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決裂
羅小飛從市立醫院病床上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是鄒楠。她坐在床邊,握着羅小飛的手,頭枕着自己的另一條手臂。
龍哥很陰險,麻痹羅小飛后命人用酒瓶從背後偷襲。如果不是刀子及時趕到,他們誰也走不了。
羅小飛看了下壁鍾,四點一刻,他沒有動彈,即便很口渴,但想讓鄒楠多睡一會。鄒楠心力交猝,發出細微的鼾聲,這為她的神仙顏值添了些煙火氣。鄒楠的眉峰突然聳動,應是夢見了什麼,旋即將頭掉了個方向,背對羅小飛。那頭黑亮稠密的頭髮,釋放出年輕女性獨有的氣韻——溫柔熱烈,清新誘惑!
羅小飛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慾望,想要觸摸那頭秀髮……鄒楠醒了。
四目相對,無言的尷尬后兩人竟然是會意一笑。
“現在感覺怎麼樣,你流了很多血!”鄒楠下意識皺眉,似乎又看見不久前那血腥暴力的一幕。
“沒事兒,我們這種人皮實。”
“哪種人?”
“……”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面。”
“我當時也是急,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是吧!”
“你可不是兔子。渴嗎,要不要喝點水?”鄒楠像哄小孩的語氣。
羅小飛順從地點點頭。
羅小飛要自己拿杯子,鄒楠不肯,要喂對方。羅小飛堅持,動作稍大,牽扯頭疼,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看,非得逞強。”鄒楠瞪眼,羅小飛這才作罷。
喝水時羅小飛腦中突然閃現小時候母親喂自己喝葯的畫面來,心中湧上一股闊別的溫暖,然而這溫暖轉瞬又被另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所取代。
兩人都刻意迴避身在此處的原因,迴避王睿、迴避自己的角色和彼此的關係……迴避現實!他們很享受這種不明不白的獨處時光,希望它能儘可能長一些。它像一個美麗而脆弱的氣泡,任何微小的觸碰都會令其瞬間破裂。
天亮時,刀子來了,附耳對羅小飛說了什麼,羅小飛沒吭聲,似乎思索片刻,轉而看着鄒楠。
“謝謝你照顧了我一夜,你也累了,快回去吧!”羅小飛語氣已經沒有了先前兩人獨處時的溫度。
“可是——”
“放心吧!”羅小飛搶白道,“我會讓刀子去善後的,黑皮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說完還鄭重地看了刀子一眼,後者點了點頭。
“哦……”鄒楠還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覺得尷尬,只得怏怏不樂地離開。
大街上車來車往,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洒水車唱着歌開過來,一個穿碎花裙勾頭看手機的姑娘躲避不及,被濺濕了裙擺,卻咯咯咯笑出了聲。一副尋常的城市清晨的忙碌景象。鄒楠並沒有回家,而是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她的思緒很亂,路過一家早餐店,這才覺得餓了。
她吃得很慢,吃着吃着就停了下來,老闆警惕地看着她,見客人繼續吃起來,才放下心接着干手裏的活。
就這一頓早餐的時間,鄒楠回顧了與羅小飛打交道的所有場景,她的表情急劇變換,猶如春日的雲影,最後顯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與堅定。她太想見到羅小飛,也有太多的話想要跟他說,太多的疑惑要對方解答,而且刻不容緩!
如果你曾瘋狂地愛過一個人,便可體會鄒楠當時的心境,她甚至於都忘記了自己的未婚夫王睿。
可是當她邁着輕快的步伐、拎着愛意滿滿的早餐,重又回到病房時卻發現床已經空了,
那個永遠溫文爾雅的帥氣男人彷彿並不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或許他只是去了衛生間,這很正常嘛,他只是頭受了傷,又不是不能下床不能行走。可當她攔住一名匆匆而過的護士時才知道羅小飛真的離開了。
“沒見過這樣的病人,神經病一樣,非鬧着要走,連醫生查床都等不了!”護士數落着走開。
鄒楠並不知道在她離開的那段時間裏,因為她,這間病房曾發生過極其激烈的爭吵。
鄒楠離開病房時被尹艷萍瞧見了,這個視羅小飛為生命的女人當即愣住了,嫉妒蓋過了對羅小飛傷情的關心。
“是為了她?”
“什麼?”
“我是說你受傷就是因為剛才離開的那個女孩吧!”
