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孩童
沉重的利劍就這樣被勞倫斯單手舉起。
他面向身體侵蝕的庫特接着盤問道;
“真的沒有別的地方了,庫特爵士,如果你想不起來的話,我可以去問問你那在格林威治學院進修里的私生子。”
雖然勞倫斯在智力方面一直被華生吐槽,但是他那傲人的行動力卻是常人所無法比擬的。
僅僅是在一個下午他就從誤打誤撞的破獲拐賣案子的路人偵探到現在可以給庫特爵士寫一部自傳體小說的程度。
他甚至知道庫特在三十八歲那年因為縱慾過度而去醫院看病的事情。
恐怕他那墳頭草早已三米高的雙親都沒有自己這麼了解。
所以他知道,庫特的窩點絕對不止一個。
“勞倫斯先生,對於一個在倫敦生活的人來說,少問、少看、少聽。才是真理不是嗎?”
在庫特用意志力對抗那侵蝕的時候,他甚至還能抽空與勞倫斯對話。
但是很可惜,他註定是無法成為“受眷者”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異化,兩條手臂早已溶解,代替在那袖口的是一堆鮮紅的肉瘤。
超過百分之三十的侵蝕,身體開始大面積異化,受眷者將在幾分鐘內變成妖魔。此過程無法阻止,逆轉。
突然在在那肉瘤當中,兩條長條鞭狀的肉條從內部伸出,帶着撕破狂風的呼嘯聲音向勞倫斯鞭打過來。
這一鞭速度極快,宛如一道流星閃電一般,觸碰過的空氣無不發出疼苦的悲鳴。
富麗堂皇的書房牆壁就被這一鞭所抽了個粉碎。
蠟燭的火焰被風壓直接吹滅,留下微弱壁爐的火光給這陰暗的房間帶來一絲光亮。
但如狂暴者的利爪一般,即使是這樣的一擊,也沒有觸碰到勞倫斯一下。
不同的是,那副寂暗一般的鎧甲斌沒有出現在勞倫斯的身上,他僅僅憑藉速度躲過了這一擊。
窗外的呼嘯聲逐漸變大,窗戶不斷發出抵擋不住的卡吱聲,天空中的雪花像是生氣一般,不斷變大的雪花如同融合小球一般落下。
只聽見“啪”的一聲,那昂虧的琉璃玻璃窗終於承受不住寒流的狂暴,被撞了開來。
刺骨的寒流裹挾着潔白的雪花進入了這個溫暖的小房間,驟然間,房間裏的溫度就下降了好幾度一般,就連人的呼吸毒會吐出白霧。
“我已經是個要死的人了,勞倫斯先生,你問了我這麼久,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庫特身上的變異不斷加深,之前只是雙臂,而現在那可憎的肉瘤遍佈了他那私人訂製的燕尾服之下,隔着衣服不斷涌動的血肉,只會讓人覺得褻瀆。
勞倫斯看着,看着這個罪惡的老人說話自己人生的最後一段話,然後成為妖魔,再將他斬殺。
他想,庫特不配以人類的身份死去。
這是他能給與的一點點懲罰。
“勞倫斯,能告訴我這樣一個可憐的老頭為何要來殺我嗎?是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讓一個強大的‘受眷者’來刺殺我這樣一個貴族呢?我想知道啊,到底是哪條罪責使你這樣的死神降臨呢。”
庫特的身體裏的血肉不斷的翻滾,而在那之下新的肉鞭伴隨着身體的內臟和血水噴涌而出,四條肉鞭狂亂的四處揮舞着。
書架上的書籍被直接鞭打成一頁頁的散頁飛落在空中,那些大師們珍貴的手稿就這樣消失在一具妖魔的攻擊下。
漫天的紙屑伴隨着雪花落下,
伴隨着崩塌牆體的牆灰,融為一體,無法分辨。
庫特馬上就要死了,死在那身體裏不斷膨脹的妖魔意識之下,他並沒有覺得什麼憤怒,他早就知道,早在他三十歲下定決心拋棄人性加入這場賭局的時候就已經做好這覺悟。
所謂殺人者,就要有被殺死的覺悟。
但他還是好奇,好奇對方是出於什麼目的而來,眼前的這個奇怪男人絕對不是出自他人的命令而來,這一點他在看到男人的眼神的時候就以確定。
所以為什麼呢?自己是因為什麼理由而死呢?
“今晚下雪了。”勞倫斯答到。
他輕盈的躲過身邊不斷襲來的長鞭,只是單純野蠻的揮動手中的重劍,那幾條如同觸手一般的長鞭就噴涌着鮮血脫落。
下雪?庫特疑惑的思考了下這句話,下雪和頂着樓下兩個“受眷者”來殺人有什麼聯繫嗎?
像是神經病或者小孩的答案,他想。
勞倫斯看到庫特那唯一還能稱之人類器官的腦袋露出疑惑的表情時,他就懂的,懂的這位叫做庫特.約翰的男人早已死去,不是死於什麼妖魔侵蝕,而是死於庫特.約翰男爵之手。
在他準備拋棄他剩餘的良知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雪帶來的可不是只是美麗啊,庫特爵士,還有寒冷。”
寒冷?
說道寒冷,只會想起自己的腿部在那貧瘠的肉體時會因為寒冷而疼痛。
每每到了雨季和冬天就是自己最為難熬的季節。-
在現在,在這拋棄了人類身軀的新身體裏,他能感受到,感受到無窮的力量在燃燒,自己的身體從來沒有這麼精力充沛過,自己的感覺重來沒有這麼良好過,原來升華是如此的美好。
勞倫斯只是看着眼前無可救藥的妖魔,說道:“今天在找你的路上,我在路邊見到了三具屍體,他們裹着身上單薄的衣服,在自己的夢中被凍死了,因為他們沒有任何取暖的措置啊,庫特爵士,因為有着你們這樣的人,所以他們只能死去。”
罪惡的,貪婪的,寄生在苦難者們身上的噁心蛀蟲。
於是他來了,帶來了這些該死的吸血蟲們應該有的結局。
真是個見鬼的理由啊,庫特最後的意識想着,他的身體完全不成人形,就連最後的腦袋也可悲的開始出現肉瘤在緩慢的蠕動着。
真是個那些幼稚園的兒童才能說的出口的理由啊,所以我要死在這種可笑的理由之下嗎?
那可真是太可笑了啊。
最後的思緒已經徹底斷掉,半個小時前還風度翩翩的男爵此時已經徹底變成一個龐大的,散發著惡臭的肉瘤,巨大的暗紫色血管在它那長滿白色絨毛的皮膚下擴縮。像是一條噁心的大蛇。
勞倫斯不在與這怪物說糾纏,僅僅幾個瞬步之間,便來到了那龐大的肉瘤的腳邊。他拿起手中那充滿死亡感覺的重劍,一發順劈而下。
那肉瘤徑直爆炸開來,無數的血肉灑滿在這破敗的書房之中。
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從屍體的殘骸中散發出來,猶如庫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