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是風兒我是沙
“……當時吧，我當時還真沒有開店的心思......要不怎麼說‘無巧不成書’呢！”
“喝咖啡的時候隨便聊幾句，碰巧兒老闆剛好就在店裏面，碰巧兒那咖啡店還有半年的時間就滿租期，碰巧兒老闆為了半年的租金，願意把座椅板凳還有一些咖啡留下來，碰巧兒當時那歌的費用足夠租半年。”
“……於是，我就衝動了——當場就讓咖啡店老闆，叫來房東一起簽了轉租合同。”
“簡單裝修后，開業第一天又沒啥準備，打算繼續賣咖啡店老闆留下來的咖啡，就當是清庫存送優惠了……”
“第一個顧客是一對學生情侶，又碰巧兒我自己也忘記定價這回事了，結賬的時候就變成了他們隨便看着給，多少都無所謂……接下來有一就有二，就這麼的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蕭羽軒講着講着自己都笑了，胳膊撐在車門玻璃底部，托着下巴，“既然是遇見了這麼湊巧兒的事，我也覺着挺有意思，所以乾脆店名就叫‘遇見’了。”
蕭羽軒沒有多說，不過起碼在他心裏，“遇見”肯定不止這一層的意思。
周顯軍聽着聽着也跟着笑了，“湊巧兒歸湊巧兒，你就不怕遇到騙子？”
蕭羽軒看着窗外，“騙子是需要劇本的，這麼多巧合湊在一起，反而不太會是騙子。老師，你可能不信，那咖啡店老闆都被我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蕭羽軒社會上摸爬滾打十多年，基本的一些經驗他還是不缺的。
“照你這說法，你就壓根不是做生意的料！一個可以賺錢的店被你經營的一直虧本，你那首歌的錢應該差不多被你折騰完了吧？要我說吶，這租期滿了就把店關了吧，再這麼下去，你哪兒能虧的起？”
“這不是又來活兒了么.....接下來劉老師這次的活兒做完，應該又能撐一段時間，真要到撐不下去的那一天……”蕭羽軒無所謂地說：“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早知道你這樣瞎折騰，我當時就真該把你那歌的錢給扣一部分。”
“啊……周老師，我當時和你說過的呀......讓你幫忙‘把把關’啊！要不是你照顧，我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蕭羽軒有些意外，“是我說的太隱晦了？”
“我又不缺錢，還至於跟你一個學生計較這些？”周顯軍哪兒能聽不懂，倒是感覺有些好笑，“年紀不大，哪兒學的那麼多彎彎繞？”
這倒不是周顯軍自擺清高，除了工資、補貼之類的，他也會受邀給一些娛樂公司的人講講課，寫寫評論之類的東西……畢竟這年頭，副教授的頭銜還是能值點兒錢的。
所以剛才在辦公室里，蕭羽軒再次提出讓周顯軍幫忙“把把關”的時候，周顯軍感覺蕭羽軒說話辦事夠老到的，只是當著劉鵬的面沒點破而已。
幾句話雖然無法讓蕭羽軒感動，但多少心裏有那麼一絲絲的暖意。
正所謂，成年人的感動往往只在一瞬間——大事能扛、能忍，小事反而敏感。
“別整天費心思琢磨那些有的沒的！”可能是覺察到語氣有些重，後面說教的話就沒出口，周顯軍嘆口氣，“哎，別人開店是為了賺錢，你倒好，賺錢是為了開店……我真搞不懂，你說你，到底圖什麼呀？”
雨下的不大，雨刮器偶爾在玻璃上掃一圈，蕭羽軒盯着雨刮器看，有些失神地回道：“師父！我就是覺得每天都能沾沾煙火氣兒，挺好的！”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說完，車裏只剩下沉默。
凡事講究個緣，緣從心起。
“師父”二字——說出口，就是心裏承認了；不拒絕，也是心裏接受了。
至於其他的——
蕭羽軒沒有再解釋，解釋什麼？又怎麼解釋？誰說出來誰是傻子！
對於周顯軍而言，沒聽懂也不問，問什麼？君不見，學藝術的，缺根筋、斷根弦的還少嗎？
越是有天分的，越是不正常！
