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蝶舞花
【一】
四周一片狼藉。
所有樹木都因為承受不了巨大的能量而消散了，只剩下荒蕪的地表，而令尼古拉斯吃驚的事是，那兩人竟然存活了下來，儘管他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儘管他們被削弱了很多，但他們在硬生生吃下暗元素奧義之後保全了性命。
“莫桑比克......”
第三人出現了，是同樣為星的莫桑比克，如果不是他，這兩人早已是生死難料。而他現在出現在了尼古拉斯眼前，情況就變得複雜起來，是否有着比眼前更多的支援？
如果所有的星都在這，尼古拉斯的情況就很危險了。
就算柯艾爾並不討厭他，但在這些他直接製造了麻煩於其身的星上，可就不一樣了，他們一定會選擇進攻尼古拉斯，而尼古拉斯現在或許是在面對整個魔教團最頂級的戰力。
“大人，我們逃吧！
我這裏還有立場裝置，配合靈獸可以離開的！”
“海莉，乘着靈獸走。”
“啊？”
“你不必在乎一個將死之人的生死，我的本意是護你周全，所以快走！”
“......
我知道了，您保重。”
尼古拉斯沒有轉過身看，他時刻注意前方的情況，已經後方的動靜，靈獸的奔跑聲音遠去，這時候他該動真格了。
“我的判斷沒有錯，你們不止兩個人，也不止三個，都出來吧。”
“真是麻煩。”
又有兩人出現了，“北極星”羅利斯泰和“海王星”孑。
望着這些熟稔的面孔，有無數不堪回首的記憶湧上了腦海，他沒有什麼勝算，除了柯艾爾以外最強的戰力就站在這，他不是沒和孑交過手，也知道他的能耐不容小覷。
“你逃不了，尼古拉斯。”
“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啊，魔教團的蟲豸。”
一股很強大的能量，一股很強大的氣場在尼古拉斯身後出現，他的老朋友終於趕到了，她讓尼古拉斯鬆了一口氣。
“他們呢。”
“各司其職。”
她閉着眼微笑。
她的降臨帶來一陣陣寒意，刺激着人的肌膚，疼得揪心，痛徹靈魂，若不是魔力的抵擋，這份寒意會使人的意志瞬間垮塌。
“......孑大人，這位是？”
“忒提亞·可可利亞......
厄瑞波斯的保密工作做得有夠充分。”
“可尼古拉斯他的實力應該在其之下......”
“你們有誰真的摸透了他的能耐嗎？”
納賈赫斯愣住了。
“他與我戰鬥的時候都未曾使出全力。”
孑從神庫中取出一把形似雨傘的劍，這把劍由一種特殊的材料打造，能削弱對方的魔力強度，至於名字，他早就忘了，他也是一位長生者，但他尚且知曉自己的年齡。
“維克多不在，都小心點。”
【二】
“蕾娜，過來一下。”
薇爾坐在辦公桌上寫信，不知道是寫給誰的，也不知道其中的內容。
“老師。”
“最近感覺怎麼樣？”
“力量變強了不少，魔力的流動更通順了。”
“那就好。”
她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筆，將其裝回墨水瓶里。
“如果努力后看不到美麗的風景，那也太遺憾了，蕾娜。”
“......您知道？”
“不要憂慮，孩子。”
她漏出那雙迷人的眼睛，簡直是天降之物。
“你只是缺乏想像力。
身為幻元素魔法師，想像力是最重要的，蕾娜。”
薇爾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右腦。
“死人無法復生，但他或許會永遠留在一些人心中，這就是定義的想像力。”
有一片片零碎的，遙遠的記憶被喚醒，蕾娜似乎在人生的一個節點上遇到過這個問題，而現在的境遇，讓她再度回想。
她害怕失去母親，在知曉格里格奧和魔教團的事情后，就在今天早上，這件事上了報紙頭條。
“你和你父親一樣，缺乏對生命的想像力。
這不是你的錯，但可以被彌補，你的天賦無可挑剔。
我曾經在議會裏問過一位魔法師一個問題，我問，既然復生棺這個名字裏帶有‘棺’字，如果復生棺內裝的是人，裝的是一位死人，要如何才能讓祂復活呢？”
“想像力？”
“蕾娜，你有見過有人往複生棺里注入幻元素后，產生一些效果嗎？”
薇爾說著說著，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具自製的復生棺，和蕾娜小時候見到的相仿。
