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窺探
【一】
明晃晃的太陽腳下，一行人圍坐在樹林裏的石制圓桌旁，沒有茶水，沒有點心，有的只是滿腔訴諸的話語。
加奈子對於天守閣很好奇，於是梅爾蒂涅允許她自由參觀，就這樣剩下了蕾娜艾克和梅爾蒂涅在與那兩人交談。
對於許久未見的恩人，少年和女人寒暄了好一陣，艾克能在這裏碰上他們，也算是一件稀罕事，畢竟身為大國主的夫人和兒子，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游霄大人呢？”
“他正在接待斯托拉斯的來賓，我便想着帶伶人去天守閣外逛逛，在周圍走一走，呼吸下新鮮空氣。”
“來賓嗎……”
“我有聽聞過你的很多事迹噢，艾克，在魔法考試里成為榜眼，又通過了魔神令，如今順利成為傳奇魔法師，看着你半數變色的頭髮，真是欣慰。”
“艾克你居然和夫人認識哎。”
雖然過了好一陣了，梅爾蒂涅依舊感到驚訝地捂着嘴。
“梅爾蒂涅小姐，艾克是很優秀的孩子，還是薇爾大人的學生，今後一定會在魔法的道路上大放異彩的。”
夫人甜蜜地笑着，一旁的伶人卻是在打量着艾克的外貌。
“艾克先生，你頭髮變黃了。”
“是啊，這是元素浸潤的效果。”
“哇哦……”
游霄夫人饒有興緻地陪話。
“沒想到能在短短兩年內見證慢慢浸潤的過程，待到完全浸潤后，加上你付諸的努力，一定能早日獲得星神的認可了。”
“您過獎了。”
蕾娜望向遠處的林間小路，那裏並沒有人，她或許是在發神，艾克覺察到異樣，因為這不像她。
“蕾娜？”
“嗯！怎麼了？”
反應冷靜又迅速。
“原來未來小姐的真名叫蕾娜嗎，是說初見之時看着不像打東瀛人呢……”
“夫人。”
蕾娜剛要說些什麼，卻被梅爾蒂涅按住了手背，兩人四目相對，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訊息就這樣被雙方明了。
梅爾蒂涅也變得有些不正常。
共同點的話，則是二人皆為幻元素魔法師，而且存在着所謂天生浸潤的特徵。
是什麼讓周圍變得很蹊蹺呢……
“是因為這盒子裏裝的東西。”
艾克猛地一轉身，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那正是斯托拉斯的首席執政官，魔法協會的會長，冰之劍蒂姆佩恩，艾克和他已經很熟了，見面的相互照應便談不上有多必要。
“來自斯托拉斯的客人是您嗎？”
“是的，艾克，你為何會在東瀛呢？”
“薇爾老師吩咐我來這裏學習九宮劍術，順便了解一下當地文化。”
“不錯。”
“那盒子裏的是......”
“是從仙都城外的一處礦井裏找到的，那裏的礦工發現了這塊長相奇異的石頭，怎麼破壞都無濟於事，於是便上交給了當地的官員，然而最引人注意的其實是，它能讓幻元素魔法師產生幻覺，對於其它元素的魔法師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針對幻元素的石頭？”
艾克聞所未聞，梅爾蒂涅這個等級的魔法師若是知道這件事，早就應該反應過來了，還不至於到現在這幅半暈半醒的模樣。
這或許是一種從未被發現的新材料，同時又很危險，對於未知的東西，採取必要的防護措施是應該的，下井的礦工因為誤觸奇怪的石頭而引發元素爆炸導致傷亡的事件不在少數。只是，明明最擅長幻術的人們，居然會被一塊石頭採用同樣的方式所壓制嗎。
“蒂姆佩恩大人，那種石頭我或許見過。”
游霄夫人伸出手，朝着蒂姆佩恩說著。
“嗯？”
“我知道您不能打開那盒子，但那塊石頭應該是粉中透紫的寶石狀。”
“夫人說得沒錯，若是打開盒子，這二位估計就得睡著了，因為盒子裏的這塊純度很高。”
“在下家裏的長輩們有着代代相傳的一件事，即是關於這塊石頭，根據他們所言，它於某人的死有關係。”
“......”
