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又燦爛的神——鬼怪四
這個家他是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柳德華當場逃離家門,他開着他新買的瑪莎拉蒂去找他的鬼怪叔叔,期盼對方能突然心軟幫他把爺爺當晚有關他被告白的記憶全部都清除掉。
柳德華走進玄關后發現室內的濕氣非常重,就跟大塊的積雨雲直接掉進了屋子裏似的,呼吸一下鼻腔都微微發癢。他看着穿着顏色喜慶的紅毛衣卻把臉喪成棺材板的鬼怪叔叔,沒忍住嘆了口氣,“叔叔,你怎麼心情又不好了?快點振作起來,你再沮喪一點屋裏就要直接下雨了,到時候我還得幫你收拾屋子打掃衛生。”他見叔叔對他的話不為所動,便又稍稍提高了一點音量,“叔叔你究竟怎麼了嘛!”
就在這時住在走廊盡頭房間裏的新房客走了出來。他徑直走到嘆一口氣就導致屋子裏打一聲悶雷的鬼怪金信面前,沒好氣道,“不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么?你和你那個所謂的命中注定的新娘相處得不愉快嗎?你是不是說了尖酸刻薄的話讓人家傷心了啊?人家才十九歲,你以後和人家相處的時候說話注意一點。”
“叔叔你不是等了九百多年一直沒有等到那個鬼怪的新娘嗎?怎麼突然就找到了?不過走廊盡頭房間的叔叔你怎麼說話酸溜溜的啊?”說完柳德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往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后好奇地同自己的叔叔問道,“那個傳說中叔叔你命中注定的新娘竟然真的存在啊。漂亮嗎?”
兩人中沒有一個人理他。
鬼怪金信倒是做出了反應,只不過不是回答柳德華的,而是反駁新入住的房客的,“我怎麼會對一個才十九歲的女高中生說話尖酸刻薄呢?你才是要說話注意點,你這個在孩子面前什麼都說口無遮攔的陰間使者。”
‘陰間使者’四個字鑽進耳朵里的時候柳德華愣住了。
然而新入住的房客完全沒有注意到柳德華的反應,他很自然地就接過了鬼怪金信的話茬,並且冷笑一聲,“你可不要小看了陰間使者看透真相的能力,你這個不要臉在孩子面前想一個小你九百多歲的女高中生的鬼怪!”
鬼怪金信氣急敗壞話不過腦子地反駁道,“女高中生有什麼好想的!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猥瑣行不行!我為什麼一定得因為那個無法查證不知真假的預言想她啊!我就不能想你嗎!真讓人心煩!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帥氣逼人在我面前晃個不停的人不是你嗎!”
陰間使者聞言刷的一下整張臉通紅,沒再吭聲。
不小心知道了現在和鬼怪叔叔住在一起的新房客叔叔是陰間使者的柳德華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他震驚完新房客叔叔的真實身份后又開始震驚鬼怪叔叔話語裏的信息量,猶豫了片刻后便刻意忽略了‘男同竟在我身邊’這個令人震驚的事實,“那個,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叔叔你如果說話不小心傷害到了你名義上的那個新娘的話,你就像個男子漢一樣去跟她道歉說對不起啊。叔叔你不要一直坐在這裏長吁短嘆的,搞得家裏一直在打雷閃電,很煩人的。”
鬼怪金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於是屋子裏立刻又跟着響起了一道悶雷。“德華啊,你還小,所以還不懂。”
“什麼還小還不懂啊。叔叔,我都已經二十五歲了,而且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完全是大人了好吧。”說到這裏柳德華突然想起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於是立刻軟聲請求道,“叔叔,你能不能幫我把爺爺的記憶消除一晚啊?他應該是看到了我被表白時候的樣子了,還在家裏故意學我說話,我都沒法面對他了!我現在真的是有家回不去啊!叔叔你就發發善心幫幫我吧!”
