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復仇

第220章 復仇

北城警局。刑偵科辦公室。

眾人看着坐在沙發上,雙手局促不安地在大腿上抓撓的李風農,也就是他們正在追捕的李楊聰的父親。

“老人家,你是要提供什麼線索嗎?”金啟范壓着慍怒,不忍對老人苛責。

李風農努力控制着自己戰慄的手臂:“我……我擔心我孫子可能想不開……”

“老人家,別急。”金啟范遞過茶會,“您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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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

彼時還是血氣方剛小青年的李大力忽然怒不可遏,因為他發現了自己妻子偷情的證據。更甚者,妻子還準備與人私奔。

李大力找妻子攤牌,女人非但沒有羞愧難當,真心悔過,而是很釋然地說:那太好了,以後就不用偷偷摸摸了。

妻子說,他們沒領結婚證,李大力口袋裏那三瓜兩棗她也不稀罕,她也不喜歡孩子,李楊聰留給他。他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斷的乾乾淨淨。

李大力打罵哀求,硬的軟的方式都用過,卻無法挽回妻子的心。妻子鐵了心要丟下他,以及才剛上幼兒園的李楊聰,和另一個男人遠走高飛。

那天清晨,大雨瓢潑,李大力送孩子去幼兒園,渾身淋得像落湯雞回家時,恰好看到妻子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李大力一時怒火攻心,但他沒有同平日般破口大罵,而是放低架子,說天氣不好,改天再走。

妻子表示自己一刻都不想呆在這個家裏。

李大力雙手出攥拳,半晌,對妻子說那等他一會,兩人夫妻一場,自己離別時也送不出什麼好東西,就多給她鹵些牛肉路上吃。

李大力來到店鋪的后廚,看着清早慢火燉煮至今的牛肉,雙眸暗了暗,從貨架上取下一織布袋。

袋子裏是滷味用的亞硝酸鹽,用以防腐和護色。

李大力為了能做好牛肉,苦心鑽研,經常買相關書籍研究。也是從書中他得知,食入0.5克左右亞硝酸鹽就會導致食物中毒,超過3克則可能導致休克甚至死亡。

此刻,李大力一勺又一勺往湯鍋里加亞硝酸鹽。

他想好了,如果警方詢問,就說是張荷花自己做牛肉吃,胡亂放原料導致過量。自己頂多犯個保管不利的罪行。

后廚鐵門忽然咯吱一聲,李大力急忙將亞硝酸鹽塞到一旁的食材里。

李老爺子走到李大力身邊,默不作聲。

李大力心虛道:“爸,荷花想吃牛肉,我帶些給她上路。”

然而知子莫如父,李老爺盯着李大力,嘆氣一聲:“不要做傻事。”

李大力故作輕鬆:“爸,說什麼呢?”

老爺子嘆氣:“一日夫妻百日恩。況且你憑心自問,你對荷花好嗎?當初因為沒到法定年齡,沒領結婚證,事後你去補了嗎?荷花生完孩子整日抑鬱寡歡,你有多體諒她的情緒嗎?整日忙着研究你的牛肉,/.52g.G,d./孩子生病都是荷花自己抱去醫院的。”

“我……”李大力想辯解什麼。

老爺子:“你摸摸良心,荷花對這家付出已經夠多了。如今她失望透頂離開,也是情有可原。”

李大力舌尖頂着上顎,極力忍耐什麼:“我知道我不對,所以我極力挽回了,她還是要走。”

李老爺子搖頭:“心涼了就難焐熱了,你們年紀都小,既然今生無緣,就放彼此一條生路吧。別一錯再錯了,孩子還小,需要人照顧。”

李老爺子顫顫巍巍離開廚房,李大力蹲在灶台下失聲痛哭。

很久,等到他走出廚房時,沒耐心的張荷花已經離開。

李大力渾渾噩噩地睡了一上午,再醒來

時已是午後。

窗外天色依舊陰暗,大雨依舊瓢潑。

李大力徹底不想出攤,走到廚房,想下一碗素麵吃。

結果一到廚房,他便看到一個少年面朝地板躺在廚房。

李大力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將少年翻過身,卻見少年雙目翻白,皮膚呈紫藍色。

李大力顫抖地伸出手指,試探了下少年的鼻息。

沒有。

少年已經死亡。

李大力嚇得丟掉少年,手腳並用在地上爬了數米,弄翻了倉庫的鐵架。

巨大的響動,驚醒了在樓上午休的李風農。

他走到廚房,看到地上躺着的少年,簡單號脈后確定已無生還可能。看着廚房連接後巷的鐵門被撬開,又看到灶台上被食用了大半鍋的牛肉,李風農瞬間推測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少年可能個小偷,也可能只是個有撬鎖技能的小孩,但他一定是飢腸轆轆,因而進入后廚后,狂吃了大半鍋牛肉。可他不知道,這鍋牛肉內有嚴重超劑量的亞硝酸鹽,不幸喪命於此。

