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下面就是一群傻子（上）
事情愈演愈烈，現在已經到了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地步，余安貞同意了葉菲提出的召開新聞發佈會的建議。
只不過時間比原計劃的要晚上一天，葉菲拉着工作室的人員一起討論后，對原來的發佈會計劃做了調整；而蕭羽軒今天下午又有課，只能和師傅周顯軍打個招呼請假了。
余安貞工作室所在的園區，入駐了不少傳媒、娛樂產業的公司。園區的運營方很有商業頭腦，考慮到這一情況，便專門設置了路演大廳和幾個大小不等的報告廳會議室，可以外租給這些企業用以召開發佈會、各種對外見面會之類的，不僅給這些入駐企業提供了便捷服務，也是一種盈利的手段。
今天這個發佈會的召開地點，就是租的路演大廳，葉菲不僅以工作室的名義提前發了通知公告，還給魔都的媒體單位專門發了邀請函，受邀單位不限於娛樂媒體，也包含了官方媒體和一些新聞網站、門戶網站之類的，至於哪些願意來參加，這個就不是葉菲能決定的了。
相比於外面的嘈雜忙亂，路演大廳的臨時休息室里一片安靜。
這是蕭羽軒回到魔都后第一次見到余安貞，此前二人的幾次溝通都只限於在電話中。
儘管蕭羽軒能在電話里聽出余安貞聲音充滿了疲憊和無奈，也能猜想到余安貞這兩天肯定是心力交瘁，可見到本人後，余安貞的模樣還是嚇了蕭羽軒一跳：臉上寫滿了憔悴，雙眼通紅佈滿血絲，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真的很不好。
即便這樣，余安貞還是帶着歉意對蕭羽軒誠懇地說道：“羽軒，真不好意思啊！沒想到最後還是把你也牽扯進來了！”
蕭羽軒拍着胸脯道：“姐，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你都被那群不要臉的欺負成這樣了，我這個做弟弟的能不管么？我都想好了，今天我就是來堵搶眼、拉仇恨的，有什麼事沖我來，反正我臉皮厚！“
余安貞擠出笑意：“把你牽連進來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可就別再自找麻煩了。”
“姐，要我說你就是脾氣太好了，換做是我，早就忍不了了！你看現在外面都把你污衊成啥樣了，這不就是專挑老實人欺負么！”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余安貞攏了下耳邊的頭髮，聲音透着無奈：“明星想出名就離不開那些人的吹捧，那些人要吃飯也離不開明星的熱門話題，大家只不過各取所需罷了。當明星不就這麼一回事么！被捧的時候有多光彩，被踩的時候就有多悲哀！這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我又不是剛出道的新人，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蕭羽軒憤憤不平道：“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是也不能任由他們造謠謾罵吧？他們都把你說成那樣了，你也不生氣？”
“我就是再生氣、再委屈又有啥用？誰讓姐吃的就是這碗飯呢？在這個圈裏，上哪兒找只被捧不被踩的好事去？”
蕭羽軒還是難以接受：“你說的話我都懂，可也不能就這麼任由他們污衊潑髒水吧？難道就不能去法院告他們誹謗、造謠生事？“
“那些人又不是法盲，個個精着呢！既然敢報道出來，那肯定就是有恃無恐了，反正說的都是模稜兩可的話，又是互相轉載，你告誰去？這不正應了法不責眾那句話么？再說了，耗費心力地去打一個馬拉松官司，即便最後贏了，人家無非來個不痛不癢的道歉就可以應付過去，鬧到最後還不是得不償失？“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啞巴吃暗虧自認倒霉，蕭羽軒心裏不爽，說起話來就有些賭氣的成分。
“一個個都是被慣出來的！要依我看啊，就挑出那麼幾個最過分的，盯住了往死里告他，專門殺雞給猴看，我就不信他們一點兒都不怕！反正又不是沒人這樣干過，我看不是也經常有明星發公告說，要追究媒體的法律責任么？“