鬼怪金信只顧着自己唉聲嘆氣,一點兒也不準備幫柳德華的忙,“你竟然真的和那個趁你喝醉酒騙你和他交往的男人交往了啊。唉,我現在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了。德華啊,你理解一下叔叔,我現在很混亂,連我自己都幫不了,又怎麼能幫得到你呢。”
柳德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小聲辯解了一句,“他也不算是趁我喝醉酒騙我和他交往啦,他還挺好的。”
站在一旁不小心將八卦聽了個全的陰間使者驚訝地用目光將柳德華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一隻眼睛瞪得比鬼怪金信的兩隻眼睛加起來都要大。
柳德華裝作沒有看到陰間使者打量他的驚異眼神,只顧着和鬼怪叔叔說話,“我幫你啊!叔叔,我可以幫你出主意解決你的煩心事啊!但作為交換,你要幫我消除掉我爺爺那晚上的記憶啊!”他什麼都不知道就興沖沖地試圖幫叔叔解決問題,並且很誠懇地從自身出發道,“錯了道歉就行了,你就像個男人一樣去向你那個命中注定的新娘道歉嘛。你那麼有錢,叭!買名牌!叭!買豪車!叭!給銀行卡!這麼做了之後絕對沒有人能夠還對你生氣的。我就不信你那個十九歲的小新娘還不原諒你!叔叔,你就照我說的去做,我保證你煩惱立刻消除。怎麼樣?現在叔叔你可以幫我了吧?”
然而柳德華他那個擁有特異能力的鬼怪叔叔在聽了他一系列的誠懇實用建議后只是眯着眼睛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叭”的一個響指,把他給結結實實地捆到了客廳角落裏的裝飾柱上。
“完全搞錯重點了你小子!你再怎麼暗示我我也不會給你買名牌豪車的!給我好好反省吧你!”撂下狠話后鬼怪金信就昂首挺胸地闊步離開了,一點兒也不在意一直致力於給他瞎出主意的侄子的死活。
半個小時過去了,最終還是住在走廊盡頭房間的陰間使者在準備出門買菜的時候順手幫柳德華松的綁。
雖然被自己的鬼怪叔叔毫不掩飾地嫌棄了,但柳德華打定主意不回有嘲笑他的爺爺在的家裏去。他決定暫時在鬼怪叔叔的房子裏住下,一直住到叔叔同意幫他把爺爺關於他那晚被告白的記憶全部都清除掉為止。
可以討好鬼怪叔叔表現自己的機會很快就來了。柳德華利用了自己的財閥身份,使用了金錢托私家偵探將鬼怪叔叔的那個命中注定的小新娘的身份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他甚至還專門親自做了一份彙報資料給鬼怪叔叔,“你的那個小新娘池恩卓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然後在她姨母一家的虐待下長到了現在。至於她被虐待的原因嘛,我猜應該是因為她手裏握有那筆因為她母親的意外去世而得到的一億五千萬的死亡保險金的緣故。那筆錢在她成年之前她不能動用,但她又不願意給作為她監護人的姨母,姨母一家想要錢卻一直要不到,所以才會一直欺負虐待她的吧。唉,叔叔你的小新娘身世悲慘得就跟灰姑娘似的,也不知道一個人嘩啦啦嘩啦啦地獨自流了多少眼淚呢。你要是現在好好幫她的話,她會直接愛上你也說不定哦。”
鬼怪金信將有關池恩卓的資料收了起來,淡聲道,“沒想到你竟然還真的有點用,都有點嚇到我了。不過你不要亂講,我才不想讓她愛上我,再瞎說的話我就用膠水把你的嘴巴粘上。”
柳德華聞言立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不瞎說啊,我才不瞎說呢,我懂的,你看上走廊盡頭房間的叔叔了嘛,我舉雙手支持你!不過叔叔,看在我這麼有用的份上,叔叔你能不能幫我消除爺爺的記憶啊?哎?別走啊!”他見他的鬼怪叔叔將他夾在彙報資料里的自己的自拍照抽出來惡狠狠地扔到地上後轉身就要離開,趕忙委屈巴巴地追了上去,“叔叔!就算你不願意幫我把爺爺那晚的記憶消除掉,你給我兩塊金子也行啊!”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聲不咸不淡的“辛苦你了”,以及“啪”的一聲響亮的關門聲。
被當作免費勞動力使用的柳德華氣得頭都大了,不由得當場在心裏琢磨起報復鬼怪叔叔的計劃來。他掏出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自己圍棋高手男朋友的電話號碼,撥通之後才發現對方此時竟然正在平昌出差拍攝人物採訪紀錄特輯。柳德華覺得很新奇,因此即便聽見對方在電話里說出差的地方是農村條件很不好也堅持要去。
