞你一頓竹筍炒肉。”

話題就此略過,次日早上,季煙送季硯書去高鐵站坐車。

進安檢前,季硯書說:“媽媽還是那句話,喜歡就去追,哪怕結局不如意,最起碼你努力過,日後回想起來不會有遺憾。”

-

回去路上,季煙耳邊一直回想着季硯書這句話。

到了小區車庫,下了車,她一眼就看見了停在邊上喀納斯綠的奧迪A3,抱着雙臂看了會,她鎖上自己的車,上樓。

臨近黃昏時候,她從書房出來,打開冰箱,裏面有季硯書做好的一些硬菜,她只需要進微波爐加熱一下即可食用。

季煙猶豫了半晌,收回手,合上冰箱門,回書房拿起手機點開王雋的號碼。

盯着WJ的縮寫看了好一會,季煙決定聽從季硯書的建議。

不管結果如何總是要試一試的,就算失敗了,往後再想起王雋這個人,再看到與他相關的東西,總不會心有戚戚。

做好決定后,季煙摁下他的號碼。

響了許久,那端才接起。

明明電話接通了,但季煙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邊沉寂半晌,他沉沉的聲音通過電流傳到她耳側:“怎麼了?”

莫名的,季煙有點慶幸,慶幸他不是說“有事”二字,這差別可太大了。

她低頭瞧了會木地板,盯着澄澈地面上自己隱隱約約的人影,說:“你那輛車還在我這。”

他嗯了聲,淡淡的,彷彿不在意。

她默了默,問:“你在家嗎?方便嗎?我開過去還你。”

他也靜默,好一會才說:“我過去接你?”

“不用,”她抬頭看着窗外,夕陽西下,斜陽餘暉渺渺,“我過去吧,這邊離公司太近了。”

結束通話,季煙又靠在窗邊站了會,直至天色漸暗,天空被層層墨色染住,她才回屋換衣服。

挑了好一會,季煙選了一套裙子搭配,上身寬鬆黑白色毛衣,下半身則是黑色半身裙。

深城冬天並不怎麼冷,季煙沒帶外套和圍巾,她拿了手機和包包出門。

半個小時后,車子進入王雋所在的小區,繞了兩圈,她就要開到地下車庫,卻在要下坡時緩緩減速直至卡線停住。

王雋穿着單衣,雙手插着兜,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他站的位置旁恰好有盞路燈。夜色已沉,昏黃的燈光下,映得他的輪廓半是明亮半是明滅。季煙手握着方向盤,不自覺抓緊。

他走過來,站在駕駛座的窗戶旁。

他低頭看過來,她側目抬頭望上去。

兩人都沒第一時間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王雋走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彎腰坐進來。

季煙看了看他,半晌,啟動車子,開進地下車庫。

泊好車,季煙拔下車鑰匙,遞給他,說:“還你。”

他瞥了她一眼,伸出手。

季煙是本着還車鑰匙去的,所以在他伸手接過之後,她也沒有多想,手就要抽回來,不料,他更快一步,就着車鑰匙抓住她的手,將她拽過來。

倆車座中間橫着置物格,季煙用左手抵着置物格邊側,有些驚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低眸掃了眼車鑰匙,半晌,撇開,身子往前一傾,捏着她的下巴,吻住她。

呼吸逼近的那一刻,季煙閉上眼。

時隔半個多月,再一次唇齒糾纏時,季煙心跳得實在厲害。

有些想念,更多的是滿足。就像是渴望惦念了許久的一顆糖果,她總算拿到手,剝開糖果外衣,吃進嘴裏。

甜蜜蜜的,一下子就甜到心間裏去了。

車裏實在安靜,依稀可聽的是兩人的喘息聲。

季煙抵着他的額頭,不敢睜眼。

王雋輕輕笑了下,略略的,很招人。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沒一會走到她這邊拉開她的車門,他伸出一隻手,面色清越地看着她。

季煙默了數秒,把手遞出去。

她由他牽着朝電梯走去。

一前一後的,他在前,她在後,她看着他的背影。

這一刻,她有種垂至心靈的感覺,他會這樣牽着她一直走下去。

兩人先後在電梯門前停住。

王雋伸手按了上行鍵。

季煙看着被他牽住的手。

她明白,他是不會一直牽着她的手走下去的。

前者只能是她的錯覺。

後者才是現實。

她清楚地知道,但她暫時還不想醒來。

上了樓,到了王雋家裏,他把鑰匙放進盒子裏,轉身問她:“吃了嗎?”

