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海誓

第101章 海誓

旅行沒有立即出發,得等一個人。

蒙思進回來后第一個見的人是霍岩,這讓文瀾傷感又滿足,傷感他的現狀,滿足他的情緒可以有人傾倒。

她把蒙思進從家裏拖出來,在工作室給他收拾了一個房間,在海邊住着散散心。

蒙思進精神頹廢,不刮鬍子不洗澡,整個人臭烘烘。

文瀾恨不得每時每刻在他耳邊勸,但表哥嫌她煩,她就只好拉着霍岩,一起開導表哥。

霍岩的開導方法是不用開導,他甚至嫌棄蒙思進髒了屋子、礙了他眼,每天都對他的存在面笑心不笑。

文瀾哭笑不得。

這天晚上,她做了一頓豐盛大餐,三人氣氛奇奇怪怪吃完后,文瀾陪着表哥坐在客廳里聊天。

叭叭說一堆,那個鬍子拉碴的男人除了點頭,就是猛往嘴裏塞垃圾食品。

文瀾嘴都咧起來,忍無可忍,“……想問你個問題。”

“問。”蒙思進雖失戀,不改疼表妹的習性,仍然言笑嘻嘻。

“你真不能人道嗎?”

“什麼——”蒙思進一呆。

文瀾笑,“外面傳你不能人道啊……”

“你這丫頭……”蒙思進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手裏的零嘴也不香了,往廚房喊,“——管不管!”

廚房裏即刻有響應。

霍岩繫着圍裙走出來,手上還有水漬,“什麼?”

“她剛才說我那個!”蒙思進捨不得對文瀾發火,對外人可不客氣,霍岩就是外人,且這個外人沒有管好他妹子,是罪不可赦!

霍岩莫名,笑着往文瀾那看一眼。

文瀾窩在沙發里,面紅耳赤指,“就那個……”

“哪個?”霍岩一邊解着圍裙,一邊坐下來。

文瀾挨向自己老公,在他光潔的下顎親了一口,“我問他能不能人道……”

這一口親可把蒙思進刺激了,“你倆幹啥——”

“洗碗的獎勵。”霍岩一副他大驚小怪的口吻。

“你倆收着點……這兒孤家寡人一個呢……拿點安慰人的態度!”

霍岩於是說,“那你到底能不能人道。”

蒙思進捶胸頓足,“我那是深情——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為桑晨守着着!現在被傳成什麼樣,連你們都覺得我有問題!”

文瀾本來是笑着的,聽到這些,面色逐漸嚴肅,“你有沒有想過,因為這種傳言,舅舅才去找別的女人再生一個孩子?”

蒙思進直笑,“文文,你太單純了——他是本質壞!”

“別這麼說你父親,”文瀾有些難受,“我爸爸健康時,我有幾年總跟他頂嘴,現在想跟他頂都沒有回應了,長輩總是愛你的吧。”

“他的愛有條件,就是打斷我的手腳,裝在他的口袋,他讓我幹嘛我就幹嘛,這才是他的好寶寶。”蒙思進說完不解恨,拉霍岩下水,直接問,“霍岩你說,我那老子什麼德行——”

“別這樣……”文瀾勸解,“他是你爸爸……”

“他本質無情、殘酷、壞——霍岩你說!”

霍岩宛如被架在火上烤,只好笑而不語。但這已經算幫文瀾忙。

蒙思進現在沒有理智可言,任何話題都不能深談,但也不能縱。

蒙思進挺惱火的站起來,猛地就往霍岩這邊抬了一腳。

客廳里立時就響起咔噠一聲碰撞到骨頭的聲音,接着是男人克制的嘶聲,文瀾猛一回頭,正好瞧到霍岩因痛苦抬上去的下巴,這一下就炸了,跳起來喊,“你幹嘛——”

蒙思進否認,“——他裝的!”

霍岩摸着小腿骨,眉頭緊皺。

文瀾叫,“踢到了!”

蒙思進看上去不知所措,“真他媽裝的——沒踢到!”