蒂姆佩恩活了四百年，卻想不出來有哪位直覺上匹配的人。
“艾克，你先跟隨着學習九宮劍術吧，這件事我和游霄會處理的，協會裏有什麼委託的話，非緊急的不會傳到你的耳朵里。”
“謝謝您。”
【二】
“能說話了嘛？”
艾克將手放在二人面前揮舞着。
蒂姆佩恩，夫人和伶人已經離開了，在這期間，她們兩人都是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呃......發生什麼事了？”
梅爾蒂涅率先開了口。
“有不舒服嗎？”
“沒有......倒不如說，很輕鬆，很奇怪的放鬆感。”
“這樣嗎......不虧是幻術啊。”
蕾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我們中了幻術嗎？”
接下來，艾克為二人詳細解釋了來龍去脈。
“一塊石頭？”
梅爾蒂涅翹着二郎腿，拖着下巴思考着。
“而且它居然對你們都不生效，只與幻元素魔法師發生感應”
“是的。”
蕾娜翻閱着腦中的記憶，好像想到了什麼。
“我在禁書庫里翻閱過一本《奇石記》，有一章所記錄的石頭基本都是能對人體產生影響的，艾克，那塊石頭你有看見嗎？”
“游霄夫人描述的是，粉中透紫的寶石。”
“就是這個！”
她激動地敲了一下石桌，嚇得梅爾蒂涅身軀一震。
“第一次出現就是在東瀛的北部，但是沒有人能解釋成因，距離上次發現已經過去一百年了，而且也沒有人為其命名，只是有着相關描述和一副手繪出現在了書中，它被描述為可以令幻元素魔法師失去意識的危險物品。”
“有意思呢……
不過蒂姆佩恩大人已經去處理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艾克揣度不透，還是無奈釋懷。
梅爾蒂涅靜靜聽着這一切，只是望着天空，好似茫然地思考着。
“梅爾蒂涅？”
“把加奈子找回來，我們回城裏吧。”
她的語氣很奇怪，一反先前活潑可愛的調調，添了一些憂鬱和凝重。
【三】
“你最近很愛來找我呢。”
希比莉爾盤坐在空地上，背對着薇爾。
“有些話只能說給你聽。”
“啊，你就是這樣，感覺在現實里找不到依靠，艾克和蕾娜不是你的心肝嘛。”
“還未到時候。”
“每次謀劃一件事到一半，都會被神們抽走記憶，從而讓計劃泡湯，這是第幾次了，我數不清，你還要重複那無用的過程？”
“希比莉爾，他要消散了，就在五年內。”
聽見這番話，白髮少女再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露出冰涼白皙的雙腿。
“薇爾，你找到繼承意志的人了嗎？”
希比莉爾的聲線在發抖，反常的口氣讓薇爾有些錯愕地遲鈍下來。
“……沒有，沒有匹配他的人。”
“也是呢……怎麼會有比他，比第一位看透你的人還天才的人呢……
難道這一次機會也要溜走了嗎……”
她很難過，但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遺憾。
“人們已經意識到了，他們正在研究。”
“……去幫幫孩子們吧。”
“嗯。”
“沒關係的，薇爾，一定有一天，你會重拾一切，在那天到來之前，我都會一直陪着你。”
“呵呵，下一次來看你，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後了，不要因為想我哭得像個小孩一樣。”
希比莉爾轉過身，只是欣然微笑。
【四】
一行人穿梭在市井中，夕陽炙烤着交通信號燈，透過一條條泊油路，滿溢在每處牆壁上。
艾克參觀了全東瀛最高的建築物，一座類似奇點座的高塔，但比起奇點座的規模要大上許多，據說是古代遺迹，然而現在只是靜靜佇立在彥都的東部，成為一處景點，千年不損的秘密，也是許多人研究的課題。
梅爾蒂涅領着眾人穿過一千鳥居，抵達北部山頂的塔樓之下，這裏空氣清新，寧靜愜意，有着許多被稱作巫女的人生活於此。
乘着電車回到彥都中心，太陽緩緩下山，四人坐成一排，期盼着晚餐的滋味。
“東瀛特色的食物，在奇卡里已經吃過很多次了吧，不過這裏的味道會更加正宗呢。”
“這種事情應該對着蕾娜說，我不懂啦。”
艾克把玩着手中的筷子。
“奇卡里吃飯不是用手就是用刀叉，習慣用筷子嗎？”
“之前去典伊的路上，遇到過一家餐館，聽蕾娜說，給我們呈上來的食物起源自天國，也是在那裏接觸了筷子，不過用得還是太少，很嫻熟也攀談不上。”
“這樣......天國呢......”