玄關處已經放了一雙女式拖鞋,是她在這邊經常穿的一雙,她坐在凳子脫下短靴,換上,聞言,抬頭看他,搖了搖頭。

“想吃什麼?”

“都可以,”季煙說,“你煮什麼我吃什麼。”

王雋揚揚眉,給她倒了杯水,然後轉身走進廚房。

季煙看了眼廚房,他正在忙活,她也幫不上什麼忙,索性就不去給他添亂了,站在露台,與夜色為伴。

他這邊的景色更好些,畢竟遠離市中心,沒那麼多霓虹燈光,很是沉靜清幽。

季煙以前本來也想租個離公司遠一些的地方,起碼清凈。季硯書不是很同意,理由是,她工作本來就忙,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住得離公司近,最起碼能多睡一會,不用為了趕上班時間早早就醒來。

季煙覺得很有道理,轉正後,她便退租原來的房子,找了一套公司附近的公寓,確實每天都能多睡一個小時,不用早起避開高峰期上班。

但是王雋顯然不是這樣的想法。

工作高壓的同時,他同樣注重生活的品質。

吃完晚餐,兩人坐在客廳,王雋因為接到了一通電話這會正抱着電腦在忙碌,季煙就拿着手機看公眾號的信息。

她關注了許多行業相關的公眾號,其中不乏最近IPO上市進程的一些情況,看得有些入神。

是以,王雋說什麼她都沒聽到,還是他用手擋了下她的屏幕她才回過神,愣愣地看着他。

他拿開手。

她看了下,原先被他用來忙工作的電腦已經合上擱在桌上,而他一副悠閑的樣子,看來是忙完了。

她連忙把手機熄了屏,放在一旁,問:“忙好了?”

他嗯了聲。

她有些抱歉:“你剛剛跟我講話嗎?我在看一份報告,沒聽到。”

他似有若無地笑了下。

她再次強調:“真的。”

他反問:“你媽媽回去了?”

聲音極是平靜,神色也是,無波無瀾的,就像在詢問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季煙嗯了聲:“早上送她去高鐵站坐車……”

說著,看見他眉梢微挑,她及時止住聲。

怎麼就老老實實地說了呢,這不就意味着,她媽媽前腳回家了,她後腳就迫不及待來找他了,這都叫什麼事……

果不其然,王雋面色淡着笑,像是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季煙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了,隨手拿起一個枕頭蓋住自己微微發燙的臉。

丟人,太丟人了。

季煙已經可以遇見結局是何等不如意,自己敗得一塌塗地的局面。

剛剛還雀躍的心一下子高高墜落。

她很失望。

有隻手拿開了蓋在她臉上的枕頭,燈光漏進來,不多時,一張俊逸、無可挑剔的臉龐出現在視野。

季煙怔怔地看着他。

而王雋同樣看着她,目光微沉幽深,像是藏着許多情。

季煙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他任由她動作,她一點一點地往上,觸到他眉眼時,她左手支着沙發,上前,親了親他的眉眼。

親完她離開,就要撤走,他手卻扣住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則是攬着她的腰,一陣旋轉,她被他壓在身下。

他的呼吸落下來前,季煙輕聲問:“我們之前說的還算數嗎?”

他定定地盯着她。

她眼睛很是明亮,像有一盞盞星星在里賣弄:“我媽來了快一個月,給我介紹了不少對象,可是我一個也沒看上。”

他眯起眼眸,眸色漸深。

她笑了下,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心裏卻是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瀾。

“所以還算數嗎?”

王雋喉骨上下滑動了下。

這一瞬,他之前所有預設好的想法在她此刻的詢問下,頃刻間全部被打散。

他覺得可以再多拖延一段時間。

畢竟,季煙暫時還不想走進一段穩定、具有法律保證的關係。

而他也不見得就想這麼快了斷兩人隨即可以結束的關係。

某種意義上,他們各有所求,然後達成了一個平衡。

他彎了下唇角,說了聲:“算數。”

季煙抬起手,再次摸着他的眉眼,很認真地看着他,不放過一分一毫。

反觀王雋,他甚是沉靜,眸中一點波瀾也無,繼而握住她的手,不緊不慢地捏着。

季煙閉上眼。

心裏掀起萬丈海浪,將她細密包裹住。

她想得果然沒有錯,王雋更願意繼續這樣的關係。

王雋低下頭的那一刻,季煙定定地盯着他,臆想中的喜悅沒有到來,轉而代之的是一股濃郁的哀傷。

幾乎不用想,不用再等。

此時此刻,她已經敗得一塌塗地。

季煙陷入前所未有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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