“你神經了,好吃好喝伺候你你打人——”文瀾暴跳如雷,從茶几邊上蹭出去,隨手揪起一個靠枕狠狠往蒙思進身上砸。

蒙思進被砸地本能彎腰逃跑,一邊跑一邊哇哇大叫。

霍岩繼續揉着小腿,嘴角笑意卻相當惡劣。

……

這一夜,蒙思進委屈的很,被表妹打一頓,又跑樓上哭一通。

夜裏文瀾起來給他做了一個夜宵,送到房裏不忘叮囑他慢慢哭,反正他們夫妻倆都會陪着他的,不上吊自殺就行。

蒙思進又氣又恨,吃完她的夜宵,又躺着慢慢哭。

他那房間已經亂的不能進人。

文瀾有時候躲在門縫偷看,都看不着被啤酒罐和各種垃圾零食包圍的蒙思進到底是個什麼狀態。

回到房間,她也不敢睡覺。

眼皮直打架的豎著耳朵希望能及時收聽不遠處房間的動靜。

霍岩在床頭在書,對蒙思進雖然不算上心,但也做到了陪伴與照顧,畢竟不是誰失戀都有妹夫好吃好喝好住的優待着。

夜深了,文瀾還是不睡,他催她。

文瀾搖頭,“他現在是在闖關,我得陪着他。”

“不然我們做點別的事?”他合上書,臉色很認真地望過來。

七年夫妻,文瀾怎麼不懂他話里的意思,稍微一點頭,“那你關燈。”

他抬手摸到枱燈的牽引線,咯噔一聲拽后,卧室陷入黑暗。

文瀾本能往下縮縮,模模糊糊昏暗中男人的剪影掀了被子躺過來。

像每天的家常便飯一樣,沒有多餘情緒,直接嘴對着嘴啃噬,大概太突兀了,往常的嬉戲也沒有,文瀾一下就樂了,忍不住地覺得自己在幹壞事,而且是絲毫沒有對別人的同情心、在別人慘不忍睹狀況下竟然矜持一下都沒有,順其自然就干起這事。

她樂,她身上的男人也樂。

樂歸樂,他卻沒有停,一直在她唇上親。

文瀾閉着眼,兩手抱着他後頸,動情地撫摸他發。

彼此氣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幽幽暗暗的空間裏,除了恩愛的感官刺激,再沒別的了。

……

住來工作室的第七天,蒙思進終於緩過來。

要求和他們一起出去旅行。說是不忍心讓夫妻倆再跟着受累,他打算振作起來。

期間,文瀾的舅媽也很着急,但是沒有來打擾兒子。

蒙思進自己想開了,對大家都好。

秋已然到了極深極深的地步。

萊山漫山遍野紅。

天氣晴朗但帶霜。

原本只是霍岩的單獨提議,到出發時竟然變成團體旅行。

除了文瀾硬要帶上的親表哥,她還特地找來韓逸群,當然,韓逸群過來是有條件的,就是必須帶美女。

韓逸群是達延在山城的總負責人。

以前文博延掌舵達延時,韓逸群是集團副總,零八年那場全球經融危機如秋風掃落葉,將國內大小鋼鐵企業掃了個七七八八,就連永源這樣當時國內的前三鋼鐵大鱷,都因這場危機而凋零。只有達延活下來,並且發展成龐然大物。

好像那場危機,以永源為代表的其他企業成為屍山血海,只為了突出達延拼殺出來的那股勢不可擋氣勢。

當時除了文博延手段了得,韓逸群作為集團副總的功勞也不可小覷。

那場危機,韓逸群甚至在商圈留下一個“打工皇帝”的稱號,成為明星職業經理人。

後來屬於文博延的時代結束,由女婿接班。

霍岩的理念和達延老傳統產生嚴重衝突,達延以前是以吞併別人為生,霍岩喜歡搞全球化。

這場衝突的最終結果是文博延一病不起,霍岩徹底上位,他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將以前岳父的得力幹將“貶”去山城。

韓逸群沒有像外界猜測的那樣暴跳如雷,反而安心在山城待下來,過起養老般的生活。

不過這種生活沒有過很久,兩年後,他成了達延在山城的總負責人。

看起來和霍岩的關係如魚得水。

不僅在蘇富比的秋拍會上和他有說有笑,私下裏還被總裁夫人叫去一起爬山,這種親密度狠狠打了外界的臉,畢竟當年那場翁婿之斗,韓逸群這種典型炮灰型人物能存活且活得風生水起,真是有些奇迹在裏面。

晨起出發,韓逸群精神抖擻。四十多歲人,活得像一三十歲似的,身邊陪着兩位氣質極佳的美女。

一位叫趙曉婉,一位叫姜瑜,兩位都是山城音樂學院的老師。

加上蒙思進,夫妻倆一共帶了四名外人,加入了這場秋遊。

文瀾倒是興高采烈。

霍岩不時拿無聲的笑眼瞟她,那個似笑非笑的樣子,弄得文瀾很是心虛。

“你有表哥就行了,我都可以後退。”爬山途中,在一個人少的地方,他這麼對她說。

文瀾哭笑不得,堅決不承認。

霍岩就說,“那兩位老師幹什麼的?”

