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道中落
王睿接到父親電話時,正在“家裝驛站”裝修公司和設計師商量婚房的裝修風格。
錢到位,房子的鑰匙便拿到了,結婚的日子便定了下來。結婚可能會是最繁冗的事,得消耗兩家人尤其是新人巨大的精力。為了不影響鄒楠參加比賽,婚禮定於比賽后一個月——5月12號舉行,備賽期間,婚禮的事都落在了準新郎的身上,他甘之如飴。
“王先生,您這套房面積夠大,追求效果的話,完全可以把客廳與電視牆相對的那面牆設計成一個壁爐,而廚房的操作台做在靠窗的一側,餐桌就放中間,結合你們小兩口的氣質,我建議還是採用北歐的簡約風格。”設計師從電腦上調出樣圖。
王睿眼前一亮,雖然這不是他原本想要的那種風格,但無疑更打動他的心。家裝這種藝術,很難說是明式的古典雅緻或歐式的簡約時尚那個更優。
“設計圖是不錯,不知道身臨其境如何。”王睿自言自語似的說。
“這個簡單,上個月‘加州陽光’有套房我們剛裝修好,就是這種北歐簡約風,我讓人帶你去看,怎麼樣?”設計師顯得很熱情。
“方便嗎,房主不介意?”王睿動了心,而且他相信鄒楠也一定會喜歡,他原本想把設計圖發給她看,但如果能拍到實景,那當然更好了。
“不會,房主是我朋友。”設計師胸有成竹。
“行,那就麻煩約一下!”王睿愉快地同意了。
但王睿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很快便沒心情去參觀那套房子,而且裝修計劃也永遠擱置了。
設計師打電話時,王睿的手機響了,是父親的號碼。為了不干擾房間裏的人,王睿來到了走廊。
父親的聲音很沉重,話也簡單,只說母親在醫院,讓他來一趟。王睿忙問怎麼回事,父親說來了便知道,掛了。
王睿愣了會神,旋即往第三人民醫院趕,設計師在身後喊他,他全然沒聽見。
一個小時前,“天睿”商超發生了特大火災。火是從二樓的服裝部燒起來的,迅速向旁邊的家用電器部擴散,十來分鐘后,三樓電玩城也陷入了一片火海。幸而救火車來得及時,控制住了火勢,不然整棟大樓都將被大火吞噬,還得殃及緊臨的新華書店和一家賓館,後果不堪設想。
大火本身並未造成太大傷亡,二樓起火點唯一一具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後來被證實為縱火人宋九福,就是那個向聶筱蘭索要額外賠償的司機。商場的視頻監控可以清楚還原其縱火的全過程,他在點燃了偷偷帶入的汽油可樂瓶后並沒有逃離,而是鎮定地席地而坐,用自己的命來控訴“商超”的無情。
宋九福這個卑劣的縱火犯還算有點良知,沒有選擇客流高峰時間放火。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人受傷,兩個重傷----從二樓被慌亂逃離的人群擠摔下來。其中那個老人在送醫院沒多久就過世了,斷骨刺破臟器引發了體內大出血。
事發時聶筱蘭不在商超,當她聞訊趕回來,親眼目睹熊熊燃燒的大火,想到自己一生的心血和財富就這樣毀於一旦,突發腦溢血昏死過去。
聶筱蘭當時並不知道火災的原因,如果她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為富不仁”,心裏一定追悔莫及吧?畢竟三十萬對她而言並不是個大數目。可除非她知道會是這個結局,不然再給她多少次機會,以她的性格也絕對不會選擇妥協。這或許是種宿命。
王睿趕到醫院,看見父親枯坐在搶救室門口的長條椅上,
商超的劉經理陪在一旁。
王朝東面色凝重,花白的頭髮顯得觸目驚心,彷彿那一刻王睿才突然意識到父親的蒼老。王睿的出現,讓他面色鬆動,就像獲得了一種力量,有了依靠。這是在面對生死的時刻,唯有血脈相連的至親才能給予的溫暖和慰藉。
王睿從劉經理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真沒想到,這個宋九福竟能幹出這樣的事,他全責的車禍,聶總出於人道已經給了他一筆補償……簡直就是恩將仇報啊!”劉經理譴責道。
“火現在滅了嗎?”王睿冷靜地問。
“剛才那邊打了電話過來,火勢已經基本控制住了,警察也來了……”
王睿打斷對方:“劉經理,你還是先去處理那邊的事,這裏有我們就行了。”
劉經理想想有道理,叮囑聶總醒后一定及時通知她,和王朝東打了聲招呼,便匆匆離開了。後來一直是這個劉經理在不遺餘力地進行着複雜而磨人的善後工作。
“爸,沒事,媽一定能挺過來!”王睿在父親身邊坐下。
“嗯……”王朝東的聲音很輕,他知道腦溢血的風險,更清楚它的後遺症。
一時間王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靜靜地陪着父親,這是種煎熬。那扇貼着“閑人勿進”四個紅字的玻璃門隔着生與死!
這對父子就如同犯下重錯的人一般,沉默地等待着命運的宣判。
二十分鐘后,玻璃門吱啦一聲被人從裏面拉開,父子倆幾乎同時站起來。
……
鄒楠還真去了“青鳥”舞蹈培訓機構訓練。那天酒桌上,見王睿和小邵聊得起勁,羅小飛便隨口插了那麼一句讓鄒楠去“青鳥”練舞。小邵心領神會,立即發出邀請。
鄒楠暗自驚訝,明明拒絕了羅小飛,為何事情全都又按照他的“安排”進行了呢?