李風農沒想到,自己成功勸阻兒子殺妻,卻讓一個無辜孩子不幸慘死,可謂造化弄人。

李大力終於從混沌狀態里回過神。

“爹……爹,我該怎麼辦?”李大力恐懼。他雖動過殺妻念頭,可真看到死人,他只有失魂落魄。

李風農不確定道:“這應該算誤殺吧?我們去警局說明情況。”

李大力惶恐搖頭:“不行,那我怎麼解釋牛肉里亞硝酸鹽的事?”

李風農心疼兒子:“你就說不小心放多了?因失誤致人死亡,判刑可能就判兩三年。”

李大力馬上否定:“這理由太小兒科了,警察不會信的。況且傳出去,以後誰還敢吃我的牛肉?我在安家咀還如何立足?”

李風農:“那實話實說?”

李大力眼角含淚:“那更不行,殺人未遂判刑更重,/.52g.G,d./家裏就剩你和洋蔥,老的老小的小,我怎麼放心。況且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以後洋蔥知道他父親想殺他母親,他怎麼生活?”

最終,父子兩決定將少年的屍體丟棄到安家咀的臭水溝。那條水溝里時不時有餓死的流浪漢,不忍家暴投河自殺的婦女,鬱鬱寡歡借酒消愁結果不幸失足溺水的中年人。

李大力從後巷查看情況,發現大雨傾盆,街上空無一人。

放下心后,他和李老爺子將少年用麻袋遮好,放上平日送生牛肉的三輪車,打算冒雨前往臭水溝。

結果三輪車還未踏出後巷,忽聞嬰孩嚎啕大哭,做賊心虛的兩人立馬往巷子裏回縮。

李老爺子看到,已經搬走數年的鄰居屋檐下,躺着一個嬰兒。

若放平日,心善的李老爺子一定會把孩子帶回家,但此刻他六神無主,根本顧不及嬰孩。

就在這時,街口路過一老頭,似乎也聽到哭聲,放慢腳步尋來。

父子兩匆匆忙忙回撤,重新躲回屋內。

被大雨一澆,李大力也清醒了,他意識到,把人丟臭水溝壓根不是辦法。安家咀警局的警察再怎麼糊弄,再怎麼不幹實事,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溺死和中毒。屆時警方一調查,便會在死者胃內發現未消化的牛肉,追查到自己身上,到時候怕是有嘴說不清,從誤殺變成謀殺。

於是,李大力做了一件讓他往後二十餘年都不得安生的事情,把屍體砌進牆裏。

彼時,李家二樓正在重裝,那個年代,建房沒有專門施工隊,都是自己搭建,管飯加包紅包請鄰里街坊幫忙。李大力當天便砌了一堵牆,將少年發紫的屍體埋進牆裏,又唯恐被人發現,自此之後不敢再招朋喚友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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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警局。

“既然是誤殺,您為什麼不講清楚?”金啟范怒吼道,“您知道李楊聰這兩年心理負擔多大嗎?被叫做殺人犯的孩子心裏好受嗎?況且他還是個警察,你讓他如何自處?”

李老爺子低垂着頭,整個人像是被風乾一樣:“這幾年,我的病時好時壞。壞的時候,便什麼也不記得,生活都不能自理;好的時候,我好幾次想和洋蔥說明真相,卻難述出口。”

“我該怎麼說呢?說洋蔥啊,你爸沒有殺人,他只是想毒死你的母親,但最後被我勸阻,沒有下手。還是告訴洋蔥說,你媽沒有病故,她只是不要你了,和其他男人組成新家庭了。”

李老爺子眼底的憔悴,就像此刻窗外逐漸無力的陽光。

金啟范不忍再在老爺子心頭划傷口,換話題道:“你說你要報案,跟芒安石有關,什麼情況?”