反正就當他也是個傻子吧！
靠着記憶結合現有的知識，蕭羽軒折騰到夜間4點多，終於弄好了一首歌曲的di文件，整體效果的自我感覺還是滿意的。
完事後，頭腦昏沉的他就直接趴在調音台上睡著了。
早上不到7點，蕭羽軒是被周顯軍給叫醒的。
“師傅，劉老師，早上好！”蕭羽軒站起身，有些迷糊地揉着眼睛打招呼。
“羽軒，辛苦你了！”劉鵬看到蕭羽軒的狀態，心裏的疑問實在沒好意思問出口。
“進度怎麼樣？”周顯軍瞥到老同學劉鵬臉上有些急切的神情，自然明白其心裏所想，也不廢話，開口問道。
蕭羽軒走到電腦旁邊，拿起之前打印好的簡譜遞向周顯軍，“師傅，你先看看，可能有些粗糙，你再幫忙潤色潤色……我也嘗試着做了一個di版本的。”
“我先看看！”周顯軍伸手接過。
打印的簡譜上，不管是詞還是曲的部分都有很多改動和備註的地方，不管最終呈現的作品質量如何，可見是的確用了心的。
劉鵬本來心裏就不落底，加上剛才蕭羽軒那個“比較粗糙”的自評，原本那份期待的心思也就消散幾分，降低了期望的檔次。
即便這樣，還是沒忍住把頭湊過去，盯着周顯軍手裏的簡譜看。
劉鵬自是認得數字，可是讓他說出一連串數字組合在一起的意思，是怎樣的旋律，那就強人所難了。
劉鵬自動忽略數字的部分，直接看歌詞：
珍重再見，今宵有酒今宵醉；對酒當歌，長憶蝴蝶款款飛；莫再留戀，富貴榮華都是假……
幾句簡單的歌詞越品越有味道，往下看，換一行又是：
叮嚀囑咐，千言萬語留不住；人海茫茫，山長水闊知何處；浪跡天涯，從此並肩看彩霞……
接下來再換一行：
點點滴滴，往日雲煙往日花；天地悠悠，有情相守才是家；朝朝暮暮，不妨踏遍紅塵路……
再仔細讀一遍，想想自己的電視劇劇情，這感覺一下就出來了：
風無定向，心有所憑——風伴着沙，纏綿到天涯。
沒有刻骨銘心的山盟海誓，無悔的追隨與陪伴就夠了！
……
劉鵬雖然沒法像專業的樂評人那樣寫出幾百上千字的感悟，不過，此刻他感覺就和當時拿到片頭曲《當》的時候是一樣的。
兩首歌，都太貼合《情有千千劫》的劇情了！
滿意！
“老劉，你看看咋樣？”
周顯軍把旋律在腦中簡單演繹一下，這首歌水平是不錯的。
“唔，雖然我不懂音樂，不過歌詞我是滿意的。”
“羽軒，你不是已經編曲並作出di版本了么，那就先看看整體效果！”周顯軍對蕭羽軒說道。
蕭羽軒拉開椅子，示意二人坐下，指着電腦屏幕說道：“師傅，你看看還有哪些需要做優化的。”
周顯軍坐在電腦前開始操縱鼠標。
歌曲調式為e大調，標記的節拍為4/4，單一曲速80bp全曲長5分23秒，共2984個音符；分為8個音軌，採用了排鈴、古箏、電貝斯、鋼琴和聲學軍鼓等樂器，又穿插了弦樂、合成音等一共18種元素；使用了左右聲道平衡等di事件。
“師傅，我的想法是副歌部分還要再添加上合唱音部增強效果，主要是編曲方面你看還需要怎麼調整？”
周顯軍再次完整聽了兩遍，這才開口說道：“整體編曲方面的效果已經很完整了，一時半會兒我也給不出具體細節方面的優化建議，暫時就不做調整了……di版本畢竟是軟件的合成音，聽上去有些失真，和真正的樂器演奏效果還是有差距的......不如在正式錄製的時候，eq和縮混方面再聽聽錄音師的意見吧！”
“好的！”蕭羽軒點頭。
“老劉，雖然這是di版本，不過已經能把握最終成品的大致效果了，你感覺咋樣？”周顯軍問向劉鵬。
劉鵬沖蕭羽軒一伸大拇指，“詞寫的好，曲子也好聽，我很滿意……羽軒辛苦了！”
“這是應該的，劉老師你不用客氣。”
“老劉，先別忙客氣。”周顯軍微笑着說道：“如果這首你滿意的話，那是不是就直接用這首歌了？”
劉鵬追問道：“昨天晚上羽軒說他有不同的思路，我也還想聽聽其他的。可以的話我想都要了，畢竟一部劇也可以有多首片尾曲，隨着劇情推進可以呈現不同的效果。”
“劉老師，不好意思啊！思路是有，不過昨天晚上就弄出這麼一首。”