“我這個當事人都沒說什麼，反倒把你氣得不行。”看到蕭羽軒有些孩子氣的模樣，余安貞耐心解釋道：“的確是有人這麼干過，但畢竟是很少數，大部分都是發公告做做樣子罷了，就是給法院遞交了訴訟申請，最後也大都選擇了私下和解。還是那句話，都在一個圈子裏混飯吃，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真要撕破臉那也是兩敗俱傷的結果，現在不還沒到那一步么？“
有些事，蕭羽軒畢竟沒有經歷過，所以看問題的時候就難免會有些想當然地意氣用事。
相比之下，余安貞就成熟多了，即使身處危機之中，也能很理性地看待這些問題。
可理性歸理性，說到底針對眼下的局面，余安貞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也是困境中只剩下理性罷了。
二人正說話的時候，葉菲走了過來，手中還拿着一摞報紙。
蕭羽軒伸手就豎起個大拇指，意有所指地誇讚道：“菲姐真不愧是專業的，問題棘手不僅能做到臨危不亂，還能短時間內就制定出思路清晰的應對方案來，我真是學到了！“
一身職業套裝的葉菲走到二人近前，“羽軒，你就別損我了！我倒是想能把外面那些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安貞的新專輯上來，可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任我擺佈？都是被逼無奈而已，說難聽點指不定就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罷了。”
蕭羽軒搖頭寬慰道：“昨天跟你電話聊過後，我也仔細想了想，你把安貞姐新專輯發佈的消息提前到今天公佈，真是個好辦法，雖然可能扭轉不了現在的局面，但肯定能轉移不少的注意力。以安貞姐在歌壇的人氣和地位，要發佈新專輯了，那些人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葉菲面帶愁容道：“我說是被逼的還真不是誇張，安貞新專輯發佈的事情，本來好幾個平台的意向都很不錯，可被這事一鬧，現在都在藉機提條件，一個個的欺人太甚！”
蕭羽軒聞言也無力吐槽：“落井下石么，懂的都懂！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哎，借你吉言吧！”葉菲嘆了口氣，把手裏的報紙遞給蕭羽軒：“給，這是你要的東西。”
蕭羽軒伸手接過，隨便翻看了幾張，“這麼快就整理好了？這效率可真夠高的！”
葉菲隨口回應道：“嗨，每天收集整理輿論信息本就是我工作範圍內的事，我挑了些有代表性的報道和網絡新聞的截圖，你看看夠不？”
“夠了，夠了！”
“行，那羽軒，你跟安貞再休息會兒，我那邊還有點事就先過去了，等一會快開始了我再來叫你們。”
“好的，菲姐你有事就去忙吧！”
葉菲匆匆而來沒說幾句話又匆匆走了，會場事無巨細都需要她出面協調、拿主意，確實是忙得抽不開身。
等葉菲離開后，余安貞指着蕭羽軒正在翻看的報紙，好奇地問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蕭羽軒就解釋道：“記者提問的時候不是會自報家門么，我擔心連他們報道了些什麼都沒法對號入座，就想做些準備也好心裏有數，起碼不至於鬧出低級笑話來！對了姐，一會在台上是可以翻看這個的吧？”
“沒事，你隨便翻、隨便看。”
這時的余安貞才注意到，眼前蕭羽軒的舉動和自己印象中所有不同，仔細觀察了會，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印象中的蕭羽軒才華自不必多說，性格有些矛盾——有時候坦然穩重，做事周到；有時候卻又顯得幼稚好笑，像神經錯亂一樣。
眼下蕭羽軒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平靜的外表下還是能感覺到一絲的不安和緊張。
是啊！自己倒是忽略了，說到底這不過是一個剛二十齣頭的大男孩而已！
想到這，余安貞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見到這莫名其妙的笑容，蕭羽軒問道：“姐，你笑什麼？”
余安貞直截了當地問了句：“緊張了？”
“誰緊張了？”蕭羽軒馬上否認，接着又有些不自然地伸出小拇指比劃道：“額，是有點，不過就那麼一丟丟……”
不太自然的神情和有意思的話語讓余安貞笑出了聲。
“一丟丟……呵呵……緊張就緊張唄，有啥不好意思承認的？“