老爺子:“我前幾天看到洋蔥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好像是在籌謀什麼事情,我便隱隱感到不安。但我這幾天又犯病了,就沒記得這些事。今天我狀態好一點,想去找洋蔥,發現他人不在,打手機也關機。”

老爺子急得咳嗽數聲,眼瞼下的眼袋都顫了顫。“因為我的病,洋蔥半夜都不會關機的,唯恐我有個三長兩短。我在他書房裏,發現好多芒總的照片,照片角度像是跟蹤拍攝的。除此之外,還有芒總的行程安排,寶茂灣的建築圖紙等。我擔心……洋蔥這孩子想不開……”

“他沒和你說他要去哪嗎?”金啟范焦急。如今外省的車輛被證實是煙霧彈,他們根本追蹤不到李楊聰和水長樂的行蹤。

始終沉默的芒安石卻開口了:“我知道他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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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

今日的晚霞紅艷又細碎,像一片帶血的淚珠。

“你來了?”看着俊美的男人從樓梯緩步而進,李楊聰陰沉沉道。“芒總比我想像的晚猜到這呢。”

芒安石壓根沒有看李楊聰,他的全身心都投入在座椅上的男人身上。

手腳被捆綁在椅子上,頭髮凌亂,眼睛依舊澄亮。

還好,完好無損,沒有受傷。芒安石鬆了口氣。

李楊聰看着芒安石的表情,腳尖划著腳下的地板:“你就是用腳下這六十平方,買我父親的命!我告訴你,我李楊聰不稀罕!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跟在芒安石身後的金啟范吼道:“李楊聰你發什麼瘋?李老爺子剛跟我們說了,你父親當年是誤殺!牆裏那孩子和你父親素不相識,誤食牛肉而亡!”

“吃個牛肉怎麼會死呢?”李楊聰大聲反嗆。

金啟范終究不忍說真話,只道:“那天你父親身體不舒服,在牛肉里多倒了亞硝酸鹽,他發現后牛肉已經廢了,他心疼,沒有及時倒掉,結果睡了一覺醒來,有孩子偷潛入廚房誤食了。”

“呵。”李楊聰顯然並不相信,“誤食有毒牛肉?真巧呢。那我父親死在警車上呢?那也是巧合嗎?”

“那就是巧合,我們都很遺憾。你要什麼補償,季風也儘力滿足你。但你不該將其怪罪於他人,尤其是不相干的無辜人。”芒安石厲聲道。

“巧合?又是巧合?”李楊聰狂笑,“天下巧合全都被我爸趕上了?芒安石,你當什麼老闆,你就該當個說書的。”

金啟范企圖繼續勸說李楊聰,芒安石卻沉默不言。

他看出來,李楊聰已經陷入癲狂狀態,根本不可能聽進他人勸。好在猜到李楊聰所處之地后,芒安石便做了萬全準備。

這商場的一二樓已經藏了數百精英特警,遠處樓房上的狙擊手也已就位。

芒安石傲慢從容的神色,徹底惹惱了李楊聰。對方的完美無缺,對方的春風得意,對方的不緊不慢,更

襯得他的人生像一場笑話,而他自己,則像是相聲里捧哏的單字語氣詞,單調枯燥又好笑。

“芒總,我知道你很厲害,想來現在有狙擊槍正對着我吧?”李楊聰道。

芒安石依舊面不改色:“這店面沒有窗,只有大門,就算有狙擊手也找不到角度,你不用擔心生命危險。”

李楊聰冷笑一聲,走到水長樂的椅子旁,按住椅子的靠背,將椅子向後翻。

“小心!”芒安石想衝上前。

“站住!”李楊聰呵斥,同時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椅子呈現45度斜角,卻也讓前方人看清,椅子下綁着炸藥。

“洋蔥,你說過你不會傷害我的。做人要言而有信。”一直沉默,靜觀局勢的水長樂開口。他能感覺到,芒安石的冷靜反而刺激到李楊聰,他想將局勢穩定下來。

李楊聰笑了聲:“放心,我說到做到。”說罷,看着芒安石,“芒總,你一個人單獨和我走,當然,我會帶上長樂。”

李楊聰頓了下,注意到芒安石插在口袋的手,輕笑一聲:“芒總,別徒勞了。我知道你功夫很好,也知道這建築裏面和四周佈滿警察。但你知道,我身上連接着引爆器,我一有個三長兩短,長樂也會血肉模糊。”

