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青靄(七)

左右青靄(七)

許青靄本來是這麼想,但聽見S這麼一說他卻突然有種被戳穿小心思的窘迫,磕磕巴巴說:“沒、沒有要哄啊,你別說得我跟只會撒嬌一樣。”

S說:“不是么?”

許青靄嘴硬道:“當然不是啊,我……”

S耐心地等了半天,許青靄手指擱在語音上鬆了又按按了又松,最後卻說:“你還是不要哄了。”

陸黎書說:“為什麼?”

許青靄抿着嘴唇,打給發給他:我怕你哄多了會煩,以後就不願意了。

他說:“不會。”

許青靄聽懂了他的意思,卻執意要他講清楚:什麼不會啊?你都不講清楚,是不會哄我啊?

陸黎書看他的字裏行間的嘴硬,明明想要哄卻又不肯低頭,不由得笑了聲。

他戴上眼鏡,打字回復:嗯。

許青靄錯愕,他怎麼這麼果斷就承認了?正打字打算譴責他的時候S另一條消息又蹦出來。

S:“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許青靄心跳有一瞬間的紊亂,S略帶沉重的醉意嗓音像有溫度,順着耳機鑽進耳里。

他說話不多,用詞酌句也頗簡短。

許青靄莫名聽出幾分命令感,腦子裏下意識蹦出一個答案。

他憋了一會,極小聲地跟他說:“要你哄。”

S笑了聲:“乖孩子。”

許青靄被這三個字叫得有點麻,不自覺伸手揉了揉耳朵,撿起被陸許琛扔在地上的畫,糾結半晌還是說:“我前男友今晚又來找我了。”

陸黎書一頓:“嗯?”

許青靄按着那張畫,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將這件事講出來:“他想找我和好。”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覺得煩,我不想跟他吵架也不想鬧得很難看,我知道他以前對我很好,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原諒。”

“他說只喜歡我一個,還拿他二叔應酬也找女人這件事企圖說服我,可是他二叔找女人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和他二叔談戀愛。”

陸黎書:“……?”

陸黎書手機震動,陸許琛的電話插進來,他面無表情地關掉,下一秒微信蹦出來。

陸許琛:二叔,你怎麼掛我電話啊?

陸黎書:沒空。

陸許琛儼然不信:你都秒回了怎麼沒空啊?二叔我在家門口,沒帶鑰匙你給我開個門啊。

陸黎書點開許青靄的消息,聽他說:“我不知道能跟誰講,不想讓室友擔心,想來想去只能跟你講,你別笑我,不然我就不講了。”

陸黎書說:“不笑你。”

許青靄有種把所有的煩惱都丟出去,對方全盤接住然後溫柔地攬過他,縱容又寵溺地包容,給予安慰的奇妙感覺。

他一股腦說完,S一直都很耐心地聽着,時不時給他一些安撫,沒有指教也沒有勸解,更沒有對他的感受有任何指點,只是包容。

許青靄眼眶發澀,不由得說:“你怎麼這麼好啊。”

陸黎書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認真:“我不好,至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

許青靄沉默了一會,忽然問他:“嘴對嘴喝酒會更好喝嗎?”

S說:“我目前還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許青靄又追問:“那……如果你有了男朋友,你會因為應酬跟別人這樣喝酒嗎?”

陸黎書有些無奈,沒有男朋友的時候他也不會啊。

陸許琛這個兔崽子拿他作擋箭牌。

他在許青靄這裏的形象已經足夠差了,現在又多一條罪名。

“不管有沒有男朋友,我都不會。”陸黎書很無奈地解釋,沒辦法解釋“二叔”本人也不會,至少轉話題問他:“哄完了,還想要什麼?”

許青靄看着桌上的畫,心思蠢蠢欲動:“什麼都可以嗎?”

陸黎書縱容地“嗯”了聲:“只要不是水裏的月亮鏡子裏的花,我都儘力辦到。”

許青靄舌尖在唇尖上舔了舔,“你給我發張照片好不好啊?”說完實在是不好意思,又打字補上:想看你穿西裝,可不可以啊?