蕭羽軒的話突然多了起來，語出連珠：“我本以為我不會緊張的！想着反正我臉皮厚，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就當底下坐的是一堆南瓜！可不承想，這臨了卻不知怎麼的就有點慫了！就好比犯人在剛得知自己被判死刑的時候，都能很光棍地喊句‘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爺爺十八年後又是條好漢’，可真當押赴刑場的時候，大都變成軟泥，站不起身還拉一褲襠。姐，你不會笑話我吧？我跟你說，我是真的不想慫，可就是有些忍不住……“
“哈……哈哈……”
蕭羽軒語速飛快地連說帶比劃，那模樣徹底逗樂了余安貞。
“這有什麼好笑話的？你要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緊張那才是怪事了。我記的很清楚，我第一次登台唱歌的時候也很緊張，手心全是汗，話筒都不知道該離嘴近點還是遠點，結果就有兩句唱跑調了。反正吧，我們這行面對媒體、面對觀眾那是遲早的事，要麼就一直躲下去，要麼就咬牙撐過去！現在發佈會還沒開始，真要不行，你一會就別上台了吧。“
蕭羽軒想都沒想便拒絕了：“那可不行！姐，我有點緊張是不假，可不代表我就認慫了！再說了，我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給你找回場子的，不上台可不行，丟不起那人……”
就在蕭羽軒廢話連篇表達信心的時候，葉菲再次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來。
“馬上就開始了，咱們現在就過去吧！”
話音剛落，蕭羽軒便果斷起身，義無反顧地朝門外走去，一副慷慨赴死的凜然模樣。
余安貞拉住了蕭羽軒的胳膊，指着人聲鼎沸的門外道：“你可想好了……”
蕭羽軒沒出聲，只是毫不遲疑地重重一點頭。
余安貞眼帶笑意：“行！那你跟在我身後吧！你在台上，就直當下面坐的是一群傻子就行了！”
聽到二人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葉菲略作思忖便明白了怎麼回事，可眼下已然是箭在弦上，只能臨時抱佛腳飛速叮囑蕭羽軒幾句。
“羽軒，一會輪到你發言的時候，我會事先提醒你，你要是記不住就照着發言稿念就行……另外，被點名提問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就直接往我身上推……哦，對了還有，忘記跟你說了，今天優視網會對發佈會做全程的網絡直播，你話說慢點不怕，最好出口前打個腹稿，盡量別給他們留下把柄......“
幾步路的工夫，葉菲故意放慢了腳步，也只是囑咐這麼幾句便來到了路演大廳的門口，有些不放心地再看了一眼蕭羽軒，葉菲抬腳走進發佈會現場。
兩百平的路演大廳坐滿了人，鬧哄哄一片像個菜市場，說話聲和設備聲交織着；有的記者在附耳談笑、有的記者擺弄着電腦、還有的低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攝影師在忙着調試設備，還有不少工作人員往來穿梭……
蕭羽軒尾隨着二人步入會場，登時閃光燈成片閃爍，晃的人眼花，路都看不清。
這等情景，之前蕭羽軒只在電視和網絡上見到過，當時只當熱鬧看了，這會置身其中，才切身體會到那句所謂的“聚焦鎂光燈下”也不是啥好事。
從門口到落座的幾步路，蕭羽軒感覺自己就像個木偶，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腦子都不會轉動了一樣幾乎沒有思考能力，用一片空白來形容毫不為過。
落座后，蕭羽軒感覺心跳如打鼓，於是便低着頭，把手放在桌子下面反覆捏緊又鬆開，用力深呼吸，心裏還跟念經一樣念叨着：“下面就是一群南瓜，就是一群傻子，就是一群不要臉的，就是一群王八蛋……”
直到感覺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蕭羽軒才扭頭看過去，原來是余安貞正把一瓶已經打開了的礦泉水遞向自己，眼神中還帶着關切和鼓勵。
默不作聲地接過礦泉水喝了一口，蕭羽軒這才往台下掃了一眼：好多人呀……不對……是好多傻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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