一星期後,小邵竟主動打電話給了鄒楠,這令鄒楠有點受寵若驚了。“青鳥”一來離家近,二來環境不錯,鄒楠因為能有這樣一個場所而切喜。
“這個比賽我有所耳聞,門檻挺高的,參賽的都是專業的舞者,聽說冠軍會成為景安城市形象的代言人嘞!”小邵端了二杯黑咖啡在鄒楠對面坐下,笑着確認,“真的不加糖?”
“我不怕苦,喜歡品嘗咖啡的原味。”鄒楠淡淡一笑,“謝謝!”
“怕苦誰會選擇習舞呀,對嗎?”小邵這話說得有些俏皮。
鄒楠這樣漂亮又有氣質的女孩經常出入“青鳥”是小邵求之不得的事情,養眼不說,對於機構的招生也有益。在這個顏值至上的時代,俊男美女對任何行業都會是一種助力。
鄒楠沒有吭聲,她覺得和對方還不是太熟,不想太過隨意。
“你說得不對哦,原味的黑咖啡融合了香、甘、醇、酸和苦五種味道,你怎麼能只吃出了苦味呢?”小邵示意鄒楠喝,“就像舞蹈,雖然訓練很艱苦很枯燥,但你一定能體會其中的甘甜與美好吧!”
“嗯。”鄒楠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鄒楠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舞蹈出身的小夥子還有一副很好的口才,而且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表情大方、笑容溫暖,與之相處,如沐春風。
言歸正傳,小邵把機構培訓課的安排作息表拿給鄒楠。
“你自己安排時間,練功房的空閑時間裏歡迎你隨時來,我和樓下的保安都打過招呼了,任何時間都沒問題。”
“……謝謝!”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小邵詭秘一笑。
“什麼條件?”鄒楠有些錯愕。
“你別緊張呀——雖然有點苛刻。”小邵突然嚴肅起來,但很快又爽朗一笑,“沒有啦,就是希望你能給‘青鳥’做模特!”
“你能說得具體一點嗎?”
“就是拍幾張你的照片,跳舞時候的,作為海報放置在大門上,以吸引學員,行嗎?”小邵用懇求的語氣。
“這個……”鄒楠猶豫。
“我們可以付費。”
“你理解錯了,我是怕別幫了倒忙。”鄒楠笑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啦?”小邵興奮道。
“我又不是什麼名人,你別後悔就行。”
“哈哈,這正是我想要說的話。”小邵見對方不解其意,解釋,“等你拿了比賽的冠軍,不就成了景安的名人了嗎?屆時,我可就算撿了大漏啦!”
鄒楠恍然大悟,靦腆地笑了笑。
離開時,鄒楠突然問對方那天怎麼那麼晚才去赴宴。
“哎,羅哥臨時打的電話,當時我和朋友正在紅旗水庫釣魚,紅旗水庫你知道嗎,十多公里路哩!能趕到就不錯了。”小邵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提起這事,但還是如實回答。
“那你完全可以不來嘛,也不是什麼重要的飯局。”鄒楠故意問。
“瞧你這話說得,羅哥約我,我怎麼能拒絕呢?”小邵說得很真誠。
此時,鄒楠幾乎可以肯定羅小飛是為自己才特意約的小邵。
……
鄒楠從“青鳥”回來,她給未來婆婆煲的斑鳩党參湯也快好了。
聶筱蘭腦溢血雖然保住了命,但落了個半身不遂,只能躺在床上,話都說不了,醫生說如果調理得當、恢復得好的話,還是有可能自理的,但前提是絕對不能再受刺激,不然一但複發後果很嚴重。
王睿跟公司請了假,和父親輪流在醫院照顧母親,病人現在24小時離不開人。
鄒景章得知未來女婿家遭遇的不幸后,對王睿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指望着女兒能嫁入豪門,讓自己能得到實惠,也好在人前風光風光。對於王睿,他一開始是看不上的,對方的家境遠還沒有達到他的預期。那時有人想給女兒做媒,說是某地產集團的公子,廈門大學研究生畢業的高材生,鄒景章看了那孩子的照片,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和女兒一說,可鄒楠連別人的面都不肯見。如今,王睿家發生了這種事情,不但傾家蕩產,還惹了一身的官司,讓鄒景章腸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定了婚期,他一準能讓女兒退婚。
“急什麼急,吃了飯再去?”鄒景章沒好氣地看了眼拎着食盒正準備出門的女兒。
“王睿在路口等呢,回來再吃一樣的。”鄒楠解釋。
“一樣個屁,等你回來飯菜不都冷了,還讓你媽重新熱過,你媽這兩天頭疼病又犯了,你知道嗎?”鄒景章堆砌理由,根本不理會妻子的眼神。
“快得很,我送到了就回來……飯菜冷了我自己熱熱。”停了一下,又關切地看向母親,“媽,還是聽我的明天去醫院看看吧!”
“我沒事,老毛病了,你抓緊去吧,別讓王睿等久了,那個路口好像也不讓停車的!”母親沖鄒楠揮揮手。
“這還沒過門公婆倒是孝敬得蠻好,等哪天老子動彈不了了,看看有沒有這個福分!”鄒景章竟然摔了筷子。
鄒楠知道父親憋着什麼心思,眼裏噙着淚,也不吭聲,出去后從外面輕輕帶上門。剛到樓下,她聽見父親的報怨像雷聲般砸落下來。
人就是這麼現實,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