柳德華是個行動派,他在問清楚了地址之後立刻用手機軟件預買了最近一個班次的從首爾去往平昌的KTX動車票,然後一件行李也不帶地就直接趕了過去。
平昌正在下大雪,雪花像是鵝毛一樣飄下來,天氣潮濕又陰冷,寒得刺骨。出了車站后柳德華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抬眼朝外去尋那個已經等在車站要接他的人。他剛走到出口就突然被人從背後輕拍了一下肩膀,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看,結果下一秒就被對方給攬着肩膀抱進了懷裏。
車站出口處的人很多,見已經有人將好奇的目光投落到他們兩人的身上,柳德華立刻就不好意思了,“你先鬆開我,別人都在看我們呢。”
周始依言鬆開他,而後將自己圍在脖子上的羊絨圍巾解開給柳德華圍上,“你穿個大衣就過來了啊,而且腳上竟然還穿的是皮鞋。”他學着柳德華曾經打趣他的樣子笑眯眯地說了一句,“這裏比首爾要冷得多,你不穿羽絨服就過來,說不定待會會被凍得哭鼻子哦。”
柳德華聞言有些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崔成詩,你是不是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幼稚園的時候啊?我都二十五歲了好不好,怎麼可能因為天氣太冷就給凍哭啊。”他的鼻樑高而直,凍得微微發紅的鼻頭卻有點圓,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像某種圓滾滾毛絨絨的小動物。
周始就笑,“對不起嘛。不過我們攝製組住的地方條件真的挺不好的,我已經提前和你說了,你待會去了可不要發脾氣。”他說著牽起柳德華的手朝停車的路邊走,“車就停在旁邊。地挺滑的,我牽着你不容易摔倒。”
“......你解釋個什麼勁啊。”柳德華臉頰莫名有點發燙,聲音輕輕的,“我又沒說不讓你牽。”
聞言周始的唇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將柳德華的手又握得緊了些。
周始開來接柳德華的車子是公司給他們攝製組配備的六人座廂型麵包車。車子開出高速公路后,接着沿着被凍成大地靜脈的狹長橫向河流旁邊的道路開。車窗外是大片枝幹發褐的水杉林,四處白雪皚皚,漂亮得宛若畫卷。柳德華一邊側過臉去看車窗外的在首爾絕對看不到的漂亮雪景一邊和正專心開車的人閑聊,“你不工作來接我,你的同事們現在會不會正在背後偷偷罵你啊?”
周始道,“他們不會在背後偷偷罵我的,已經當面罵過了。”
柳德華聽得一愣,後知後覺道,“我過來這裏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啊?”
周始笑着解釋道,“沒有,我剛才跟你開玩笑呢。這次出差來平昌這邊要拍攝的工作已經差不多都完成了,我在不在影響不大。還有就是,因為這是我離職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所以同事們都對我還滿寬容的,他們一聽我男朋友要過來玩,立刻就把我推出來接你來了。”
“你直接跟你的同事們說了你男朋友要來?”柳德華震驚過後又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突然要離職了?為什麼啊?”
周始開玩笑道,“因為我找到財閥三世當男朋友了啊,以後就不用努力工作了。”
柳德華瞪他一眼,“你正經一點!”
周始這才道,“我現在待的這個工作組忙起來總是沒日沒夜的,雖然能賺得不少,但基本沒什麼個人時間,還挺累的。我本來是想要轉去一個工作稍微清閑一點的工作組的,但是公司不批,所以我就索性遞交了退職申請書。一來呢,我弟弟今年在韓國職業棒球聯賽的常規賽上表現得很好,不久后就會被公派去美國訓練,我想在他去美國之前多陪陪他。二來呢,我也想能多點時間和你待在一起啊。”
柳德華故意道,“原來我只是你陪你弟弟的順便啊。”
周始笑了一下,“德華,你現在是在吃我弟弟的醋嗎?等從平昌回首爾後,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去見我弟弟好不好?”
柳德華垂眸思索了兩秒后才猶猶豫豫地問道,“那個,你弟弟他為人親不親切啊?他不會一見面就威脅我說如果我敢對你不好的話他就會拿棒球棒狠狠地教訓我吧?”
聞言周始沒忍住笑彎了眼睛,“絕對不會。德華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談笑間車子已經開到了村口。村子位於高聳筆直的水杉林邊,房屋稀少,燈火寂寥,靜謐地能夠聽見大雪紛落下來的細微聲響。