芒安石始終鎮定的表情終於露出破綻。驚慌如蟲般鑽進他的心底,肆意產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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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楊聰用拉貨車,推着綁在椅子上的水長樂走出商場。

芒安石跟隨身後。

因為有人質,再加上芒安石必須保證水長樂分毫不傷,警方不敢近身。

三人來到一棟外牆剛竣工的寫字樓內。

“這個地方,就是曾經牛肉店的所在。芒總,你就是踏在無數人的屍體上,建立起你這恢弘的寶茂灣。”李楊聰聲音幽幽道,像是從冬眠里蘇醒的蛇,隨時打算吞噬獵物。

芒安石不想和已經失去理智的人辯解,只道:“寶茂灣從規劃拆遷到落成,每一個環節我都問心無愧。我說過,你若有不滿,把不相關的人放了,我和你走。”

李楊聰對芒安石的話置若罔聞,他也清楚,他手中唯一的籌碼是水長樂。沒有水長樂,他根本不可能牽制住自小便是天之驕子的芒安石。

三人搭乘公用電梯,到達了十四樓。

李楊聰推着水長樂:“我以前就特別喜歡十四這個數字,水哥你知道為什麼嗎?”

水長樂知道李楊聰已經執迷不悟,不再講道理,只順着對方道:“為什麼?”

李楊聰的聲音帶着粘稠感,似乎嗆滿淚水:“小時候,我爸風雨無阻地開牛肉店,都沒時間陪我。我那時候也懂事,就算心裏委屈也不願說。八歲時老師讓寫作文,題目叫《我的願望》,別人的願望都很弘大,什麼世界和平,什麼攻克癌症,就我寫希望爸爸有時間陪我。後來家長會時,老師給我爸看了那作文,他一直哭一直哭,當天就帶我去當時老貴的大城市遊樂園玩。”

說到這,李楊聰嘴角勾起一點笑意,彷彿中藥喝到一半,被塞了一勺蜂蜜。

“我記得那天是八月十四。自那以後,每個月十四號,我爸都會停業,專門陪我。”

水長樂看着貨梯上亮起的十四,心中萌生不好的預感。

他放低聲調,用以往安撫學生的語氣道:“洋蔥,十四對你而言是美好的回憶,你不該親手破壞它。”

李楊聰冷笑一聲,看着被勒令站在貨梯對角線的芒安石:“我破壞?它早就因為芒總支離破碎了!”

芒安石自始至終,視線就沒離開水長樂,聽聞李楊聰的話,也不再糾正什麼,只道:“我有點好奇,你從哪裏學來炸藥製作,又從哪裏搞來的材料?我國危險物品的管制還是很嚴格的吧?”

李楊聰盯着芒安石:“芒總,我知道你在套我話,想知道炸藥是真是假,對嗎?”

被拆穿的芒安石沉默不語。

李楊聰道:“去年,素城隔壁名山市的炸藥傷人案聽說過嗎?兇犯是負責礦山爆破的工人,結果因為意外失去了一條手臂,公司卻不願進行工傷賠付,一想不開,炸了公司兩層樓,導致一死二十三傷的局面。”

芒安石沉着臉,他的確聽聞過該條新聞,當時很轟動。季風人力部還因此召集各分版塊公司的人力部門開會,強調在辭退員工時,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李楊聰繼續道:“當時兇犯逃亡到素城郊區的紫呶山上,在追捕途中被擊斃。你們可能不知道,兇犯並未第一時間死亡,我當時就在他身邊,臨終前,他告訴我剩餘炸藥的藏匿地址。我沒把這消息告訴組織。”

芒安石和水長樂不再說話。並非懼怕,而是知道,李楊聰做這一切,並非一時意氣用事,情緒上頭,而是籌謀已久。

他錯誤的仇怨是日積月累的,復仇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恨意盤根錯節將他整個人囚禁,根本不是他們三言兩語能夠消解,所有勸導安撫都是徒勞無功。

“叮鈴”。

電梯到達十四層。

李楊聰讓芒安石先走出電梯,並繼續向前二十米。

“水哥,我和芒安石的仇恨,我們自己解決。抱歉牽扯到你了。”李楊聰說著,重新按下八層按鈕,自己走出電梯。

水長樂坐在電梯內,看着電梯門緩緩闔上,芒安石望穿秋水的目光被隔絕在一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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