周顯軍沖劉鵬的肩膀錘一拳，眼睛一翻，“我說老劉你想什麼呢？一夜的時間能做到這個成都你就知足吧！哪兒有那麼容易？你就直接說你要不要，如果不要的話，那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即便做到這個地步，後面的工作還有很多，哪兒來的那麼多時間？”
“我當然要了！”劉鵬立馬回應到，“我的意思是羽軒可以把其他的想法都給弄出來，只要我覺得適合這部劇，全都要了！”
成年人誰還做選擇題！
“老周，接下來還需要我做什麼？”劉鵬問道。
“剩下的工作還有很多，協調錄音師、確定演唱的人……另外還有片尾花絮剪輯的事，也可以現在就着手，等成品出來只要加進去就行......你看着安排吧！”
“行，沒問題！台里領導現在對這部劇很重視，相關的資源都可以協調到位的。”
“羽軒，你先去休息吧！”周顯軍對兩眼通紅的蕭羽軒說。
“對，對！羽軒，熬了一夜，你先去休息！房卡昨天晚上已經給你了，你直接過去就行……另外，招待所那邊提供早餐，吃個早餐好好睡一覺再說。”
“不用，我睡了兩個多小時，現在還好，不怎麼困，我去洗把臉就行了。”
周顯軍擺擺手：“你就別推辭了，這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這兒有我盯着就行！”
蕭羽軒也感覺這會狀態不是很好，“那師傅你和劉老師先忙，我中午再過來！”
“招待所就在大門斜對面，你出大門就能看到。”劉鵬起身說道，“我就不送你了！”
“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劉老師你忙吧！”蕭羽軒拿起背包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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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羽軒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3點了。
清晨被叫醒后，和周顯軍、劉鵬一起聊完歌的事情，到了招待所的時候並不感覺到餓，於是也沒吃早餐，草草洗漱之後便睡下了。
所以，這回蕭羽軒可以說是被餓醒的。
身處在一個關上燈，而且又拉上遮光窗帘的房間內，完全給人一種處於深夜的即視感，完全不像是下午3點的樣子。
有過黑白顛倒生活的人都知道，熬夜之後，白天會越睡越困。
蕭羽軒頂着餓意卻不想起身，也不想開燈。
整個人裹在被子裏，支棱個枕頭靠在背後，摸索着拿起床頭柜上的煙盒，“啪嗒”一聲，點上一支煙。
他煙癮不大，有時候就是想抽，煙草那特有的味道能讓他找到彌足珍貴的熟悉感。
不過，依舊能從這份熟悉感中剝離出不同來。
現在完全可以平靜地享受尼古丁的味道，帶着微笑甚至淚水去回憶、去懷念……
而不用像以前一樣，抽根煙也會忍不住焦慮，很緊迫的那種焦慮，該怎麼工作，該怎麼應付，該怎麼賺錢，該怎麼生活.....
又吸了一口，眼前紅光閃過——沒來得及彈掉的煙灰斷了，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掉在了被子上。
蕭羽軒迅速支起身子，沖胸前的被子猛吹幾口氣，又拍打幾次。然後，靠記憶把煙蒂戳滅在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接着才不情願的把燈打開。
剛才的幾口“仙氣”應該跟放屁一樣——屁用沒有；拍打的時候，又是正好打在了煙灰上，被子上找不見散落的煙灰，但雪白的被子上幾團灰黑的印記十分顯眼，抹都抹不掉；就連熄滅的煙蒂也安靜地躺在煙灰缸外面，床頭柜上，剛才戳滅煙頭的印記更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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