陸黎書略微遲疑,給他發照片的風險太大,很有可能會被他認出來,導致他還沒成功將這朵小玫瑰摘到自己手上就扎得滿手是血。

不發,又沒辦法對小朋友食言。

陸黎書摘掉腕錶擱在桌上,與玻璃檯面發出清脆碰撞。

許青靄忽然又想到陸許琛那幾句話,悶悶道:“我前男友的二叔看起來那麼冷淡,連他應酬都要找女人陪,說不定也會跟人嘴對嘴喝酒。”

許青靄忽然想到聽陸許琛說陸黎書常去海下灣,搞不好S見過他?

“你有沒有見過他啊?他整天西裝革履包得特別嚴實,很好認的,帶金邊眼鏡,不愛笑看起來很兇的那個就是了。”

陸黎書牙酸地抵住后槽牙,眸光反覆在這段話上流連幾遍,鬆開了拍照的手。

許青靄等了幾分鐘,忍不住催他:“你怎麼還沒拍好啊?還在換衣服嗎?你有西裝嗎?”

陸黎書打字回他:我說儘力,沒說一定。

許青靄愣住了。

這人怎麼陰晴不定的啊?

他忍不住嘟囔:“你怎麼跟我前男友他二叔一樣啊,陰晴不定的說不高興就不高興。”

陸黎書摘掉眼鏡擱在桌上,進了衛生間洗澡,進去之前給他回:我陰晴不定,所以沒有照片。

許青靄:“……”

S再沒回消息過來,許青靄發覺他不高興了,抿抿嘴唇試探着跟他發消息:哥哥?

S沒回。

許青靄又說:我以後不說了。

S還是沒回。

足足等了十幾分鐘,許青靄終於泄氣了,S好像真的生氣了,他明知道對方32歲了還故意戳人家的傷口。

許青靄誠懇給他去了一條消息:哥哥我錯了,好哥哥原諒我一次好不好啊?我給你發照片?

陸黎書洗完澡出來,屏幕上刷滿了小朋友認錯的消息,他戴上眼鏡點開。

許青靄發來的照片還是夏天拍的,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他正低頭認真畫畫,因為低頭露出白皙的一小片脖頸,眼角那一小片紅色胎記勾人得要命。

他長得很白,一身的破碎感很引人摧毀。

許青靄小心翼翼打字問他:你還生不生氣啊?

陸黎書微勾起嘴角,給他回消息問:錯哪兒了?

許青靄思慮片刻:說你老?

陸黎書:還有呢?

許青靄看出他話里的揶揄意味,剛想說話就聽見蘇希他們就有說有笑地回來了。

他只好打字跟S說:我室友回來了。

陸黎書下樓去給陸許琛開門,到門口時收到秦纓的消息:陸總,小少爺在謝先生那兒惹了點事,謝先生已經擺平了。

陸黎書看完消息,周身氣息冷得要命。

他拉開門,看到蹲在門口瑟瑟發抖的陸許琛,那股子戾氣幾乎收不住。

陸許琛一看到門開了立馬鑽進來,邊搓手邊抱怨:“二叔你在樓上幹嘛啊?這麼慢才給我開門,是不是偷偷給我找二嬸了啊?我都快凍死了!”

陸黎書關上門,淡淡問他:“你來幹什麼?”

陸許琛搓着手鑽到壁爐邊去倒水喝,慣了一大口驅散寒氣,總算舒服了一點。

“我來拿鑰匙啊,你說讓人送給我還沒給我呢。”陸許琛伸出手,嘿嘿笑着跟陸黎書撒嬌:“二叔,你怎麼又忘了啊?”

陸黎書瞥了他攤開的手掌一眼:“沒忘。”

陸許琛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忐忑地試探他:“二叔,你是不是反悔了?”

陸黎書說:“對。”

陸許琛錯愕地瞪大眼,隔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不是,你都答應了怎麼還反悔啊?你以前從不食言的,二叔……二叔?你幹嘛啊?”