刀子見狀,識趣地離開。尹艷萍會知道羅小飛受傷住院是因為刀子。羅小飛昏迷,手機被刀子收在身上。尹艷萍打來電話,說出了刀子的本名,這令對方極為震驚,刀子知道尹艷萍的存在,但兩人沒見過面。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尹艷萍需要計算時間,來判斷那個節點是否與女孩相關。
“你想多了,人是我朋友的未婚妻,馬上要結婚了。”羅小飛有些不耐煩,只是這種情緒的波動他自己渾然不覺。
“你愛她,所以才拒絕我?”尹艷萍不加掩飾,直接說出自己的判斷。
“沒有她我們也不可能,這不是早就說過的嗎?”羅小飛眉頭一皺,他有點看不透這個女人。
“沒有她,意思就是你們在一起了?”尹艷萍神色一凜。
羅小飛自知失言,有些惱火,但很快恢復平靜,他摸過煙,點了一根。
“做人不要太貪心,我並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羅小飛抬頭看着緩慢騰龍的煙霧。
“我貪心?”尹艷萍嗖地從椅子上彈起,“我看是你貪心吧!你和那女孩……合適嗎?你別又禍害人!”
羅小飛怔住了,他聽出弦外之音,尹艷萍也吃了一驚——她並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了解他的過去。
羅小飛打量着眼前這個依賴自己、向來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女人,用一種警惕、冷漠、厭惡的眼神。尹艷萍身體顫抖着,她甚至有些害怕了,眼前的男人竟然如此陌生。
“你究竟知道些什麼?”羅小飛極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但牙根咬得咯吱作響。
“……”尹艷萍撩了下長發,豁出去般承認,“我去過歷陽,我和江二毛談過話,我還去看過方婷,我——”
死一般的寂靜,突然,羅小飛爆發了。他面目猙獰地一把扯下正給自己輸液的點滴瓶,狠狠地朝對方砸去,藥瓶差一點擊中尹艷,在她身後的牆壁上爆裂。
“……你這個賤貨,你給我滾!”
這歇斯底里的怒罵聲讓尹艷萍回過神,她艱難地轉過身,推門而去,就在出門的瞬間,淚水決堤……這淚水,愛恨交織,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羅小飛,可她不甘心。
……
鄒楠回到家裏,也不解釋,進房間反鎖門,倒頭就睡,任外面怎麼敲門都不理會。
鄒楠心力交瘁,睡得很沉,直到晚飯時間才被母親無休止的敲門聲吵醒,她真不想起來,如果不是母親威脅破門的話。
“你昨晚究竟去哪裏了啊,電話打爆了也不接,那個王睿也是,也不接電話,你們倆在一起嗎?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母親連珠炮般發問,夜不歸宿女兒可是頭一回。
“別跟我提他!”鄒楠想到王睿的所作所為就來氣,一個讓自己受那種羞辱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託付終身!
鄒楠不傻,隱約知道王睿賭博,只是沒想到他玩得那麼大,欠了那麼多錢。她對錢從來不是太敏感,換句話說,王睿輸點錢,她還能接受,但因此而將自己拿來做交易,她是絕對不會原諒對方的。昨晚面對黑皮的荒唐要求,王睿眼中的遲疑瞬間令鄒楠對這個男人死心了!
“到底怎麼了嗎?”母親聽女兒這麼說,更急了,“楠楠,你別以為自己拿了個什麼冠軍,就了不得了,就開始嫌棄人家,這……”
“這什麼這,我看吹了拉幾巴倒,娘癱了、商場燒了,現在指不定欠多少錢呢,寶貝閨女嫁過去替人家填窟窿啊!”餐桌旁喝酒的鄒景章來了勁,把憋心裏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婚期都定了,還說這些幹嘛!”鮮菊嫌惡地瞟一眼丈夫,“你就不能盼點孩子們好!”
“哼,結了婚都說離就離,這年頭這有什麼!”鄒景章悶了口酒,“我這才是為他們好嘞,省得瞎折騰。”
鄒景章自然是怕女兒明珠暗投,自己以後沒“好日子”過,還在那叨叨個不停,數落王睿,鄒楠懶得聽,又回了屋反鎖門,任母親怎麼叫都不開了。
半夜,鄒楠手機接到一條消息,是王睿,她看都沒看,刪了。
次日,鄒楠從一個凌亂荒誕的夢中醒轉,腦子裏全是夢裏的那個男人的模樣,她從來沒有如此渴望見到一個人,即便對方是與之熱戀時的王睿。這令她困惑,甚至羞愧。
她打電話給小邵,編了個理由拐彎抹角問到羅小飛的電話。小邵非常熱情,問鄒楠幾時有空來“青鳥”一趟,合同已經準備好了。鄒楠這才想起這檔子事,表示自己定會履約,不過得過一陣子。小邵倒很坦然,說如果她改變主意也沒關係。鄒楠讓他不要想太多,是自己有些私事,處理好了便與他聯繫。
然而看着小邵發來的那串數字,鄒楠又猶豫了。她雖然有很多很多話想和羅小飛說,但一時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就這樣糾結了一個上午,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鄒楠終於鼓起勇氣撥通電話,但沒人接,十分鐘后再打,依然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