“韓總的朋友啊,他走哪兒都有美女陪伴,這兩個一個會跳舞,一個會唱歌,旅行途中,放鬆休閑,多愜意啊!”

霍岩看看那兩位美女圍在蒙思進身邊的樣子,失笑,“給你自己找嫂子吧。”

“哎呀!別說了。”文瀾心虛鬧起來,捶了他兩下,“快走吧,不然又說我們!”

他倆總掉隊,平時霍岩體能所向披靡,今天總跟不上大部隊,非在後面墜着,韓逸群一開始配合他,要和他聊聊天,結果他越走越慢,韓逸群這種吃喝玩樂搞虛體能的人都有點受不了,後來才反應過來,人家是要和自己老婆單獨走在一起呢。

文瀾這個傻妞,這段時間一門心思在失戀的表哥身上,爬山途中急於安排兩位美女老師和表哥接觸,哪想得起來霍岩,反正他是成人又不會丟。

這倆心思不同,就產生矛盾。

文瀾總要到後面去催他,而他總要霸着她不準回人群中。

一來一去,別人卻說他們恩愛,爬個山都不忘黏糊。

一路上說說笑笑,就這麼爬到頂端。

這一段路沒有任何建築,全是野路,途中還遇上萊山秋季防火隊的成員們,大家打了招呼之後,一起坐下來吃帶過來的午餐。

文瀾還和防火隊裏的幾個阿姨一起割起荒草,她是藝術家,除了對蒙思進和兩位美女老師的事情熱情上心,對草木石塊等也相當感興趣。

霍岩給她撿了一塊木頭,看上去奇形怪狀,外人摸不着頭腦,文瀾卻喜歡的不得了,說要回去做木雕,主題就叫做《不能說話的人》,那塊木頭有一個凸出的結,像是堵在一張嘴巴上,而整塊木塊就可以雕出人臉,配合這個結,完美符合主題。

“藝術家的眼睛果然非同凡響。”韓逸群除了吹她彩虹屁,一路上也沒幹點別的。

“可我覺得啊,藝術家的丈夫更厲害呢。”這麼讚揚的女人叫姜瑜,比會跳舞的趙曉婉沉穩一些,可能和她教美聲有很大關係,人比較持重。

她笑着一邊誇,一邊看向霍岩。

“藝術家的丈夫,在藝術家沒接觸這塊木頭前,就知道她會有用。真是眼光毒辣。”

文瀾聽了笑,倒是沒說什麼,算是默認了。

“下山吧。”霍岩將那塊木頭裝進包里,然後牽着她手,一起往下走。

天是下午時分了,大家都邊看風景,邊往住處回。

下到一半,文瀾又不見蹤影。

她這段時間也挺累,蒙思進狀態好起來,她比較高興,加上和兩位女老師挺投緣,一路上三個女人就湊到一起去了,說說笑笑,好不快活。

三個男人只好走到前面去。

韓逸群身體挺精幹,除了喜歡在路上抽煙,沒其他惹女士煩的地方。

蒙思進更加健談,他再傷心,那張嘴都是活泛的,來的路上和兩位老師聊得熱火朝天,倒是回去路上,有點端着起來,也不熱絡了,但女士們如果有話題可以容他參與,他三言兩語就逗得人哈哈大笑。

文瀾反而覺得這個時候的表哥才是正常的表哥。不像早上有點強迫自己融入集體的狀態。

男人們在底下走,彎彎曲曲而又陡峭的山道上時不時可以看到他們的背影,和低聲交談的動靜。

文瀾有時候從樹木縫隙中尋找三個男人中最獨特的那道背影。

當然是霍岩了。

他不像韓逸群能天南海北的暢談,也不像表哥自帶幽默,他就光站着,眼底帶那麼一點點笑意,別人就很難不關注他。

姜瑜都忍不住私下對她誇一句,你老公真帥!

