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翩躚
蘇倩在得知鄒楠參加“尋找舞者”的比賽后，特意打電話來了解情況。
“楠楠，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太不夠意思了，還拿不拿我當朋友了呀？”蘇倩埋怨。
本來鄒楠最該讓蘇倩知道的，於情對方是她最好的朋友；於理，身為市劇團的首席舞者、著名的青年舞蹈演員的蘇倩，或許會對參加比賽有所幫助。但事實上鄒楠最不願讓知道的人就是蘇倩。她有壓力，怕對方知道而自己沒能在比賽中取得好成績而丟臉。關鍵她心裏叫着勁，為了證明自己，在昔日“山茶花”的同學面前，尤其是在功成名就的蘇倩面前。
“是王睿，他硬給我報的名，參加比賽的都是專業跳舞的，我去能不墊底就不錯了，怎麼好意思跟人說？”鄒楠解釋。
“話可不能這麼說，楠楠，我看好你！再說你都過了初賽，已經很了不起啦！”蘇倩很替對方高興地說。
蘇倩是真心替鄒楠感到高興，她認可對方的舞蹈天賦，為其中途放棄深感惋惜，但她絕對不相信鄒楠能在比賽中獲得名次，畢竟鄒楠已經告別舞蹈十年了。
“運氣好而已。”
“關運氣什麼事，功底擺在那嘛，‘山茶花’出來的都是好樣的！對了，我可了解過了，前三名都有現金大獎哦，屆時你得請大家吃大餐！”
“那你可要失望了……”
“呸呸呸，不許說這種喪氣的話！對了楠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行，真要你幫忙我絕不客氣！“
鄒楠很珍視和蘇倩的友誼，但她覺得彼此之間差距太大，所以相處時會有些拘謹，所以她渴望在比賽中取得名次，拉近她們之間的距離。
“楠楠。”蘇倩突然話鋒一轉，“我聽說市中心有家叫‘天睿’的商超發生了火災，是王睿他家嗎？”
鄒楠愣住了，半天回了一句是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說出這句話很艱難。選擇王睿，因為對方家境優渥讓許多親朋好友羨慕，這無疑也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如今“天睿”瀕臨倒閉，而准婆婆也癱瘓在床，王睿頭上的這層光環驟然消失了，她突然間感覺無比失落了。
末了，蘇倩說年底有個聚會問她能不能參加，鄒楠含糊其辭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楠楠，加油！”
“嗯，順其自然吧。”
掛斷電話后，鄒楠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了很久。
……
晚上九點多，練功房異常安靜，只有練習者騰躍落地時與木地板發出的輕微接觸聲以及舞者的喘息聲。在這個繁華的都市，這個點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候，歌廳酒肆、各種娛樂場所因為臨近春節而格外熱鬧。尋歡作樂的人們藉著各種由頭，釋放體內的激情，通宵達旦。
然而有這麼一個安靜的所在，一個剛剛從繁瑣的世俗生活里抽離出來的女孩，正努力地為自己的夢想而拼搏。她反反覆復地旋轉、跳躍，對每一個動作的細節都嚴格要求，對相應的表情都認真揣摩，她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聚攏后沿着鬢角滑落到臉頰、脖頸，再倏地鑽入衣領……那裏已經濕了一大片。
女孩是那麼地專註，全部的心思聚焦在了雕琢舞蹈技藝上，以致於窗外有人出現、觀看了半天，也沒察覺。
觀者手機驟響，女孩驚駭抬眼，愣了一下旋即莞爾一笑。
“對不起，沒嚇到你吧？”小邵抱歉地說。
“我才沒你想得那麼膽小！”鄒楠去取外套披上，
“你怎麼又回來了？”
“呶，”小邵搖一搖手裏的手機，自嘲地笑笑，“女朋友的電話追到朋友那了。”
“看來你平時不太老實嘛。”鄒楠笑着看了對方一眼。
“像嗎？”小邵故作驚訝，突然話鋒一轉，“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不開空調啊？千萬別替我省，也花不了多少錢！”
“我是來跳舞的，又不是來練瑜伽的，用不着。”
小邵知道對方是個克己懂禮的人，對能無償借用場地就已經感激不盡，斷然不會再“得寸進尺”。
“你開就是了，用不了幾度電，你要是在我這着了涼，我可擔待不起，不說影響你訓練，就是羅哥那裏我也不好交待呀！”小邵一本正經地叮囑，“下回一定開開！”
鄒楠見對方如此誠懇，只得點了點頭。對小邵向羅小飛交待的說法本想辯解幾句，但怕越描越黑，索性沉默。
“王睿不來接你嗎？”等鄒楠換好衣服出來時，小邵問。
“他最近比較忙，再說我回去也就十分鐘的路，沒必要。”
“那是天氣好的時候。”
“什麼意思，現在下雨了嗎？”鄒楠反應過來，望向窗戶。
“你練得真夠專註的。”小邵感慨了一句。
“哪裏，是你們練功房隔音效果太好了。”
“我送你吧。”
“……不用麻煩。”
“你這話也太見外了吧，會沒朋友的噢！”小邵搶白道。
“那……謝謝！”鄒楠感激地說。
如果不是下雨，鄒楠是不會讓別人送的。
“我還是覺得你那首‘春彩滿布’的背景音樂選得不夠有張力，全曲平穩幾無波折，而且音樂元素也太過單一，和你的舞蹈動作並不能完美契合……是不是能做一點改進？”車子停在鄒楠指定的路口后，小邵突然說道。
“是嗎？”鄒楠對這首姚會長挑選的伴曲還是很滿意的，或者說並沒有感覺出哪裏不對。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樣，年後我給你找個高手，讓他給你的舞蹈量身定做一首伴曲，包你滿意！”見鄒楠不置可否，小邵建議，“你可以比較一下再做決定嘛！”
鄒楠盛情難卻地點了點頭。
“對了，我覺得作品的名稱也得改，‘翠屏春韻’太老氣橫秋了，不如叫‘翩躚’！”
“翩躚？”鄒楠咀嚼着這個詞彙。
“不貼切嗎？你的舞蹈不就如同蝴蝶的翩躚一樣的美麗嗎？”小邵真誠地說道。
“讓我想想吧……”鄒楠說著走下車，走進巷子，竟然忘記表達謝意。
後來，在鳥山村的茶園裏看見蝴蝶於翠綠的茶樹上翩然起舞的時候，她腦子裏首先冒出來的就是“翩躚”這個美妙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