陸許琛跟着陸黎書上樓,亦步亦趨地說:“二叔你說話啊,幹嘛不理我。”

陸黎書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他,巨大的壓迫力讓他頓時不敢開口了。

“二叔,我是不是哪裏惹你不高興了?”陸許琛問。

陸黎書說:“沒有。”

陸許琛悶悶地:“那你為什麼不給我鑰匙啊?”

陸黎書聲音依舊沉靜:“只要我高興,你連下個月的生活費都可以降為三千。”

陸許琛:?

“不是,二叔我是不是打擾你那個了啊?你這麼大火氣幹嘛?”陸許琛跟在他身後嘟囔:“你要是被打斷了不高興,最多我找幾個小電影發給你,你再繼續?”

陸黎書停住腳,回頭看着他:“你今天幹什麼去了?”

陸許琛頭皮一麻,小聲說:“我跟陳麟他們玩兒去了啊,你不是玩也不讓吧?”

陸黎書冷冷一笑:“開了三瓶酒,逼人喝到吐還硬灌了半瓶,陸許琛,你出息了。”

陸許琛整個後背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您、您怎麼知道的啊?”陸許琛視線逃避,他不是已經給錢讓他們別往外說了嗎?

“靠,我就知道那個MB貪心不足!他是不是找您敲詐了?看我明天怎麼收拾他!”

陸許琛嘟囔着說:“又不怪我,我今天太煩了,我心裏憋火沒地方撒,你不知道許青靄他……”

陸黎書垂眸,冷冷地問:“陸許琛,你是不是又欠抽了?”

-

蘇希幫許青靄打包了一份小餛飩,遞過來的時候看到桌上的粥,“你怎麼還買了粥?”

“陸許琛買的。”許青靄拿起來扔進垃圾桶。

蘇希欲言又止:“其實陸許琛對你也挺好的,他不信那些傳言,也挺尊重你,還照顧你的病,從來不嫌煩。”

許青靄抬眼看他。

蘇希怕他誤會自己要勸和,立刻說:“我知道這不是劈腿的理由,就是覺得可惜,我還以為他會一直對你好,你怎麼不說話啊?沒事吧?”

許青靄攪攪勺子,笑了下:“沒事啊。”

“沒事就……”蘇希餘光瞄到他電腦桌面頓時倒吸了口涼氣,“崽兒,光明正大搞這些不好吧?咱們寢室除了你都是鋼板直男,玩得沒有這麼花。”

許青靄沖他媚眼如絲地眨了下,黏糊糊道:“哥哥不喜歡嗎?我可以穿給你看QAQ。”

“……………………”蘇希蜜汁沉默。

費於明剛進門就看到許青靄衝著蘇希撒嬌,一句“我靠”噎在嗓子眼兒里,驚恐地哆哆嗦嗦:“那、那個,我來的不是時候?”

蘇希磨着牙說:“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費於明看着他一臉痛苦的鑽進衛生間,不明所以地看向已經快笑死的陳克,茫然地撓了撓頭。

哪一出?

費於明看向許青靄,“小羊蘇西咋了?你倆?啊?”

許青靄咬着勺子,空出手面無表情的叉掉微博主頁:“孕吐。”

費於明震驚:“???”

陳克:“哈哈哈損不損啊,神他媽孕吐,你小心小羊蘇西出來把你腦袋擰下來。”

許青靄吃完餛飩,將垃圾桶一併收拾了,“肥魚,你把垃圾袋放哪兒了?”

費於明還沒緩過勁兒,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儲物櫃:“我受到的衝擊太大了,ABO文學照進現實了,我緩緩。”

許青靄:“……”

費於明癱在椅子上,猛地一起身差點把自己撅過去,連忙抓住桌子穩住身子,椅子在地上發出“嘎吱”一聲。

陳克正在補作業,顏料險些被他打翻,抬腳沖他踹了一下:“肥魚你大爺啊!”