她努力回想過去的記憶，書本上給出的元素里並沒有提及幻元素，而且也沒有任何幻元素使用復生棺的理論，列舉的大多都是森元素，水元素，火元素和岩元素，這樣看來的確是很古怪。
“......沒有。”
“上一任幻之劍成功利用復生棺復活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名字叫牧野司。”
“……”
“重塑你從小到大愈發喪失的想像力吧，只要人類擁有想像這份力量，一切感知和審美都能立足，就能創造無窮的美好光景。
學習幻元素就是一個返璞歸真的過程，我也希望你以後能做到現在無法想像的事情。”
薇爾說完這句話，接着起筆落字。
“我害怕失去媽媽，老師。”
“……”
薇爾接着書寫。
“真的很害怕……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她的可口飯菜，她的耳邊故事，她的懷抱，我不想失去。”
“……”
薇爾將蕾娜引入自己的懷裏。
“要加油呢，蕾娜。”
這句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三】
“得快一點。”
海莉駕着靈獸於森林間穿行，受到天災的影響，這裏的植物發出難聞刺鼻的氣味。
“忒提亞大人和尼古拉斯大人都不在，就沒人能頂住侵蝕了，得快點穿越災厄層。”
她從背包里取出一盞提燈，這盞提燈是從露娜那裏借來的月光燈，其能容納一定量的神力並以光的形式釋放，將其掛在靈獸頸子上，抵抗不詳因子的侵襲，它會載着她進入天災的最深處，風暴眼。
“謝謝您，薇爾大人。”
她低着頭，扶着靈獸獨自踏入那片混沌，提燈的光亮愈發微弱，最終消失在朦朧里。
感覺就像是進入了時光隧道，海莉什麼都看不清，只有身下靈獸的皮毛泛出的淡紫色。
隊伍里沒人知道她真正的目的。
她並不是來採集樣本的，三級抗體研發這件事已經被解決了，她之所以在東北方向停留那麼久，只是為了把採集到的樣本，通過丘比運送回去。
她的所有研究，所有草稿，都會在天災過去后公開，到那個時候，研究出三級抗體只是個拼積木的過程了。
而她真正的目的，是消滅掉格里格奧。
……
“薇爾大人，我一定得這麼做。”
“……”
“尼古拉斯大人不能死。”
“……你有家，不要那樣。
神明以靈魂交換超出阿萊亞概念的力量，你真的會死，且無法輪迴。”
“他們會理解我的。”
“……”
薇爾在海莉身上打量了很久。
“想怎麼做？”
“為他擋下致命一擊吧，我想。”
“呵……為什麼不直接消滅天災呢？”
“那種事情，會搶了他的風頭，榮譽就留給生者吧。”
薇爾看着地板，思考了很久，猶豫了很久。
“他們都不能死，就算您預知了尼古拉斯大人的死亡，我也能用我的性命交換。”
“你不比尼古拉斯要卑賤。”
海莉捲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
薇爾有些不忍心看，轉過了身。
“您說過，‘拉普拉斯’尚未有繼位者，但我相信那個人會是我女兒。”
“……你已經必死無疑了，海莉。
要寄托在那個想像力匱乏的孩子身上嗎？”
“嗯！”
意志堅決。
“……”
薇爾扶着額頭沉悶地笑。
“無可救藥……
我答應你，孩子就交給我吧。”
她搖了搖頭，以一種無可奈何的眼神注視着海莉，隨後將一朵花夾在她的頭髮上。
“謝謝您，真的，很感謝您。”
“這件事不會被任何人知道，我以‘塞列歐斯’之名保證。”
她從神庫里掏出了一把精美的鑰匙，將其放在海莉的手心。
“星神柳德米拉恩賜，以生命交易的媒介。
我不會什麼官場禮節，你只需要離開，我會目送你遠去。”
“那我就走了，薇爾大人。”
薇爾看着她走過木橋遠去，跨越小溪，走向城內的方向。
此刻的她，似乎對於安塔利亞一家，有了更深的認知，有了截然不同的認知。
不知道過了多久，靈獸終於衝破了災厄層，海蒂來到了風暴眼的區域，她知道靈獸是有智慧的，所以尼古拉斯的靈獸願意幫助她，其實是看破了自己內心的情感，她身後的災厄層就像一面高不可攀的嘆息之牆，而眼前的電閃雷鳴之中，翱翔着一條巨龍，那就是海莉的目標。
她在親吻了靈獸表達感激之後，從它的背上跳了下來，取出了一本筆記，將右手上佩戴的戒指取了下來，一同埋進土裏。
在做完這些事情后，她終於從荷包里取出了那枚藏了很久的鑰匙。
天災之外的一處高崖上。
“引導了名為忒提亞的女子，為靈獸灌注新的意識，接下來就看那把鑰匙大展神威啦......