文瀾其實有點麻了,從小到大他什麼性格,和女孩子相處時什麼姿態,一清一楚,只是人家當她面誇,心裏就忍不住高興和自豪。

這一高興就忘了形,走着走着,突然手機掉了,那是一側懸崖,長滿樹木雜草,但是很陡,她驚呼一聲,“啊——”

姜瑜和趙曉婉同時嚇一跳。

“我手機掉了——”文瀾着急。

“怎麼了——”但是有人比她更着急,她一驚叫,下面走着的男人立馬魂不附體。

文瀾剛喊出“我手機掉了”,霍岩已經飛身跳下山道。

這一段路,底下有個水庫,水色碧藍,相當秀美,同時深秋,黃的樹、紅的樹交錯。

山道曲折,風景也似曲折,一眼望不到真實。

而這似乎要細看才能看清的景象,更添了人心的亂。

文瀾在山道邊站着,從樹叢里隱隱約約看到他跳下去,驚聲,“你幹什麼——”

霍岩似乎反應過來,聽到她聲音安好,馬上兩手撐着山道邊緣,重新跳上來,他身手靈活,上來后直接往她這邊走。

穿過幾叢樹枝的遮擋,他臉露了真容,嚴肅而又穩重。

甚至沒有時間對視她眼神。

旁邊的姜瑜早早解釋,“她手機掉了。”

於是霍岩沒有耽擱,重新跳下去,在雜樹叢里將手機撿起。

上來后,再塞文瀾手裏。

文瀾莫名其妙,氣又想笑,“你剛才幹什麼?”

霍岩一臉無辜,“你聲音嚇到我。”

“我手機掉了。”

“嗯。”他點頭,表示現在明白了。

文瀾哭笑不得,甜甜瞪他一眼。

姜瑜非要笑着揭穿,“他以為你掉下去了。”

那可是懸崖,雖然有草樹,可想也不想的往下跳,那種本能,以為她遇到危險要第一時間營救的、毫無保留的愛意,噴薄而出。

“沒事了,沒事了。”韓逸群在底下笑,“走吧。”他在底下其實聽不清上面發生什麼,但肯定是文瀾沒事,一些小事件而已,但大家正好好走着路,霍岩突然就往下跳的舉動,可把他和蒙思進驚動壞了。

蒙思進緩神后,倒也見怪不怪,“兩人可好着呢。一塊兒長大的。”沒有任何調笑口吻,平平淡淡一句一塊兒長大的,能說明一切——

他可以為她豁命,她的風吹草動與他有干係。

小小插曲后,平安下山。

大家沒有迴文瀾的工作室住,而是在靠近爬山點的地方選了一棟民宿。

萊山海岸線漫長,從市區到屬於萊山的第一個景點清子口浴場有一個半小時,而從清子口浴場往萊山深處海岸線走,更加遙遠。

文瀾的工作室在青山灣附近,霍家出事那年,她和霍岩“私奔”,他就是在青山灣的一個漁村裡拋棄她,一走消失七年。

後來結婚時,他送了在漁村附近的一座白房子給她。文瀾用來工作和偶爾招待朋友。

今天遊玩的地點比青山灣還要遠。往萊山深處。

霍岩在吃晚飯時,悄悄跟她聲明,明早他不會帶其他人一起,要單獨和她出去。

文瀾隨便他。因為這一晚,大家在民宿吃了剛打撈上來的海貨,韓逸群體質特殊,吃完海螺后肚子就開始不舒服,看上去叫苦不迭的樣子,估計明天玩不了了。

趙曉婉跟他比較熟,可能會在民宿陪他。

這裏的風景很好,留下來釣釣魚也很不錯。

至於蒙思進和姜瑜,這兩人都表示累了,要在民宿里玩一天。

也不知道大家是自願這樣安排,還是刻意配合霍岩,他一整天,因為沒有粘着她,而眼神幽怨。

文瀾一方面覺得丟臉,他不顧場合恩愛;一方面又覺得被幸福包圍,同時覺得確實對不起他。

所以就沒掙扎了,明天他願意帶她去哪就去哪。刀山火海不怕。

晚上,大家各回各房。兩人難免又是一陣恩愛。

這棟民宿全是舊時的民房,與他們十三四歲那年“私奔”住的石頭屋很像。

晚上大海發出親切回聲,在海濱長大的人都彷彿進入最好的睡眠伴奏里,就是不知道山城來的兩位美女受不受得住。

一聲又一聲,海水掩護着那扇緊閉着窗的屋子內發出的愉悅吟唱,小院鳴響,四鄰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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