這國家總是能引起人的遐想，尤其對於梅爾蒂涅這種學者。
“幾位，關東煮要加辣嗎？”
店主是一位面善的老爺爺，有着一嘴濃密的鬍子，手上提着專用的漏勺，頭上綁着一條束髮用的布帶。
“不用。”
“艾克，不嘗試一下嗎，辣的關東煮。”
蕾娜一臉壞笑地看着艾克。
“誰怕呢！我要辣的，加滿！”
“加奈子要一點辣就好哦。”
“老闆，我和他一樣。”
“好嘞。”
就如蕾娜所預料的，艾克被辣得身體抽搐，為了給他一點自大的懲罰，便沒有給他拿任何飲料，而這香味令人上頭，要想解辣還會控制不住喝下湯料，結果是讓嘴巴愈發脹痛。
而蕾娜只是稍稍流了一些汗，並無過激的反應。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啊，咱們不是吃的一樣的嗎！”
他無力地抱怨着，大夥只是當個樂子。
“艾克，這是東瀛最近流行的辣款，加了祝融產的袖珍辣椒，帶有特殊香味的同時，又是很辣的哦......
我天天都在鑽研美食，這種東西已經吃過很多次啦，甚至比這種辣椒還要辣上幾十倍的都有涉獵過。”
“你是魔鬼嗎？”
“過分哎。”
【五】
一行人順着梅爾蒂涅的安排，入住了她在東瀛的公寓，她的家很敞亮，風格簡約時尚，有一些典伊實驗室的韻味。
半夜裏，蕾娜起身想要方便一下，走過長廊，透過門縫，看見梅爾蒂涅房間裏的燈還在亮着。
以往對於這樣的場面她根本不會過於在乎，但今天她憑着直覺敲上了門，她總覺得梅爾蒂涅心裏藏着什麼，無論是與那過於少女的外表和氣質相衝突的東西，還是與初次見面的時候截然不同的口氣，都催生着這種直覺。
“嗯？是蕾娜啊，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嗎？”
“莫拉克斯小姐，您在看什麼？”
“既然你都來了......請把門關上吧。”
蕾娜關上門后，輕輕坐在梅爾蒂涅為其空出的一張椅子上。
“如此招待我和艾克，真是麻煩您了。”
“不客氣啦，況且，我與你們的相遇並不是巧合哦。”
蕾娜很早就料到了。
“蕾娜，你的身上有詛咒，對嗎？”
“......是的。”
一語見地。
“你本能成為幻之劍認可的人，卻被這樣的東西訛奪了機會呢。”
梅爾蒂涅握着蕾娜的手，止不住的嘆氣。
“第七天堂，是你兩年前在東瀛成功發動的奧義嗎？”
“是。”
“既然如此......我有必要告訴你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能否處理好東瀛現在面臨的滅頂之災，或許就靠我和你了。”
“滅，滅頂之災？突然是怎麼了......”
幾個字讓原本平靜的蕾娜驟生焦慮。
“白日裏，蒂姆佩恩大人帶來的那塊沒有名字的石頭，是幻之劍的造物。”
“您研究過了嗎？”
“不如說我很久之前就知道，歷史中記載的上一任幻之劍消失在了東瀛，然而他不僅消失在了這裏，他還選擇了在東瀛的北邊終寂。”
“您說那位天才死在了這裏？”
“嗯，他選擇了自殺呢。”
“為什麼？”
“不知道，現在我所知道的是，這也是我在東瀛八十年所研究的，就是那位天才魔法師，還未徹底消亡......
他製造了一片覆蓋東瀛全境的領域，我們身處領域之中，衰老的速度會減緩，這是副作用，領域真正的作用其實是為了隔絕與外面的某種聯繫......
古戈爾橋在百年前的的確確證明了幻之劍的終寂，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面，只有一種可能，他其實是假死，或者說將自己控制在了瀕死前的一瞬，由於‘拉普拉斯’的力量，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很多變化，仙都原本不叫那個名的，只是因為歷史上很多普通人活過了一百歲，或者難以置信的年齡，才被叫做那個名字。”
蕾娜靜靜地傾聽，沒有任何回應。
“我相信以你的學識，肯定能聽明白，現在的問題是，已經抑制的衰老並不是非彈性的，離開東瀛的老人發病概率明顯提升，換句話說，一旦結界消失，衰老會迅速反彈，很多人會因此死去，這個由那位天才創造的覆蓋東瀛全境的領域，已經快要消散了。”
“事態居然如此嚴重嗎......”
“我沒有將這回事上報任何組織，是因為長期起來，這個問題都只有我能解決，最強的幻元素魔法師來解決，但蕾娜，若是能解開束縛在你身上的詛咒，或許你就能代替我，繼承那位天才寧願瀕死數百年都要守護的東西，從而控制領域的力量。”
“我......我需要接受‘拉普拉斯’嗎？”
“也許，是的。”
梅爾蒂涅眼神堅定，房間裏只剩兩人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