嘿咻，我的任務應該完成了吧。”
女子光着腳，穿着艷紅的服飾，頭上的金屬裝置叮叮噹噹，盤着的褐色頭髮格外柔順，遠眺格里格奧所在的大地，睜開眼，瞳孔里是兩顆異常清晰的五角星，她早已認不得故土。
“奧維奧克的子嗣呢。”
她苦澀地微微笑。
女子名“離”，與人類不同，是完全的精神體。
“走之前，找薇爾喝個茶吧。”
離哼着遠古的歌謠，轉身離開了這裏。
【四】
“撤退。”
孑扶着劍低聲說著。
“孑？”
克羅斯轉過身看他。
“我們不是對手。”
尼古拉斯幾乎已經發揮了自己實力的全部，現在他的能耐完全展現在魔教團的眼前，他的身上有魔龍纏繞，眼睛溢出駭人的紫光，他的每次攻擊都似一張撕開噩夢的狼爪，那些暗元素飄蕩在身上，就似鬃毛一般。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星眼。
“尼古拉斯，不用追了。”
“我只有這點時間，如果連這都不做......”
忒提亞臉色陰沉，低着頭。
“我很抱歉，但，和她道別吧。”
尼古拉斯疑惑地看着她。
“......什麼？”
“和海莉·安塔利亞道別。”
忒提亞望向天災的深處，感嘆着說出這句話。
“！”
尼古拉斯像是想起了什麼，發了瘋地朝着風暴中央衝去，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一種強烈的直覺呼喚着他朝風暴眼趕去，他越是加速，身體就越是無力，但有什麼在支撐着，支撐着他穿越災厄層，支撐着他拚命感知海莉的氣息。
“尼古拉斯！”
“......不要這樣，不能的。”
就在尼古拉斯將要衝出災厄層的那一刻，一道光亮覆蓋了全部視野，格里格奧朝着他的方向噴射了一道能量巨大的激光，這也是古代詩歌中記載的死光，以能殺死任何事物而命名。
此刻的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鐘擺是在右邊，還是左邊？
尼古拉斯在心中雙手握緊，祈禱着死亡的降臨。
此時此刻，他聽見了很多聲音，有孩童的呼喊，有愛人的呢喃，有父母的嘮叨，有師長的教誨，但最為徹耳的，則是海莉那溫柔的女聲，一句句流入尼古拉斯的心裏。
“媽媽不是弱小的人哦，媽媽做到了比魔法更厲害的事情。”
“不要害怕以後吃不到我做的味道，親愛的，它們都藏在筆記里。”
“蕾娜和你要先學會做飯呢。”
“那舞蹈，是這一生最美麗的一支。”
“我果然，還是放不下蕾娜，我真的，真的好想看見她長大。”
“三級抗體的事情就交給您了，薇爾大人。”
“您是被厄里斯大人復活的孩子......
為了復活您，創造了一面死的鏡子......
要相信生命的力量，為了自己所愛，好好地活下去......
尼古拉斯大人。”
這些聲音就像是被錄音機播放出來的一樣，恍惚之中，尼古拉斯像是抓住了“花梗”。
“不！不要！海莉！！！”
死光發散開來，而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竟然抵擋住了它的進攻，它是純靈魂，純精神的造物，尼古拉斯被這樣的力量所震撼。死光的威力使得屏障前的一切都化作虛無，而那道屏障，也在攻擊結束之後。
碎裂飄散。
尼古拉斯現在抓不住它們，也再也抓不住了。
【五】
“釋放死光之後的格里格奧格外虛弱，被尼古拉斯和忒提亞合力擊殺了......
這就是我想要告訴你的，一些小秘密，艾克。”
薇爾合上書本，其隨即消失不見，她隨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老師，她母親的墓在哪？”
“你陪着蕾娜一起去吧，她知道。”
“......老師。”
艾克低着頭啜泣。
“嗯。”
“我會陪着她到救回母親的那天的。”
“......”
薇爾愣了一會，隨後笑出了聲，輕輕撫摸艾克的頭。
“好孩子，要加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