費於明沒顧上還嘴,撿起地上那張一看畫風就知道是誰的作品,哆哆嗦嗦地別過頭說:“崽兒?你和小羊蘇西……”

許青靄拿過畫,認真道:“這是我的繆斯。”

費於明震驚地說不出話,隔了好久才艱難地說:“小羊蘇西都能當繆斯了?審美可以降級,但不能坍塌吧?”

許青靄說:“……”

蘇希剛從衛生間裏出來,聞言頓時吼道:“費於明我草你大爺!”

許青靄忍不住笑。

費於明抬手沖蘇西扔了盒草莓:“洗乾淨哈小羊蘇西。”

蘇希剜他一眼,任勞任怨洗去了,拿回來往桌上一拍:“吃吧少爺!”

費於明拿起一顆塞給許青靄:“崽兒,來張嘴。”

許青靄偏頭咬走,費於明說:“都拿去吧,我不愛吃這玩意。”

“謝謝。”許青靄接過來,給給玫瑰吻那邊回了私信:不接的,謝謝喜歡。

費於明一臉無語:“原來是廣告……”

遊戲公司那邊終於有了回應,十分誠懇地解釋剛才在通勤路上,先誇了一遍草稿,接着追問什麼時候可以交稿。

一套下來熟練地讓許青靄陷入了沉默。

這遊戲下個月新資料片正式上線,預計本周四先放宣傳圖,所以至少要在周三之前交稿。

許青靄說:半個小時給你看線稿,沒問題就可以上色。

“半個小時嗎!老師辛苦了,我等您!月亮不睡我不睡,我直接做禿頭小寶貝!”

許青靄畫畫很快而且理解能力很高,無論多抽象的形容他都能準確完成。

蘇希經常罵他是天賦型選手,完全不給人活路。

許青靄戴上耳機,交了線稿后對方照例先誇好看,然後又提出了一些關於服裝細節上的修改意見。

許青靄反覆調整,他沒急對方反倒戰戰兢兢問他:“老師可以嗎?”

許青靄說:“甲方爸爸儘管提。”

對方被餵了一顆定心丸,放心大膽地提建議。

許青靄畫完已經快一點鐘了,對方一直沒睡,拿到成稿的那一刻當場給他發了個磕頭的表情包。

“老師太強了!畫風真的好棒!完全超出我們預想的感覺,畫面感太棒了,宏大又壯烈。”

許青靄給她發了一個支付寶二維碼,禮貌道:“滿意就好,款項結一下哦。”

對方的感動頓時卡住,隔了好幾秒才說:“呃……好的老師。”

許青靄還沒洗澡,站起來的時候險些跌回椅子上,連續坐了五個小時他腰都快斷了,抽着氣慢慢揉腰。

費於明看他一臉痛苦的樣子,忍不住打趣:“許老師,畫畫苦嗎?”

許青靄說:“不苦,命苦。”

蘇希:“……”

許青靄直了直腰,伸手在酸痛的腰眼兒上按了按,仰天長嘆了口氣:“我請客,周末去找個地方按摩吧,我不行了。”

蘇希說:“找七個男模?”

許青靄說:“……”

許青靄洗完澡,順手把內褲洗了晾起來,費於明瞥了眼說:“原來許美人這雙手也要洗內褲。”

許青靄說:“不僅要洗內褲,還可以擼管,哥哥需要幫忙嗎?一百萬一次,可以打折。”

費於明沖他罵了句:“浪死你。”

許青靄爬上床,習慣性打開朋友圈,趴着緩腰酸的時候順手發了一條:腰斷了,重金求手藝好的推拿師傅。

費於明一把遊戲正好結束,手快搶了第一個評論:十年老中醫,你值得信賴,+V4892751。

陳菲:怎麼斷的,展開說說[耳朵]

陸曉曉:許美人腰疼嗎?我可以幫你揉揉!我手法是俺們村兒最好的,選我選我!

許青靄正笑眯眯回消息,突然刷到一條新評論,笑容當場凝住。

S: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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